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二】

    陳嘉敏低頭細聲細氣地詢問曹珠，是mama讓珠珠分享的嗎？

    曹珠努力地試圖坐正，可怎么看沒法有一副嚴肅模樣，她說話不太標準，因為缺了牙，說話漏風，這讓她的聲音聽上去變了音。

    也不是大家都有的，mama說要分給喜歡的人，這樣會更開心。曹珠解釋，肯定有人讓你難受了，因為珠珠也難過，有人說我牙齒難看。

    這是正常的。陳嘉敏可不懂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她只覺得曹珠說話邏輯清晰，以后他們也掉牙齒。

    但我不想嘲笑他們，那樣不好。她掰著自己的書包帶子，我不想像他們那樣討厭。

    也對，那就不管那些人。陳嘉敏覺得自己還不如個小孩，她總是一個勁地鉆牛角尖，把自己往偏門帶，這不得把自己先氣成心肌梗塞。

    她也學著曹敏敏的樣子捏著曹珠的臉頰，珠珠真聰明。

    曹珠便不說話了，坐在座位上，拿出個小玩具擺弄。她的皮膚很白，眼睛烏黑又大，只是比起同齡人人她似乎要瘦弱些，細細的脖子和胳膊，皮膚單薄。

    曹敏敏很快給她解釋了疑惑。曹珠出生的時候是早產(chǎn)，而且當時嫂子年齡上有風險，剛出生的時候她瘦得像個小猴子。

    珠珠是個好孩子。曹敏敏不喜歡小孩，除了曹珠。

    要去我家里吃個便飯嗎？她問，我嫂子他們也在，不過我跟他們說過你，他們早就想見見你。我媽也喜歡找人嘮嗑，長輩肯定喜歡你。

    陳嘉敏有種見家長的怪異感。

    她本來不打算去打攪。

    你去吧，不然他們總覺得我在外面亂跟人混，起碼讓他們知道你是個四好青年。禁不住她的請求，陳嘉敏答應(yīng)下來，她心里清楚曹敏敏是看她太難過拉著她熱鬧熱鬧。

    她還很喜歡珠珠，陳嘉敏答應(yīng)了。

    陳嘉敏跟曹敏敏比起來確實像是兩路人，陳嘉敏文靜端正，舉手投足都像是別人家的好孩子，而曹敏敏是背地里焉壞的那一類。她們倆能混到一起也是難得，何況還這么多年。

    今天是去何婉阿姨吃飯。陳嘉敏總覺得自己得帶點什么禮物，不知道這個年紀的人買點什么，總不能買個自動洗腳盆，何婉不像那樣。

    最終是買了些給曹珠的東西。

    曹敏敏不要她太破費，她還想買點什么，也就此為止。剛進門，她就看到沙發(fā)上的兩個人影站起來，是一對夫妻。男人穿著白衣服，黑西褲，打扮簡約，可整體上卻一眼抓人眼球，下頷線漂亮極了，單看輪廓就知道是曹敏敏長久以來吹噓的標致。

    不過也在陳嘉敏的意料當中，她去看那個女人。

    女人的年紀是能夠看出來比男人大一些的，鵝蛋臉，五官平平，笑容干凈明媚，仔細看看，她和曹珠的眼睛有些像，是黑亮的。曹珠像枚小炮彈沖了進去，第一個撲在她的身上：mama！

    珠珠。她伸手揉了揉曹珠的腦袋。

    曹珠死死地掛在她的身上，變成了樹獺。

    曹珠你下來，去找你姥姥。男人終于開口了，只是他看著拒人千里之外，是個冷漠精細的人。陳嘉敏見過這樣的人，在她前男友那個圈子里，這樣的人也不算少。

    你絕對說不上來他們哪里不對，是無可挑剔的，可就隱隱感到一種疏離感，水和油是絕對沒法子融入到一塊的。

    陳嘉敏覺得曹珠的爸爸mama簡直是兩種人。

    這是我哥，這是嫂子。曹敏敏介紹起來。

    曹敏敏的嫂子姓李，有個雅致的名字，李洛神。陳嘉敏被女人的注視弄得有些羞怯，我叫陳嘉敏。

    陳嘉敏想起jiejie，她沒有jiejie，于是一直渴望著這種包容的感受，而李洛神恰好就是個格外溫和的人，甚至是沒有心眼。陳嘉敏覺得她的眼睛干凈漂亮，她很喜歡她。

    飯桌上吃飯的時候，曹蘭舟在給李洛神剝蝦。曹珠也想吃，但他說小孩子不能吃太多海鮮，拒絕了她的要求。

    曹珠看了看，一腳蹬在他的膝蓋上。

    留下個灰撲撲的腳印。

    曹敏敏笑得差點把湯噴出來，及時阻止了曹蘭舟的不悅，哥，跟你多像，誰都不服氣。

    我比她守規(guī)矩。曹蘭舟把剝出的蝦仁剔好蝦線放在李洛神的盤子里，這活做得細致，一點不粘連。李洛神擺擺手，示意夠了。

    他轉(zhuǎn)換了對象，給她加了個雞腿。

    你要讓我變胖嗎？李洛神問。

    挺好，你現(xiàn)在還得太瘦。

    陳嘉敏覺得這話像是帶著濾鏡看孩子的父母，她媽也喊她多吃一點，一個勁嫌棄她弱不禁風。但現(xiàn)在這個對話發(fā)生在這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