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疼痛
戚桐在鈍痛中醒來,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心想大概是他將她抱回來的。 然而現在她下腹尖銳的疼痛著,將她攪得不得安寢,勉力支撐起身體,往身下一探,果不其然的觸到一指粘稠的濕潤。 她嘆氣,看著蔥白手指上的猩紅,覺得胸口像堵了一口氣般郁悶。她太過忙碌,導致生理期一向不準時,上一次來還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她掀開被子,吃力的移動雙腿,自從十六歲過后,每次來月經她都疼的像開膛破肚一般,手腳冰涼不說,連行動都不便,好在某人給她研制過特效藥,盡管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誡她: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好好休息調養(yǎng)。 可戚桐哪有那個資格。 在她忙碌的生涯中是可以忽略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只是每每想起,都覺得辜負了那個擁有溫柔眉眼的人的一番心意。 她下了床,慢慢呼出一口氣,希望能堅持到衛(wèi)生間去。然而事與愿違,她腿腳一軟便狠狠摔在了地上,還帶倒了一旁的掛衣桿,結實的金絲楠木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再然后自然把戚梧吸引了進來。 戚梧甫一進門看見的便是女兒撲倒在地,一抹倩影纖細得讓人心憂,然而更讓他驚慌的是她那毫無血色的臉龐。 快速走過去扶住女兒的身子,觸到她的那一刻他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明明是酷暑夏日,她的手腳卻如此冰涼,將她打橫抱起,低沉著聲音,沒事,我們這就去醫(yī)院。 戚桐真是無語至極,她抓緊了他的前襟,翕動著嘴唇:我我沒事 你聽話!這樣還叫沒事嗎?他又著急起來,她為什么總是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戚桐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或者干脆死了算了,她就不用面對這樣尷尬的境地。 真的沒事我她氣若游絲的說著,因著羞恥,本來蒼白的臉色出現了一抹醉人的紅暈,她視死如歸的開口,我生理期來了說完徹底閉上眼睛,不再看他,一副被抽干靈魂的模樣。 那你怎么會痛成這樣?戚梧雖然得到了解釋,但仍然皺著眉頭,他又不是不知道女性的生理期是什么樣的,沒有道理會疼成她這般虛弱的樣子。 戚桐快要崩潰了,我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啊,你快放我下來!她語氣里都帶著哭腔,在他懷里掙扎起來,小腹卻疼得像針扎般,頓時又出了一層冷汗。 你別動!他輕斥她,卻是萬般憐愛,然后將她抱到衛(wèi)生間,才小心翼翼的放她下來,我先出去,你好了再叫我??梢娝驗樾邼劾锬鴾I水,一時好笑又心疼,不準逞強。 說完便出去了,留下滿心羞恥得快要當機的戚桐,甚至覺得自己的臉已經丟到馬桶沖走了。 戚梧則徑直去了廚房,但翻遍了大大小小的柜子都沒有找到紅糖姜茶一類的東西,無奈之下打開冰箱想給她做點吃的,卻只發(fā)現一份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蔬菜沙拉,一瞬間覺得女兒根本無藥可救了 最終只能燒了點開水,然后回到臥室?guī)退龘Q上干凈的床鋪。等戚桐洗好澡出來見他料理好的各種事已經不知道要擺出什么表情才好了。 只有麻木的躺回床上,喝掉他放溫的開水。戚梧倒是半點不尷尬,坐在床邊溫柔的注視著她。 良久聽見她嘆息一聲,無奈的開口:您能出去嗎? 他眨眨眼,我不能陪著你嗎? 她很想說不能,可他一副會受傷的模樣又教她無法開口,只能破罐破摔地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背對他。 戚大公子俊朗的面孔上浮出一個得逞的笑,想了想還是掀開被子躺了上去,抱住女兒冰涼的軀干。 戚桐沒有絲毫可掙扎的力氣了,只能任由他將自己摟緊不過確實很溫暖就是了,對于她現在像掉進冰窟里的身子來說,不亞于救命稻草。 鳳凰兒他帶著嘆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柔得不像話。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以后的打算?他雖然迫切的想要彌補了二十年的空白,但同時又害怕揭開她傷心的往事,他不遲鈍,女兒的種種跡象都表明她這些年過得并不是那么輕松如意。 既然過去不能提,那就展望一下未來吧。 戚桐怔愣,她的未來么 她回顧自己進入這個漩渦以來的十幾年,一時只覺自己渾如溪間一片左右打旋的柳葉一般,飄忽不定,隨波逐流。再多的努力都能被命運的大潮輕而易舉地化于無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恐怖無常的生涯會將她送往何處。在渺茫晦暗的前路里,她望不見希望。 所以怎么能談得上未來呢。 可能,還是像現在一樣,每天在戚氏上班,一邊賺著數不盡的鈔票,一邊又揮霍不完。她輕聲道,說出來的話卻讓戚梧忍俊不禁,寵溺著點了點她如玉的額頭,你是印鈔機嗎? 戚桐失笑,這么一說也挺像的,她的人生不就是在各種各樣的名利里掙扎么,本質上都是錢沒錯。 然后呢?他又問道,總不能一直都是賺錢吧? 光賺錢還不夠麼,人生哪有這么多的事可做,然后會找一個旗鼓相當的人聯姻吧。 氣氛一下冷了下來,她敏銳的察覺到他不開心了,心里緊張起來。 然而戚梧只是覺得無言以對,壓低了聲音問她,非要結婚不可? 爸爸,你知道的。戚桐平靜地看著他:我們避無可避,除非她故作輕松:我要是能做到以一己之力把控市場,那我就不用和誰在一起維持誰的體面。不過事實上是,我在戚氏都沒有絕對話語權,噢,我不是要主宰什么,畢竟搞一言堂的地方都滅亡迅速。只是爸爸,我得保護得了身邊人才行。 他又如何不知道大家族的兒女從來身不由己? 戚梧撫了撫女兒的臉,那讓你選的話,你會選擇誰當你的丈夫呢不考慮利益因素。 戚桐拿不準他的意思,抿了抿唇,莫言哥吧,我們比較熟。 他氣笑了,原來她擇偶的標準就是看誰和她熟? 我不準。他頗為生氣的開口,人生大事,怎么能這么草率,更何況他不愿她被別的男人擁進懷里。 可你還不是和mama家族聯姻嘛?她小聲的說著,有些小叛逆的模樣是極可愛的,戚梧一時接不上話,又很想親親她氣鼓鼓的小臉。 于是真的吻了上去,兩人便都愣住了,過了許久,戚梧才戀戀不舍的離開女兒柔嫩的臉頰,慢條斯理的開口:桐桐,除了周莫言,你還有別的朋友嗎? 戚桐還沒從他的吻里回神,下意識的碰了碰被他親熱了的那片肌膚,灼熱的感覺在她臉上蔓延,她只有逃避似的閉上眼睛,生怕泄露了自己的怯懦。 有啊。她回想著,笑了出來:除了莫言,我還有一個摯友,一個損友。 三個?為什么不多交一些朋友?他輕嘆,她卻像聽到了什么有趣的話一樣笑起來,三個還不夠多么?而且不是每一個朋友都值得信賴呀。有的雖然沒有出賣你的心思,卻也會被有心人利用;有的就算交付真心,卻是同道殊途能讓我放心相信的,這么多年只有他們兩人。 某個人雖然能算朋友,但是不敢輕易相信的,誰知道她會不會坑死她? 而且她活在這名利場里,誰都是朋友,也誰都不能是朋友。 女兒的話無奈又通透,讓戚梧也不自覺悵然起來,他把頭埋進她的頸窩里,悶悶的開口,這么說,你們的關系很不錯? 戚桐點點頭,笑意不減,當然了。 他應是為她開心的才是,畢竟她還有能交付真心的人在可為什么心里就是煩悶得不行呢? 那個他,是誰呢?你會帶他和我見見面嗎? 戚桐遲疑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她目前不在京市,在國外,和她男友噢,現在是丈夫了,他們一起支援戰(zhàn)場。 戚梧楞了一下,然后笑起來:女孩子?。?/br> 戚桐點頭:是啊。 戚梧把那股子開心的感覺壓到心底,又問起周莫言:那你和周莫言好到什么程度?頓了頓又解釋道:你別多想,爸爸不是要干涉你交朋友,只是只是想多了解一下。 戚桐含笑:我以前覺得,我大概是不會介意和莫言哥哥分享同一個男人那樣的關系。只是可惜他和我喜歡的類型相差很大。 什么?戚梧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戚桐卻無辜的眨眨眼,咦?我沒告訴過您莫言哥哥喜歡男孩子的事嗎? 她笑出聲來,實在是因為他的表情太有趣了,這也沒什么,他一向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得很清楚。悄悄告訴你,莫言換男友比我換的香水還快。她鄭重地和他說著悄悄話,在他耳邊呵氣如蘭,在他眼里激起一片如螢的亮光。 她又笑著對他說,我想和莫言哥結婚不是開玩笑的,他幫我太多了。周叔叔很排斥他是同性戀的事,曾經還自殺過。而我沒什么能幫他的,除了和他結婚,幫他遮掩一下,然后學著你和mama生我那樣,生下一個小孩子。她喃喃自語,這樣不管是對我,還是莫言,都挺好的。 這番話既讓戚梧心疼,又生出些無可奈何。原來她的人生和幸福,在她心里不過是用來爭權奪利和報答恩情的工具。 他嘆氣,又把她巧笑倩兮的臉按進懷里,撫著她的柔順長發(fā),我不是問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你有沒有什么心愿,真正想做的事? 戚桐沉默了,良久才搖搖頭,沒有了。 是么 那以后,你還愿意和爸爸住在一起嗎? 不知道。她茫然失措,他的問題都教她答不上來。 他輕笑,挺好的,至少沒有敷衍他。 那現在有什么喜歡做的事嗎,我陪你去做,好不好?他低聲道,指尖觸在她柔嫩的臉頰上摩挲,勾起一捻溫柔。 戚桐認真想著,如今能讓她開心放松的事也就只有攝入尼古丁和酒精。這真的很讓人解壓,雖然醒過來以后會更難過。 于是問道: 抽煙喝酒算嗎? 你說呢? 她埋在他的懷里笑了起來,越來越大聲。戚梧心生憂郁,這到底還有多少壞習慣,半點沒拿自己當回事是吧。 你平常在家都吃什么?我看你冰箱里什么都沒有。 我平常不在家吃飯啊。也沒辦法,工作太忙,交際太多,能簡單一些挺好的。瞧著他不善的臉色,她從善如流的閉嘴了。 有些泄氣,看來她這個女兒是讓他失望了,于是在他懷里掙扎起來,他卻收緊了手臂,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唔?爸爸 你?。∷@,怎么,你的莫言哥哥不管你? 戚桐迷茫,這和周莫言有什么必然的聯系嗎? 不,他可能比我還嚴重些 好了,你給我睡覺吧。這話看來是聊不下去了,再聊他就要哭了。 戚桐輕笑,晚安爸爸。 嗯,晚安。他柔下聲音,吻在女兒的額頭上,予她一個安穩(wěn)的好眠。 第二天戚梧起的很早,醒來看眼還在熟睡的女兒,目光柔和了些,輕手輕腳的下床。 然后簡單的洗漱后便出了門。他的目的很簡單,去菜市場買菜,再回家把女兒那個又大又空曠的冰箱塞滿。 有他在,她休想再糟蹋自己身子。 等他滿載而歸,卻看見她醒來了,正坐在梳妝臺前上妝。她捏著眉筆,從鏡子里看見他,回頭向他勾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她的化妝技術很不錯,蒼白的面色被腮紅蓋住,絕麗的臉龐煥發(fā)出活力來。 他輕皺眉,你要去上班? 她點頭,將手機口紅等物件收到包里,是啊,公司還有事等我處理呢。 你還疼著,就請一天假不可以嗎?公司沒你不能轉? 戚桐眉眼勻出些無奈可能是的。有些事沒她還真不行。 我沒什么事,您放心吧。 我送你。他悶悶的開口,駕照的事黎袁也一并解決了,我也認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