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速之客
10 不速之客
等沈青青再一次恢復意識,臥室的裝飾性球形時鐘悠悠晃晃指向正午十二點。 就像前一天做了幾百個蛙跳,大腿內(nèi)側扯著筋的疼,她實在想不通鐘煜是如何同時保持旺盛的性欲和旺盛的工作精神。 仿佛心靈感應似的,手機提示音響起,她探出半截身子,從床頭柜上拿過來。 微信多了一則未讀。 醒了嗎? 這是相識幾周來,第一次收到鐘煜主動發(fā)的消息,沈青青如獲至寶,抱著手機在床上滾了幾圈,趴在枕頭上慎重的回了一個,嗯。 想了想,又加上一個天線寶寶跳舞的gif。 沈青青等待半天沒有回信,正準備放棄,猝然響起的鈴聲差點讓她將手機扔出去。 她手忙腳亂地接聽,鐘煜淡淡的略微被電流處理過的聲音傳來, 一會預約的私廚會把飯菜送過來,記得開門。 不、不用了!沈青青慌張地坐起來,囁嚅道,太麻煩你了。 不吃飽床上沒力氣。 聽他突然一本正經(jīng)地講著葷話,沈青青臉上熱氣騰騰,言語系統(tǒng)當場宕機,對面也預料到不會聽到回答,自行添了一句,開門的時候衣服穿好。 掛斷電話后,鐘煜捏著手機,第一次有了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消息欄跳出來一則通知,微信接收到一張企鵝幼崽低著小腦袋的圖片,配著四個字,萬分感謝。 鐘煜不是個會因萌物而動容的人,但此時看著那只毛茸茸的企鵝,卻覺得可愛極了。 準備退出時,手指無意間點進了頭像,出來了沈青青的昵稱。 舟魚青青。 怪異感從心底冒出來,夾雜著不合理的排斥。 篤篤篤,辦公室的門被敲了敲,徐泰走進來,低聲道,鐘律,沈小姐來了。 沈青青看著一桌子包含著陸地生物到海洋生物一應俱全的菜肴,再次懷疑是不是鐘煜說錯了用餐人數(shù),雖然每個盤子的份量只有兩口大小,但綜合起來依舊不容小覷。 她掏出手機,準備給鐘煜委婉地提示節(jié)約糧食,一通電話在頁面上跳了出來。 看著上面的聯(lián)系人,沈青青捂臉,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接通。 還知道接電話??!還記得有你這個媽!母親大人的怒吼隔著聽筒傳過來,沈青青苦著臉,聆聽著狂風驟雨般的教育。 說的累了,鄒蘭在另一端喘了口氣,工作怎么樣啊,領導同事還處的來吧? 還、還行沈青青心虛,不出意外又聽到了長達四五分鐘的囑咐,提醒她好好吃飯,不要跟領導鬧脾氣云云。 她和領導相處很和諧,只是天天晚上加班,沈青青在心里想。 鄒蘭意猶未盡地聊完工作,轉(zhuǎn)向感情生活,該談戀愛就談,咱寧可晚點結婚也千萬不能將就。 沈青青知道,鄒蘭一個人將她養(yǎng)大,深知嫁錯人的難處,心里有些動容,正準備開口,便聽鄒蘭繼續(xù)說:你二姨已經(jīng)跟我說了好幾個,對方長相學歷感情經(jīng)歷啥的我都寫到本上了,待會發(fā)給你看看,家世也行,劃著紅勾的是我感覺還不錯的,你相中了就見見,相不中媽就再等等。 咱不能老是等那愛情鳥自己飛過來,也得主動出擊你說是不是,買東西都得貨比三家,更別說是。。。 對對,嗯嗯。是是。沈青青點頭。 嗯個啥!我跟你說,明天就跟人家見見,這沒準王八看綠豆,就看對眼 門鈴忽然響了,沈青青如釋重負,語速也輕快起來,mama,好像有人找我,我先掛了呀! 私廚終于發(fā)現(xiàn)送錯地方了嗎?沈青青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趿拉著拖鞋去看門。 臺階下,站著一位漂亮女人。 女人紅唇勾起的笑意在看到沈青青的一瞬間收了回去,盛氣凌人的質(zhì)問和好奇的疑問同時響起。 你是誰? 您找誰? 兩人都是一愣,描畫著精致眼線的杏仁大眼在沈青青身上掃了一圈,輕嗤,現(xiàn)在他喜歡這種類型的? 沈青青往門后藏了藏身子,她覺得下一秒這個人會撲上來拽她頭發(fā)扇她耳光。 躲什么!又不會吃了你!女人踩著纖細的小高跟走上臺階,單手搭在眼睛上往里面瞄,鐘煜呢?在這嗎? 你是誰?沈青青兔子般瞪著眼睛,伸出手臂擋在門口,你要干嘛? 女人終于把視線放在她身上,將棕色的波浪式卷發(fā)輕輕撥到后面,做了個自我介紹,文思雅,之前跟鐘煜睡過。 偌大的客廳里,兩人相對而坐,文思雅捏起一個車厘子,放到嘴里,你跟鐘煜,多長時間了? 這是什么正宮發(fā)言,沈青青攥著睡衣的褶皺,不情愿地回答,一個月。 喲,那早著呢,好好享受。文思雅略微上挑的眸子給了她一個眼神。 駕輕就熟的鼓勵讓沈青青覺得受到了藐視,她虛張氣勢,那、那你呢? 我?文思雅挖了一勺魚子醬,三個月唄,鐘煜身邊的人不會比這長。 看著沈青青掩飾不住的失落,她擦了擦嘴角,道,別想著有例外啊,jiejie以身犯險了,白搭。 沒有。沈青青輕聲說道。 落地窗外的花草被風吹得東搖西晃。 什么沒有。 沒有想著那個例外,我本來就沒有希望得到他的愛。沈青青沖她笑了笑,眼底是一覽無余的坦率。 文思雅盯著她看了半天,像是在打量一件文物,最后嘆了口氣,看你這小可憐樣,jiejie好心跟你分享點情報。 知道鐘煜那白月光不?文思雅問道。 白月光?沈青青重復著她的用詞,臉上畫了一個問號。 哎呀,你笨蛋啊,就是初戀,害他吃了愛情的苦的那位。 腦海里飄過一個名字,沈青青倉鼠一樣窩到沙發(fā)里,聲音悶悶,大概知道吧 叫什么,沈沫然。文思雅又拿起一塊三文魚壽司,咬了一口,跟他一個高中的,要我說也沒什么特別的嘛,長得也沒我好看。 沈青青抱著抱枕看了她一眼,與其說沈沫然沒有她漂亮,不如說兩人根本兩個氣質(zhì),帶刺的玫瑰和秀麗的百合。 聽他們之前的同學說,鐘煜喜歡她的文采。文思雅擺出一個excuse me的表情,感情我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咯! 沈青青笑出聲,她覺得文思雅其實也挺可愛的,只是她們兩人碰巧喜歡上了同一個人。 想到這里,她別扭地用抱枕擋著臉,那你今天是來找鐘煜的嗎,他不在這里。 我知道他不在這兒,他那種龜毛怎么可能在情人那里留宿。文思雅拋了個白眼,輕咳一聲,今天本來是想給情敵一個下馬威來著。 只是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而已,她咽下后半句,睨著她的反應,那你知不知道,沈沫然回來了。 仿佛白紙上抹了一筆濃墨重彩的黑,陰影從紙張的邊緣慢慢滲出來。 看不下去沈青青失魂落魄的模樣,文思雅伸出細長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這就受不了了? 小姑娘。文思雅放松身體往后一靠,抱著手臂,長腿交疊,美麗的臉蛋高冷倨傲,愛情這種東西,誰搶來算誰的。這可不是講禮貌的時候。 把你聯(lián)系方式給我。文思雅拿出手機,遞給她。 ??? 啊什么啊,等著下次那個姓沈的使手段我就通知你,jiejie帶你搞事情去。 我也姓沈 哎呀意思到了就行了。 還是不了沈青青下巴擱在抱枕上,說實話,跟曾經(jīng)的老同學見面多少還是很尷尬的,尤其是以這樣的身份。 瞅你那點出息。文思雅將她放置在桌子上的手機搶過來,抓著她的右手食指往指紋上一摁,咔咔咔輸進去一串數(shù)字,存進通訊錄,給自己打了個電話。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沈青青看得一愣一愣。 看見沒,撈男人就得這招。文思雅拿著手機晃了晃,扔回沈青青的懷里。 行了。她打開小包包給自己補了口紅,起身甩了甩頭發(fā),有新情況再聯(lián)系。 美麗的女人踩著高跟鞋打開敞篷車的車門,帶上墨鏡,朝她揮了揮手,瀟灑地絕塵而去。 沈青青欽佩這樣的人,為了愛情可以一往無前,她不行,擁有他哪怕一秒,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她站在門口,晚夏的風涼涼的,從衣領灌進身體,遠處的灰云正在吞噬太陽,一場暴雨在所難免。 沈青青搓了搓手臂,回到空蕩蕩的會客廳,看著茶幾上的盤子。 好能吃啊她真心感嘆。 打開手機,母親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發(fā)來幾張照片,下面附著介紹產(chǎn)品似的優(yōu)缺點分析。 這個小伙子想明天見個面,問你有沒有時間。 沈青青的手指在上面逡巡,內(nèi)心起伏不定,銀行的通知信息非常巧妙地跳了出來,她的賬戶轉(zhuǎn)入了一筆錢,她數(shù)了數(shù),比她工作兩年的積蓄還多。 他們的情意綿綿,耳鬢廝磨,也不過是建立在最簡單的rou體交易上。 她一直逃避去想,文思雅的到來再次提醒她,她也只是萬分之一,并非獨一無二。 好。 天總會晴,夢總會醒。 ------------------------------------- 對方約在市中心一個高檔的西餐廳,沈青青跟著地圖,停在一個北歐風格的門店前。 綁帶高跟鞋還沒有同她的腳完全磨合,走的距離長了腳腕便隱隱作痛,杏色包臀短裙讓她不敢邁開太大步子,一路走過來多少有些憋屈。 黑白制服的服務員主動為她拉開門,冷氣向自己撲了過來,小露肩的米白色雪紡襯衫不大能對抗。 您好,您的朋友在這邊等您。 照片上的男人已經(jīng)到了,坐在臨窗位置,頭發(fā)理的很短,眼睛的顏色比鐘煜的稍淺,皮膚也偏黑一些,但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跟鐘煜作比較,不由得狠狠唾棄了自己一把。 其實鐘煜并沒有限制彼此的私人感情,將分寸恰如其分的維持在身體交合上,這種理智讓人生不出別的希望。 是沈青青小姐吧。對面的人率先打了個招呼,我叫姚濱。 你好。沈青青拘謹?shù)刈綄γ妫行┎缓靡馑嫉卣f道,其實我不太知道怎么吃西餐。對那種禮儀什么的不了解。 沒關系,我也不經(jīng)常吃。姚濱莞爾一笑,不用在意那些,吃飯嘛,吃飽肚子最重要。 沈青青松了一口氣,對這個人有了些許好感。她不太擅長和陌生人交流,姚濱卻有著天然的社交技巧,一直在主導著話題,幾乎沒有冷場的時候。 你高中也在M實驗?沈青青驚愕。 對,不過我是理科,理科五班。 我在文六,我們就隔了一棟樓欸! 徐泰在二樓貴賓區(qū)看著言笑晏晏的女孩,默不作聲地瞟了一眼鐘煜。 客戶確定的地點,卻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了意想不到的人。 委托人代表還在持續(xù)向他們講述著公司戰(zhàn)略布局,但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家領導的心思已經(jīng)跑到了十幾米外的樓下,從他漫不經(jīng)心的轉(zhuǎn)筆動作就能看得出來,這是不常出現(xiàn)的狀態(tài)。 計劃在今年十月進行預先披露代理人說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咖啡。 董事會預計 我知道了。鐘煜在筆下的文件上標注了幾個地方,法律確認書一周后發(fā)過去,承銷協(xié)議我會讓我的助理之后跟您進行進一步交接。 代理人走后,桌子上真正剩下了兩個人,在女孩接過對面男人遞過來的紅酒時,轉(zhuǎn)筆的手戛然而止。 這個應該很貴吧沈青青輕輕搖了搖手中的高腳杯,腥紅的液體在里面蕩漾。 還在可接受范圍內(nèi)。姚濱笑道。 沈青青鼻尖在杯口嗅了嗅,濃郁的葡萄酒香撲面而來,她嘗了一小口,初時的微辣在舌尖融化,黑櫻桃、李子和藥草香氣接踵而至。 很好喝欸!沈青青眨眨眼,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從徐泰的角度可以看出女孩逐漸泛紅的臉,蔓延至脖頸,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 他推了推眼鏡,不知道怎么向?qū)γ婺樕絹碓疥幊恋娜碎_口。 像這樣喜怒形于色的上司,他似乎第一次見。 不好意思,沈青青小聲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向姚濱暫時辭別,沈青青拎著小包向服務員詢問了方向,走向餐廳的另一角,雖然是晚間,但并沒有太多顧客,過道上鋪著波西米亞風地毯,踩在上面軟軟的,淺白色的元素吊燈在走廊上投出慘淡的光。 轉(zhuǎn)過彎,她的腳步被瞬間釘在原地。 鐘煜西裝筆挺,站在洗手間門口的鏡子前,仔細烘干著自己的手,側臉俊美至極,身上鍍著晦暗不明的光影。 與此同時,坐在外面的姚濱等來一個戴著眼鏡瞇瞇眼的男人,向他禮貌彎腰,姚先生,沈小姐剛才遇見了他的家屬,聊天時間可能比較久,讓我轉(zhuǎn)告您,您可以先回去。 需要很久嗎?我可以等。姚濱皺眉道,這個人讓他不大舒服。 這個啊,不太清楚,可能一兩個小時。 也或許更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