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
黃梅雨季,動不動就開始下雨。傾盆大雨刷著車窗玻璃,這讓阿毓覺得天地間特別安寧,他躺在寬大的車后座,上半身蜷縮在南和謙溫暖的懷抱里,兩人私密地耳語。 媳婦兒,我要是把你的婚房拿去銀行抵押,你會不會后悔和我結(jié)婚?南和謙帶著疲倦的微笑,溫柔地注視著阿毓閃著委屈光芒的大眼睛,一只手輕柔地撩撥著他的下巴。阿毓說:你抵押吧,公司要緊。我沒關(guān)系,大不了我們再租個小房子。我可以問問之前的房東,看她是不是已經(jīng)把那個房子租出去了,其實我蠻喜歡那里。 你真的不覺得委屈?南和謙捏著那個巴掌大的小下巴,故作驚訝,這才當了兩天富家太太。癮都沒過足呢!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啰。你嫁給我只好跟我住出租屋!阿毓打趣道。說到出租屋,他又回憶起了過往:我三歲之前家里就沒房,住的是單位大院的平房,我媽說那時候統(tǒng)共就一間屋子,炒菜被子沾了油煙,下雨屋頂還漏水,每天去公廁倒痰盂。你說我生來就不是什么富貴命,也從不覺得童年多辛苦,怎么長大成人了倒變得那么嬌慣。這大概就是命! 不許你說我媳婦兒命不好,你命可好了!命不好怎么會遇到我!南和謙賭氣地刮了刮他的鼻頭。 阿毓問:我那么坎坷,還算命好嗎? 你看。南和謙抓著阿毓的手將兩人的手掌合起來,不盡相同的掌紋,走向卻極其相似,幾乎重合。南和謙貼著相吻的掌紋握住了阿毓的手,十指緊扣,命中注定,從今往后,我們的人生會一直緊密相連。放心吧,媳婦兒,我一定會保住我們的第一個家。南和謙雙手環(huán)抱著阿毓,將人緊緊裹在自己的懷里。老婆,你說我們算不算同甘共苦,以后我一定會加倍珍惜你! 窗外大雨瓢潑,隱約可見車上了高架橋,這是離開城市中心的道路。阿毓疑惑地問: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是這樣,今天我公司樓下聚集了很多記者,我怕回家會讓你也受影響,所以沒和你提前打招呼就擅自決定暫時搬去郊區(qū)住,就是離你公司遠,但是每天上下班我都讓家里的司機去接送你。南和謙解釋道。 等車駛?cè)肓四康牡?,阿毓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這是一個頂奢別墅區(qū)。他曾經(jīng)寫過一篇上海十大豪宅評比的文章,這家是排名第一的,果然綠化景觀都彰顯著不菲的價格,門口還有西裝革履的警衛(wèi)人員24小時監(jiān)控。 阿毓本以為今后要和南和謙一起艱苦樸素,一塊錢掰成兩半花,他都準備好了,把自己一身的省錢絕學(xué)毫無保留地教給他那位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少爺。但是,一轉(zhuǎn)眼,他們不但入住了擁有私人花園的宅邸,里面還有管家先生、阿姨和廚子。他一下車打算從后備箱拿自己的家當,就被率先一步趕到的管家搶走了行李箱,對方還很客氣地說:太太,我?guī)湍萌シ块g。 這聲太太徹底把阿毓叫傻了。 一定是我媽讓他要用尊稱,你要是不喜歡,我和他說不要這么叫你。南和謙走過來挽住阿毓的腰,面對著富麗堂皇的宮殿大門,問:怎么樣?這居住環(huán)境還湊合吧? 南和謙,你真的到了要和銀行抵押貸款的程度了嗎?阿毓覺得門口鋪的大理石地磚比自己的鞋面更加一塵不染,呆呆地問。 哦,那個沒騙你。我父母的財產(chǎn)都和我沒關(guān)系,這是我媽名下的一處房產(chǎn),這里主要是我媽和南和宥擺各種小玩意兒的地方,這里離市中心遠,一般不住這里。 阿毓突然想起來,南和宥的小玩意兒,不就是跑車嗎!他見過南和宥和他的朋友們開出來玩的跑車,光他見過的可就不下十輛。以至于,他一個對車一竅不通的人,都開始認得出布加迪、阿斯頓馬丁的車款。 這房子里停了幾十輛跑車?阿毓發(fā)出了貧民階層對富豪奢華生活的驚呼。 南和謙為他的太太打開門,非常紳士地請他先進門,也不都是跑車,我爸現(xiàn)在不允許他買車,還有些古董車,都在地下室,南和宥還特地搞了個升降式車庫,防止哪天停滿了。 阿毓仿佛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小心翼翼地踏進了宮殿一般的房子,他甚至害怕自己踩了水的鞋子是不是會弄臟了地板。一進門就發(fā)現(xiàn)自己果然被貧窮限制了想象,孤陋寡聞了,這里與其說是住宅,不如說是一個小型博物館和藝術(shù)畫廊。剛進門,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室內(nèi)水池造景,池里養(yǎng)了錦鯉,正悠然自得地戲水,池中央有一方平地,上面是一座微縮的歐式建筑。阿毓蹲下仔細觀察,這不就是他們所在的這棟建筑的微縮版嗎? 這時候,屋里突然響起了陣鐘聲,是準點報時。剎那間,微型建筑像是被點亮了千百盞彩燈,變成了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宮殿,宮殿門緩緩打開。阿毓低著頭看到里面竟然真的是巴洛克風(fēng)格的殿堂,裝飾著以假亂真的水晶燈和家具,大廳里站著好幾個穿著18世紀歐洲宮廷服飾的人偶娃娃,忽然一陣音樂奏起,人偶開始跳起了圓圈舞,隨著音樂節(jié)奏,噴泉自動開啟,水柱變幻著形態(tài),一會兒如牡丹,百朵爭艷,一會兒仿佛孔雀開屏,令人目不暇接。直至音樂戛然而止,一切歸于平靜。 你mama的藏品好精致??!阿毓感嘆,他還沉浸在娃娃屋音樂噴泉的震撼中。 她正在策劃搞一個私人藝術(shù)基金,希望有一天把這里的藏品對外展覽,募集的資金用于慈善事業(yè)。南和謙挽著阿毓向左邊走入了一間油畫展廳,阿毓在一幅印象派作品前駐足,畫中是風(fēng)雪之夜的村莊,飄著裊裊炊煙。他雖然不曾有機會接受藝術(shù)訓(xùn)練,卻可以從畫家粗糙的筆觸和濃厚的色彩中感受到人間煙火的溫度,以及對家的渴望。 阿毓評論道:她人真好,還想著做慈善。 我媽從小就教育我,當一個人掌握了更多的財富,就應(yīng)該承擔(dān)更大的社會責(zé)任。其實也不是為了顯得我特別高尚。只有當一個商人以身作則,別人才會信任你,沒有人愿意和一個唯利是圖的人合作! 阿毓問:所以,這也是為什么你寧可自己承擔(dān)損失,也要賠償那些被盜的比特幣的原因? 這當然是一個原因。南和謙頓了頓,領(lǐng)阿毓跨過一道門檻去到里面的一間屋子,這里陳列了很多新奇的古董,我家世代經(jīng)商,明清時期據(jù)說就是給宮廷提供御用品的,后來改朝換代,連年戰(zhàn)亂,家族沒落,遺留的后人散落到香港、南洋,后遠渡重洋去了美國,但始終秉持著家訓(xùn)。我并不代表我一個人,我的所作所為也會影響整個家族和資本。所以,就算是賠本,我也不能一走了之。 兩人停在一個玻璃柜前,里面陳列著一只磨破了皮的拳擊手套。阿毓的腿突然像灌了鉛一般怎么挪都挪不開,口中還驚呼:真的假的!拳王邁克泰森簽名的手套! 南和謙定睛一看,還真是,大概是南和宥在美國讀書時候買的,一副破手套,咱不稀罕!可是,當他試圖把阿毓從那個陳列柜前強行帶走,卻發(fā)現(xiàn)這人眼睛都直了。 先生,太太,晚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請兩位移駕餐廳。管家先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們身后。 太太,走了,肚子餓了。 阿毓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看著那個拳擊手套,仿佛那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兩個人坐在餐桌上吃著廚師為他們準備的佳肴。難得的,南和謙配了杯紅酒,他舉著杯子晃了晃,透過寶石紅色的液體看自己迷人的太太正無所顧忌地手抓著法式油封鴨腿啃,當然,是他讓阿毓在家吃飯不用拘泥,他喜歡他的太太像猛男一樣吃飯,覺得這樣才香,看著讓自己更有食欲。 南和謙,我原本只是以為你家有點錢,沒想到......看了那些藏品,里面不乏價值不菲的大師之作,而且南和謙還說這里不過是冰山一角,阿毓沒想到南和謙的父母那么有錢??磥砟惆诌€真是有點偏心,長子抵押房子還債,次子買跑車搞收藏。 怎么啦?你這是對分產(chǎn)表示不服???南和謙忍不住笑出了聲,那太太一定要幫我多爭家產(chǎn)! 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搶回來!阿毓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里面裝著鴨腿。特別是那個拳王的手套! 南和謙被那樣子逗樂了,慢慢吃,我寶喜歡吃鴨腿,管夠!不過說實話,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么想法或者規(guī)劃嗎? 一聽到問未來規(guī)劃,阿毓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他目光游移,顧左右而言它,我也沒想好,先湊合著過,等孩子出來了......自從休學(xué)以后,他有意回避著別人問自己的學(xué)業(yè)事業(yè),某種程度上也是逃避?,F(xiàn)如今,他可能連這家公司都要混不下去了,真是丟臉丟到家了。他怎么好意思在自己特別優(yōu)秀的老公面前說這些。 媳婦兒,我不知道這么問是不是太冒昧,你有考慮做點別的嗎? ???比如? 比如來幫我做事?不過不勉強!南和謙試探著問。 阿毓都沒有考慮就說:行!我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