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氣息

    杜嘉瑞從門診樓里出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挪車。

    說是挪車，其實更像是在找東西。

    只見杜嘉瑞開著他那輛sao包到一定境界的紫色保時捷在停車場里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慢悠悠的，時不時還停下來觀望一會兒。

    不緊不慢，像老太太逛街。

    跟在他后面的司機氣的夠嗆，又不好在醫(yī)院里按喇叭，只好拉下窗戶，探出腦袋罵道：個板馬！找車位又不是找老婆！搞快點撒！

    杜嘉瑞沖后視鏡翻了個白眼，暗罵道，你就曉得我不是在找老婆了？傻逼！而后繼續(xù)慢悠悠的往前開，一路開，一路看。

    看什么？潘玥的小cooper撒！

    所謂守株待兔，最重要的，就是得選到合適的株！杜嘉瑞找了那么大一圈，就是為了把車停在潘玥旁邊！

    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更何況是這么冷的天？北風呼呼的，刮在臉上像刀子割，據(jù)說等會兒還會下雪呢！以他對潘玥的了解，只要一下班，這丫頭準會屁顛屁顛的往車里跑，絕不會在外面逗留。

    由此，杜嘉瑞堅信，只要他肯在車邊耐心的守著，就不愁等不來潘小兔兔！

    停穩(wěn)車，摸出一根煙叼在嘴里，點燃，深吸慢吐，車內(nèi)云霧繚繞，杜嘉瑞仰靠在椅背上，微瞇著眼，心里的小算盤撥得乒乓響。

    剛才在樓上，夏琳以為他是專程來看自己，卻不知怎么招了潘玥的嫌，氣不過，連她這個表妹也一并煩上了。為了討好杜嘉瑞，夏琳便把潘玥這一年在科室里發(fā)生的囧事，丑事，事無巨細的給他講了一遍。

    夏琳本就跟潘玥不對付，一吐槽起她來就沒個完，聲音又尖又細，越說越帶勁！一會兒說潘玥是走人事代理進來的，沒編制，也沒有導師做靠山，剛進科室的時候備受欺負，帶她的副主任見天兒安排她值大夜不說，還把那些大家不想做的雜事、瑣事，通通都安排給她去做，做好了不夸，做不好還要挨罵，不止一個人見她下了班偷偷躲在休息間里哭呢！

    一會兒又說她工資低，家里條件也一般，男朋友還是個開咖啡館的，光虧錢不掙錢，家里的日常開銷，房租水電都是她一個人背，還得養(yǎng)臺車，簡直入不敷出！難得手頭有點兒好東西，還都是她閨蜜接濟的，護手霜都不敢擠多了，得省著用！

    夏琳說的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好像每把潘玥往下貶低一點，她自己就能高貴一點似的。

    明知道夏琳從小就是這幅德行，嬌縱，霸道，講話喜歡夸大其詞，聽風就是雨?？梢幌氲剿f的這些事里有一件，不，哪怕只有半件是真的！杜嘉瑞也會覺得心口一揪，好像長在心尖尖上的那塊小rou被人用指甲蓋擰住了，疼?。?/br>
    自己視若珍寶的人姑娘被人欺負的直哭，他卻無可奈何，只因為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事，是他永遠也改變不了的。

    杜嘉瑞氣的心頭拱火，太陽xue突突的疼，卻還要裝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接著她的話茬兒往下問，

    然后呢？、還有嗎？、真的么？，

    不是杜嘉瑞喜歡受虐，只是他實在不愿放過任何一個了解潘玥的機會。但求能從這真假摻半的話語里找到一點有用的信息，讓他對潘玥的了解可以多一點，再多一點，也好啊。

    臨走的時候，夏琳非要看看他袋子里是什么，杜嘉瑞拗不過她，便打開來給她看了。

    黑色的絨布袋子里裝著一只灰色的小金球方胖子，包里還放了張Bo美容院的儲值卡，面值不詳，和向思瀅那張一樣。

    夏琳一拿起包就不肯放手，說這是她排了半年多都沒買到的，撒著嬌，央杜嘉瑞把這只給她。但杜嘉瑞沒搭理她，冷著臉，把包從她手里奪了回來，說，這個不行，下次給你買個別的。而后將小包按原樣裝回絨布袋子里，還不忘把紙袋上的蝴蝶結系好，拎上袋子，走了。

    抽完第三根煙，杜嘉瑞忽然聽到滴滴兩聲，左手邊小copper的車燈閃了閃，抬頭一看，果不其然，潘玥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的。黑衣黑褲黑短靴，脖子上裹著一條厚厚的羊駝毛圍巾，手上拎著兩大包東西。

    她后天就要去分院輪值了，明天難得休息一天，懶得跑，便想趁著今天下班早，把私人物品都搬到車里算了。衣服鞋子參考書，水杯餐具化妝品，值夜班的毛絨毯、桌面上的小擺件，零零碎碎的裝了兩大袋，掂一掂，比桶裝飲用水都沉！

    見她拿的吃力，杜嘉瑞忙推門下車，跑過去，袋子給我，你把后備箱開開，說著，就要去接潘玥手上的袋子。

    潘玥以為是劫道兒的，一驚！側身一躲，胳膊一別，把袋子擋在身后，正準備喊保安，突然發(fā)現(xiàn)面前站的是杜嘉瑞，又一驚，你怎么還在這兒！仰起頭，頗為警惕的看著他。

    杜嘉瑞見她小臉兒撲紅，腦門兒上全是汗，嘴巴微張，吐出來的都是白氣。傻乎乎的，還有點可愛。

    你說你又不急，跑什么跑？一頭汗。杜嘉瑞看著她，眼神愈發(fā)溫柔，微笑著從褲兜里套出一包蘋果木的紙巾，抽出一張，想替她擦擦汗。

    潘玥見狀，第一反應就是要把他的手揮開，奈何袋子的東西太沉，胳膊抬不起來，只能退而求其次，瞪起眼睛沖他小吼，你有事兒說事兒，別動手動腳的！

    這就叫動手動腳了？

    杜嘉瑞覺得好笑，把紙巾揣回兜里，上前半步，拉起潘玥的胳膊，拇指在她手腕處一叩。潘玥吃痛，輕呼一聲松了手，袋子落入杜嘉瑞手里。

    你干嘛！潘玥這下兒是真怒了，吼他。

    見潘玥沖他直眉瞪眼，一副看仇人的樣子，杜嘉瑞也無心逗她了，收起笑容，語氣淡淡的，外面冷，到車上說。

    沒必要！有什么話不能在這兒說??？潘玥鐵了心不再跟他有瓜葛，側過頭，連看都不去看他。

    見她這樣，杜嘉瑞終于忍不下去了，心一沉，將她另一只手里的袋子也搶了過來，大步走到車前，掀開前備箱，把兩只袋子丟進去，而后自顧自的坐進了車里，看著她。

    杜嘉瑞的動作雷厲風行，待潘玥反應過來，已是兩手空空...

    這下好了，車內(nèi)車外，一坐一站，對視，眼里皆有火光。

    杜嘉瑞是氣的，氣的直咬牙！氣她的冷漠，氣她的抗拒，氣她明明經(jīng)歷了那么多，卻從未對自己提過半句！可能也有點氣她剛才吼了自己。畢竟，除了杜嘉欣，還沒有哪個姑娘敢這樣吼他。

    潘玥也氣啊，氣的臉通紅！氣他不要臉，又痞又賴還霸道，典型的流氓做派！也氣自己反應慢，遇事總是差半拍，難怪老是被人騙！

    倆人你瞪著我，我瞪著你，誰也不肯服軟。

    北風呼嘯，天空中飄起了雪花，落在車前擋風玻璃下，留下一個六角形的雪花。

    見潘玥凍得瑟瑟發(fā)抖，嘴里就那么一點熱氣，哈完左手哈右手，不夠！鼻尖一聳一聳的，通紅！杜嘉瑞忽然想起那天在車里，她坐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也是這樣，一聳一聳的。

    氣？還氣個屁??？心都化了！哪兒能真把她撂在外面受凍?。?！

    正要下車，卻見潘玥自己小跑著過來了，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到副駕上，一邊解圍巾一邊憤憤道，靠！你這人怎么這樣兒啊？真沒良心！沒看我都快凍死了嘛！

    罵完，把手懟到出風口暖著，嘴巴一撇，嘟囔著，想想我那天是怎么對你的，再看看你！見死不救！看著人模人樣兒的，怎么不知道照顧弱者呢？沒點兒紳士風度！

    你也好意思叫弱者啊？杜嘉瑞伸手把暖氣和座椅加熱都調(diào)到最高，微轉(zhuǎn)身，幫她把圍巾摘下來，卷成個卷兒，放在一旁，笑著打趣道，你倒是說說，老弱病殘孕，你占了哪一條？

    我...   潘玥一時間想不到如何反擊，只好橫了他一眼，繼續(xù)暖手。

    杜嘉瑞見她頰邊垂了兩縷碎發(fā)，又笑，笑得比剛剛還溫柔，抬起手，將她那兩縷碎發(fā)捋到耳后。

    杜嘉瑞的動作果斷而熟練，潘玥也沒有反抗，就好像這種互動是他們之前常有的，習慣了。

    三宅一生   -   氣息

    這是我記憶里的一支香。

    那時候我還小，對香水的認知還停留在Miss   Dior上，怎么甜美怎么來。

    第一次聞到這支香，是在一位老朋友的車上。哈哈，老朋友，真沒想到多年之后我竟會用這樣字眼來稱呼他，想想也是蠻妙的。

    那天下雪了，外面很冷，雪落在我外套的毛領上，凝成一個個的小水珠。取圍巾的時候，水珠抖落到脖子上，透心涼。他笑，從袋子里拿出一杯熱巧遞給我，囑咐我要記得戴手套，別總嫌麻煩，又幫我把圍巾疊好。

    當時聞到的，到底是中調(diào)還是后調(diào)，我不知道。只記得那是一種很安靜很清冷的味道，松針的味道，又夾著一點花香，清雅，自持，莫名讓我覺得依賴。

    這支香已經(jīng)停產(chǎn)了。年初的時候，從小眾網(wǎng)站上定了一支，等了好幾天，沒收到trag   number，發(fā)郵件去問，得知，庫存有誤，這支香已經(jīng)沒貨了，退款14個工作日內(nèi)到賬。

    算了，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