第五十二回 鏡花水月琉璃夢

    四姐，外面都布置好了嗎？神女從鏡子里看到四姐進來，問道。

    四姐回說都布置好了，不過陛下派人傳了話，說會晚一些，叫夫人等一等。

    神女給自己簪上粉白的花，略搖搖頭，明珠耳墜顫顫惹憐。她嘴邊微笑，那我去亭子里等也是一樣的。

    她太喜歡明承園了。這里比皇宮闊大，比西漠優(yōu)美，最重要的是，這里只有她和皇上，他們每天都在一起。

    真希望每天都是這樣的日子。要是能不回皇宮就好了。

    婆婆說她這次太心急了，會惹得其他嬪妃不滿?？伤稽c都不在乎，她又不要她們的喜歡。

    湖心亭里，四周都掛了垂幔，點了驅(qū)蚊的熏香。湖上的風漸漸從微熱變涼，手中的扇子也沒了用。

    月亮已經(jīng)高懸，可皇上還沒有來。

    湖邊停了一艘精致畫舫并幾條小船，畫舫四周遮了紗帳，四角各放了一樽琉璃燈，照得如夢如幻。

    她伏在欄桿上，百無聊賴。手里捏著糕點引湖里的魚來吃。荷葉簌簌作響，荷花也隨之搖擺，可見底下熱鬧得多。

    皇上政務繁忙，想是不會來了。您要不回去休息吧？

    婆婆，我再等一等。

    明日再看也一樣的。

    明日就沒有這么圓了。她是有些犟的，非要在這里等皇上來。

    枕得手臂都有些酸麻，走廊那頭終于有了動靜。她一躍而起朝他奔去，踩得木板叮叮咚咚。

    皇上一眼就看見她，順著她的沖勢把人抱住轉(zhuǎn)了一圈才放下，也不怕摔了。

    他穿著一件松花綠的圓領(lǐng)常袍，手中握著一柄折扇。面如冠玉，風姿皎皎，好似一個風流公子哥。

    西漠的男人魁梧粗魯，哪里有這樣俊秀的人物？光是聽他說話，就像喝了兩壺葡萄酒了。

    你不會讓我摔著的。她篤定道。說完就拖著他的手去湖邊，快快，月亮要落下了。

    趙立暄這才注意到湖上的畫舫，怎么找的這一條？

    別的太大了，我不喜歡。

    這艘畫舫只有一層，里面約摸只能坐進去十個人。

    趙立暄笑道：別人都喜歡又大又寬敞的，偏你喜歡這擠窄的。

    侍女們把瓜果點心，酒水茶壺都擺好，魚貫而出，只留了一個船娘把畫舫蕩悠出去。等到了湖心，她也放下船槳，跳到隨行的一艘小船上。

    我們兩個人看月亮，要那么多人一起做什么呢？她撐著瓷白的小臉，在亮堂的月光下，比耳邊的明珠還要耀眼。

    喜歡這里？他問。

    她望著天上，點點頭，這里真漂亮。隨后又苦了臉，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蚊蟲多了些她小小地嘆氣，但語氣并不是厭惡，而是無奈，看來不光我們?nèi)讼矚g漂亮的，香的，它們蟲子也喜歡。

    你又不招蚊蟲。

    神女體質(zhì)特殊，能招蜂引蝶，也能驅(qū)蚊趕蟲。這一切不尋常的表現(xiàn)，在她婆婆嘴里都是上天的恩賜。可背后，她卻早大大咧咧地跟他講是她一直用的香膏的緣故。

    她的香膏里有藥材可以驅(qū)蟲，又有花露可以招蝶，她從小就用，時間久了，藥效已經(jīng)沁入肌膚。就算幾個月不用，也還是香的。

    雖不能近身，但我還是能瞧見呢。她俏聲道，說不上是抱怨還是撒嬌，而且嗡嗡的，吵耳朵。

    趙立暄便笑道：這帳子掛得倒好，只是這也看不見月亮了啊。

    看得到呀！她說若是嫌隔著紗帳看不清，還可以看水里，水里的月亮和天上是一樣的！

    她趴在舷窗上，指著水里的月亮，我們西漠有一個月亮湖，和它一樣美，只是沒有荷花罷了

    說話間，水里突然映出花焰火光，然后耳邊啪的一聲！炸成繁星點點，還未熄滅，又有幾束火花沖上去。

    她忙抬頭往上看，五顏六色的煙火一齊綻放，照得湖上亮如白晝。滿月也黯淡無光。她傻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被旁邊小船上侍女們的驚呼喚醒。

    明承園的宮人們只是有些新奇，而西漠來的侍女卻都興奮極了。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這么美的煙火，歡呼聲根本抑制不住。

    她看向皇上，是您安排的嗎？

    趙立暄撐著下巴等她等了好一會兒，聽到她問，手里的酒杯輕輕磕在桌上，嘴角噙笑，不然呢？

    她大叫了一聲，轉(zhuǎn)身朝他撲過去，好喜歡！

    趙立暄被撲倒在船艙的軟墊上，船身也劇烈地晃了起來。神女嚇得四肢僵硬，驚恐道：船要翻了？她不會水的！

    趙立暄便抱著她說，嗯，等侍衛(wèi)們救吧。

    啊？神女急得快哭，正要叫船娘回來把船停穩(wěn)，卻發(fā)現(xiàn)那幾艘小船都不約而同地離他們遠了些。

    她慌亂之下突然明白他們誤會了什么，也才發(fā)現(xiàn)，皇上是在逗她。

    陛下，你

    話音未落，人卻又被攬了回去。她趴在皇上的胸前，聽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聲，感覺到他說話時的震動，你抬頭看。

    煙花還沒有放完。隔著紗帳，真的看得沒有那么清楚，但是神女心里卻鼓脹脹的，陛下，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說只帶她來就真的只帶她，說好游湖賞月，還偷偷給了她一個驚喜。

    對你好還需要理由嗎？

    她把身體轉(zhuǎn)過來，抬起頭，輕輕吻在他的唇上，然后被人溫柔地回吻住。不大的船艙里，暗香浮動。

    藥帶了嗎？

    神女有些羞澀地指了指桌子下的小抽屜。

    湖中的荷花錯落有致，不時和船艙拍打而過。水波蕩漾，他們的動作略大些，船身便一陣搖晃。

    她又羞又怕，縮在陛下的懷里，咬著唇輕吟，陛下嗯

    深夜水涼，可她卻覺得身上的溫度越來越高，船行的水流聲也漸漸遠去。仿佛浩瀚無垠的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陛下溫柔的聲音把她喚醒，她攏好凌亂的襦裙，臉上的潮紅艷如晚霞。接過他遞來的茶杯和藥丸，十分自然地咽下。

    她依偎在他懷里假寐，聽他吩咐船娘回岸邊。

    她吃避子藥的事是瞞著婆婆的。她知道婆婆肯定不會答應。

    但她卻害怕。陛下說得對，她還太小，現(xiàn)在生孩子很危險。

    她曾經(jīng)就在帳外，親耳聽到醫(yī)官說她的三姐難產(chǎn)去世。那年她三姐也才十六歲

    作者有話說：本來想給趙立暄一個愛稱的，排行 郎，這種。但一想他排行第四只能含淚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