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現(xiàn)在是4月11日早晨8時50分，今日天氣，晴間多云，氣溫9度，局部有雷陣雨。

    趙裴安臉上的淚還沒有干透，這會兒聽見沈衍把她的眼淚說成雷陣雨，怒瞪之。

    氣氛瞬間從凝重轉(zhuǎn)向輕松。

    大多人都已經(jīng)不在乎課堂上的插曲，只有他們前后這兩桌，氣氛一直扭轉(zhuǎn)不過來。

    老胡就是這德性。

    唐小麥出言安慰：我高一的時候不也被他罵過么，我就不搭理他。

    主要責(zé)任還是在你這，林濤最怕女孩哭了：你說你干嘛老考滿分，這對比太強烈了么！

    唐小麥趕緊附和：就是就是，成績再好也不能丟了人性。

    林濤一句話把小團體一分為二，矛頭齊齊對向沈衍。

    沈衍舉手投降：我的錯。

    馬上就是物理課，趙裴安盯著沈衍潔白的衣領(lǐng)發(fā)呆，她不會分不清上節(jié)課沈衍是在給她解圍。

    她不是第一次當(dāng)眾被胡德川奚落，但這是頭一次沈衍打斷胡德川。

    這中間的變化恐怕就是因為那封情書。

    畢竟他當(dāng)著她的面發(fā)表了八個字的讀后感文筆優(yōu)美，情真意切。

    她總挨罵，又被罵得那么慘，難怪給沈衍留下了她是笨蛋的印象，給一個笨蛋解圍，尤其這個笨蛋前一天給他送了情書又傻乎乎向他討要，在人家沈衍眼里，這事大概屬于慈善一類。

    大家先把課本翻到81頁。

    物理老師邊開電腦邊囑咐，沈衍從抽屜里拿出課本，又想起趙裴安淚眼婆娑的模樣。

    不是十分鐘前的她，而是剛?cè)雽W(xué)時的她。

    開學(xué)第一天，沈衍因為原定的航班被取消，趕到學(xué)校報道已是下午四點。

    他對這個新學(xué)校并不陌生，顯然幫他辦報道手續(xù)的老師對他也不陌生。

    虎父無犬子啊，替我向你父親問好。

    他爸作為學(xué)校的著名校友，給學(xué)校捐了一棟實驗樓。

    他從小聽遍各式夸獎，最常聽的便是這句話。

    從辦公室出來，沈衍忽而想起飯卡還沒辦，轉(zhuǎn)身走回幾步。

    哎陳老師，怎么沒聽你提起過，沈明釗還是你同學(xué)呢！

    這有什么好說的，沈明釗那些錢也不會分給他?。?/br>
    我比較好奇的是，沈明釗的兒子是考進來的，還是買進來的??？

    剛剛給沈衍辦手續(xù)的陳老師感嘆：這我怎么知道，報道第一天就遲到，別的學(xué)生怎么都能準(zhǔn)時到。

    這種富家子弟出生就在羅馬，躺著就行了。

    我要是有他一半會投胎就好了，也不用天天這么辛苦。

    虎父無犬子，他從小就知道，如果他有一點做的不好，便是給他那位知名的杰出企業(yè)家父親抹黑。

    別人一早認(rèn)定他有各種捷徑可走，有豐富的資源供他予取予求，他只要有一絲懈怠不努力，耳邊就會傳來這樣的話。

    新學(xué)校，新老師，新同學(xué)不過是新瓶裝舊酒，換湯不換藥。

    沈衍嗤笑一聲，大步朝前走去。

    他們會知道他的實力，很快。

    辦完手續(xù)第一件事便是把留在家的手機讓司機送回來。

    學(xué)校不讓學(xué)生帶手機，沈衍原本想做個老實的好學(xué)生，但料想這種狗屁校規(guī)，對他這種富家子弟，該是無效的。

    沈衍在小賣部買完電話卡，就近尋一處電話亭。

    正是晚自習(xí)的時間，整排電話都空著。

    沈衍走到最里邊，插上電話卡，按下第一個鍵，忽而聽見對面?zhèn)鱽淼娜鰦陕暋?/br>
    今天是我的生日呀，我這運氣，開學(xué)第一天就過生日

    女生的聲音很好聽，沈衍偏偏頭，透過隔板縫隙，看到一張白皙素凈的小臉。

    mama你過得好嗎，我好想你啊。

    對面說著開始哭鼻子，沈衍的動作停下來，他這個時候打電話，一出聲想必會嚇人家一跳。

    我真的好想你啊你走了以后，都沒有人跟我說生日快樂了老趙忙著賺錢，他可不會記得

    這么嬌氣，沈衍皺眉拿起話筒。

    這個學(xué)校的人都變態(tài)的啊那么難的試卷都能考一百多我連60分都沒有第一次就考這么個分我可，可怎么辦啊

    聲音過于絕望，沈衍聽到這，再看對面一眼。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有點惡心。

    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老趙干什么把我硬，硬塞進來啊你知道他，他花了多少錢嘛我腦子再，再開發(fā)也值不了這個價

    沈衍想起方才辦公室內(nèi)的討論，頓時覺得新奇又滑稽，別人都趨之若鶩的地方，她還挺痛苦，該說她不分好歹，還是有自知之明呢。奇異的是，他素來反感這種走后門的人，可此刻，面對這堪稱凄厲的哭聲，他只覺好笑。

    我多心疼，這個錢還不如，還不如

    女孩猛吸了一下鼻子，沈衍聽到吸鼻涕的聲音，雙眉緊擰成一團。

    還不如給我換個腦子呢

    眉頭倏地舒展開，沈衍的笑和一板之隔的哭，對立的兩種情緒因這共同的一句話變得不再遙遠(yuǎn)。

    我是怎么啦

    抽抽嗒嗒的哭聲下沉：我明明還有爸爸的，怎么總覺得孤零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沈衍一早察覺不對勁，視線從撲簌簌掉眼淚的臉上下移，女孩的電話上光禿禿的，并沒有插卡。

    可憐的女孩還在訴說對亡母的思念，沈衍忽然有窺視她人秘密的愧疚感，他拔出卡，輕輕走到遠(yuǎn)處。

    出了電話亭，聽不見女孩在說什么，只看見她掛了話筒，把臉埋進雙手，很快又放下，肩膀一聳一聳的，好似在竭力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會兒，沈衍重新回到電話亭，這回他選擇站在女孩身旁的那臺電話前。

    趙裴安見有人來，把頭埋得更低，兩邊的長發(fā)遮住她大半張臉，也遮住她紅腫的雙眼。

    她準(zhǔn)備走了。

    沈衍按下一串?dāng)?shù)字：生日快樂。

    耳邊忽然傳來這句話，趙裴安猛地轉(zhuǎn)過身。

    是那個剛來的男生，他手里拿著話筒，正在跟電話那端的人說道。

    祝你生日快樂。

    沈衍對著無人接聽的話筒，鄭重其事地又說了一次。

    唐小麥！我才是以后要和他結(jié)婚的人！

    后邊又傳來趙裴安和唐小麥的打鬧聲，沈衍從回憶抽離，趙裴安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個小時前還在掉眼淚，這會兒又為了哪個男明星臆想癥發(fā)作。

    沈衍把手里的書往桌面上一扔，啪一聲，嚇了旁邊林濤一跳。

    大哥你怎么了？

    沈衍不搭腔，滿臉不痛快，趙裴安啊趙裴安，你能不能爭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