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白事
67.白事
李弘死了,死得這樣猝不及防。 李郁作為僅剩的成年皇子,即將取代李弘成為新的太子,入主東宮,他所過之處宮人們神色各異,一陣竊竊私語。 可我和李郁身在祠堂,外面有還人看守,是最沒有嫌疑的人,就連父皇也沒有理由發(fā)落。 而且李弘死得又那樣蹊蹺。他不是受傷,不是遇刺,他甚至沒有在東宮中。據(jù)說人是在長公主府上發(fā)現(xiàn)的,李玉涿還在睡夢中。 不知道哪個奴才過去喊了一聲,然后所有人都圍了上來。 李玉涿臉色蒼白,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太子明明之前還 可當問起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李玉涿卻渾身冷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就顯得耐人尋味了。 本來太子不在東宮之中,而在已經(jīng)出了嫁的長公主府中就很奇怪,李玉涿又那么閃爍其詞。 后來確認了死因,是飲酒過多,李玉涿顫抖著掀開白幔布看了一眼,人已經(jīng)僵硬了,她怔了許久,然后趴在榻上吐了整整一夜。 皇后又是哭,又是氣,拉著李玉涿質(zhì)問:弘兒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說??!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李玉涿尖叫一聲,披頭散發(fā),形狀瘋魔地跑進寢殿里面。 玉涿畢竟是嫡長公主,在世人眼中,她再怎么也不會謀害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最后李弘的死因定為了cao勞過度,猝死于東宮中。 宮中一片哀切哭聲,靈堂上放了束束白花。我自小在宮中長大,對于這種事情天生就有敏銳的嗅覺。 我問李郁:哥哥,你去過公主府嗎? 李郁沉默了一下:從前去過。 公主府三面環(huán)山,若是進了刺客,想必也很好逃脫。 李郁對上我的眼睛,伸手揉了我的頭:玉真長大了。 我看了他許久,終究不能說出任何責問的話。 我第一次真正面對死。 我通過長兄的死了解到那個黑漆漆的地方,每個人都無法逃脫的終結(jié)之處。 棺槨蓋上,李弘沉到最深的地底,沒有任何知覺,若干年后,里面或許青苔長出,會有老鼠啃噬他的rou,他也不會知道。?外面的一片光鮮從此與他沒有關(guān)聯(lián)。 出了這樣的大事,我和李郁從祠堂被放了出來。 出了祠堂,冷冷夜風撲面而來,我忍不住發(fā)抖。 怕嗎?李郁問我。 不怕。可我全身都在顫抖,腳步虛浮像踩不到實地。 李郁猛地把我拉到懷里,試圖溫暖我的身體,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也在發(fā)抖。 哥哥啊我深深把頭埋進他的懷里,李郁用力摟住我。 也許最害怕的人是他才對。 所幸,大家都陷入了太子薨逝的哀傷中,我們這樣親昵的舉動在旁人眼中也不過是因為悲傷過度。我們臉色慘白,容顏憔悴,身上衣衫凌亂,更顯得這悲傷情真意切。 就連淑妃也站在殿外候著我們,她抹著眼淚,在看見李郁的時候,生生壓抑下眉梢的喜色,轉(zhuǎn)為哀切的聲音:太子殿下那樣恭謹仁德的人,怎么會突然走了呢?郁兒,真兒,陛下傷心欲絕,如今躺著不能起身,你們快去看看,唉 跪在靈堂上的時候,我看見了皇后,她好像一夜之間就蒼老了。她出色的兒子死于這樣莫名其妙的理由,更讓人震驚的是,兒子和女兒之間撲朔迷離的關(guān)系。 真相如何都已經(jīng)顧不過來了,淑妃哭泣的表情是真是假也無從關(guān)心,皇后坐在那里像是身邊有千萬只蚊子在嗡嗡叫,她看著李玉涿的表情幾乎憎恨。 李玉涿在靈堂上哭得最為厲害,中間好幾次都好像要斷了氣,說是撕心裂肺也不為過。 太子妃盯著李玉涿的背影,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跪在那里像是在履行什么既定的程序,眼淚規(guī)規(guī)矩矩的流,坐姿也不曾動半分。中途休息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松了口氣,面無表情地快步朝外面走去。 李郁跪在我的旁邊,因為膝蓋上有傷,大部分時候是席地而坐的。 他肅穆的表情讓人窒息,接過燃起的幾柱香,走到牌位前深深一拜。 回來的時候,他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同我說:玉真,你知道五哥是怎么死的嗎? 我遲疑道:說是玩耍時從御花園的樹上摔下來的? 這些都是聽下人們說的。 五哥哥李劼,是淑妃的第一個兒子,是李郁的哥哥。他在幼時夭折了,也是因為這樣,父皇才將年幼的我抱給淑妃養(yǎng)育,以緩解傷心之情。 母妃不知道具體的原因,只記恨著皇后。但后來我知道,當日太子和長公主也在御花園。 他說完后起身。 我陷入震驚之中。 所以那日撞見李玉涿和太子,他連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只是目光深沉望著那兩人,不知道在醞釀什么風暴。 他拉起我:還要守夜,先去墊墊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