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店。
34.店。
謝子澹哪能不怕,他探頭出去左看右看,只見他們雖乘的是兩輛不帶徽記的黑馬車,但周圍密密麻麻圍了一圈便裝打扮的羽林衛(wèi),鐵桶一般,才放下了點兒心。 上元節(jié)的燈會沿著護城河金云河的兩岸展開,呼朋結(jié)伴的民眾都在往河邊走,宮乘月卻叫馬車七彎八繞地,跑到了西市尖角上的一個小巷子里。 馬車停下,羽林衛(wèi)裝作路人在巷弄里四散開來,侍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這才來請宮乘月和謝子澹下車。 宮望月乘了后面一輛馬車,早已按捺不住了,一下車便撒歡兒似的跑到巷子里,大驚小怪地仔細打量每個賣面人、賣燈籠的攤子。 宮乘月與謝子澹拉著手跟在宮望月后面閑逛,這日出來游玩的百姓多,倒真沒什么人留心他們一行。 宮乘月其實也沒出過宮,看周遭的事物也是新奇極了的,但她不能像宮望月一樣肆無忌憚,對謝子澹酸溜溜地道:這些好玩的,帝君進宮前應當都見過吧?這么想想,我還不如你呢。 謝子澹鄭重其事道:臣進宮前也不曾出過幾次門。 大晏朝雖多是女子在外拋頭露面,但也沒拘著男子出門,男子可以去做品級不高的武職,也可以跟著母親或妻子做生意,幫忙跑腿打雜,至于鄉(xiāng)下就更是如此,田里的體力活多是男子在做,女子多去做些織布刺繡類的輕省又好賺錢的活計。 但謝子澹自然與那些隨時可以出門閑逛的男子不同,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入宮的,心心念念的都是宮乘月,哪有心思往外頭跑。 宮乘月被他的正經(jīng)逗笑了,點頭道:也好,你長得這樣好看,一個人出門總歸不妥,以后還是我?guī)愠鲩T才合適。 謝子澹無言地笑笑。 有侍衛(wèi)領(lǐng)路,帶著一行人進了家羊湯店。 店面雖小,但裝潢家具都是新嶄嶄的,兩個女子在柜臺后的一口大鍋邊忙碌著,羊湯帶著騰騰的熱氣,熏得滿室暖香。 店里已有兩桌客人,一看便是羽林衛(wèi)扮的,宮乘月帶著宮望月和謝子澹挑了靠墻的一張桌子坐下,自有侍衛(wèi)前去點了三碗羊湯。 宮乘月指指柜臺,對宮望月道:這兩個女子便是你當日出宮鬧了一出,救下來的胡姬。 宮望月和謝子澹齊齊看過去,只見兩個女子高眉深目,發(fā)色棕褐,果然是外族人。 原來宮乘月命人救下這兩個胡姬后,便派太醫(yī)給她倆治了傷,又特意賞了銀子,讓她們有本錢開個小店,自己養(yǎng)活自己。 兩個胡姬長得花容月貌,干起活來卻一點兒都不嬌柔,干脆利落得緊,將一個小店打理得井井有條。宮望月激動不已,盯著人家一直看,直到羊湯都端到面前了,還忍不住偷偷打量來上菜的老板。 宮乘月嘖她一聲,提醒她收斂點兒,別叫人看出異樣來。 羊湯是奶白色的,撒了些綠綠的細蔥,看著頗為喜人,宮乘月嘗了一口,叫了站在身后的侍衛(wèi)來,低聲囑咐了兩句。 侍衛(wèi)很快出了店門,沒一會兒帶著個羽林衛(wèi)的副尉進來了。 這個副尉年輕精神,晶亮的雙眸熠熠生輝,正是北狄的小王子托托。 宮乘月對他招手,叫他在宮望月對面坐了,笑著道:托托,雖然那日給你升了官,但望月還沒有好好謝過你,這便請你喝碗羊湯,聊表心意吧。說起來,這店也是托了你的福才開起來的。 托托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地坐著,直到羊湯到了面前,才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是北方草原長大的,在大晏京中極少見到這般正宗的羊湯,正在躊躇之際,宮望月恰好親自給他遞了個勺子。 托托悶聲不響地接過勺子,忍不住舀了勺羊湯,一入口,嘴角便帶上了極為收斂的笑。 宮乘月既然把這個小王子送到了羽林衛(wèi)中,自然是派人精心看守著的,時不時地就要打探一下托托的近況。 托托雖然是被俘虜?shù)竭@兒的,但也深知北狄可汗現(xiàn)在已經(jīng)投誠,哪里都是大晏的天下,更何況可汗生母與他的生母一貫不和,他的生母就是被當今可汗毒死的,若不是被霍沖俘虜,他也極有可能死在北狄王室自相殘殺里。故而托托在羽林衛(wèi)中雖不與人交好、也不多說話,但日日都勤于練武,不知是急于升到一個配得上他王子身份的官職,還是憋著改日要回北狄復仇。 宮乘月等托托喝了兩口湯,才問:托托,你在我朝,待得可還習慣? 托托看著羊湯,半天才答:手下敗將,有何習慣不習慣的。 瞧你這漢話說得倒好。宮乘月捂唇笑笑,我朝富庶,士工農(nóng)商皆有營生,總比你們北狄人整日風里雪里,四處游獵得好吧。 托托倒沒反駁這點,埋頭一邊喝湯,一邊像是搜腸刮肚了一番,才道:日月顛倒,不好。 什么日月顛倒? 托托并不膽小,老實道:男人為日,女人為月。 哦,原來是嘲笑我這個女帝。宮乘月倒不以為意,指了指柜臺后的兩個胡姬,這店的兩個老板也是女人,卻也沒見你少喝她們的湯啊。 托托用力抿起嘴唇,一副堅決不打算再喝這湯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