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無聊的冷戰(zhàn)持續(xù)幾天便結(jié)束了。一如開始般莫名其妙。

    那幾天書生不理我、我不理書生，兩人各自找小生說話；又隔著小生相互嘲諷斗嘴，如今想來，委實幼稚得很，全然不似平日的自己。大抵當(dāng)時的我倆根本無暇顧慮其他，光想著讓對方難受就算贏了。

    其實情場交鋒，何曾有輸贏之分，往往不過兩敗俱傷耳。

    只是過了很久我方才領(lǐng)悟的到。

    若說那些日子里唯一的收獲，大概便是同小生混熟了。原先我是想著熟了便能吃了，考慮到小生既然長得像顆蛋，就應(yīng)當(dāng)如同煮雞蛋般，不敲破他的殼咬上一口，便不知里頭究竟熟了沒有。況且我還是更愛卵黃半生不熟的蛋，吃來軟滑嫩稠、入口即化；一旦過熟便干粉澀喉、難以下咽?？上赃吙傆袀€鐵蛋似的壞書生盯著，每回我估計著差不多想嘗個味兒先，卻都讓那小心小眼小鼻子的小氣書生給生生破壞了！

    比如說吧，即便我屢屢趁著書生不注意溜去勾搭小生，結(jié)果不知為何，幾次三番下來，小生莫名畏我如虎不說，還被書生明里暗里地懲戒我好多次。豈「冤」一字可表哉！

    我做什么了嗎？不過是某次從樹上跳下來時沒留意，不小心撲倒他又扯壞了他的衣裳；再某次當(dāng)他更衣時，我適巧路過，腿一滑不小心把隔間的屏風(fēng)給撞倒了；還有某次聊到開心處，偶然興起想學(xué)書生拿扇子勾他下巴（書生勾我我勾小生，這便是一物降一物），結(jié)果近前時不知怎的沒站穩(wěn)，手一抬便戳中他脖頸

    然后當(dāng)他疼得彎腰咳嗽時，我怕被書生見著，以為我把小生欺負(fù)得哭了，忙用扇子搧去他的眼淚，討好般軟糯糯道：「小公子這般花容月貌，才學(xué)驚天，好似那雨中蓮、云里月，含羞帶露、風(fēng)姿裊然，仙子一般人物。小妖對小公子是真心仰慕，不知小公子可愿隨小妖至那僻無人處，讓小妖好生憐惜則個？」戲里的唱詞是這樣沒錯吧？那些個書生相公總是這般哄小姐丫鬟們隨他到花叢里的，無論如何，總之先哄他走再說，免得又被書生逮到。

    誰知小生大概從不看戲曲畫本之流，一點默契也無，我唱得那般好，他聞言卻只羞紅了臉，既不說話、也不同我走，光是在那咳，我正擔(dān)憂他會否把心給咳出來，萬一掉在地上「撲通撲通」地跳時，我該怎么辦？

    于是連忙用扇子撫著他胸輕聲安慰他，忽瞧他蘊著淚霧的水眸瞠得斗大，臉上表情呈現(xiàn)出一種復(fù)雜難言、似笑似哭、極端詭譎的驚悸模樣來，唬得我把從書生那摸來的扇子掉了也不敢撿，噌噌噌連退好幾步，直到撞上一堵rou墻。

    我仰頭望去，嘖嘖，又是那張熟悉的黑臉！為何他現(xiàn)身的時機總是這般湊巧又那般不湊巧？來得不早也不晚恰恰好！鐵定有什么不為我知的陰謀在背后運作！

    于是我又被書生扯著出了門，在小生見不著聽不見找不到的地方狠狠教訓(xùn)了不只一頓。

    為我可憐的腰和屁股默哀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