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7)
蛛(7)
砰通砰通 少女從小憩中抬頭看向微微震動的巨型白繭,幾絲汗?jié)竦陌l(fā)黏在臉頰,緋紅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無助的懵懂。 從雌蛛入侵的那天開始,你已經(jīng)獨自生活好幾天了。 與其說是生活,更不如說是靠著蛛類留下的食物茍延殘喘。他帶過來的那些食物,成了你最后的食糧,你漸漸有意識的吃得很少,因為你不知道蛛類究竟需要多久才會醒來。 幾天前的黎明,一只巨大的昆蟲從外面振翅飛過,渾身都是某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毛刺,萬幸的是它沒有注意到這處死地一樣寂靜的廢墟,但足以讓耳膜陣痛的巨大的嗡鳴聲還是讓你感到深深的恐懼。 你完全無法獨自去采集食物。 當(dāng)你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陷入未知狀態(tài)的蛛類的身邊,除卻去洞xue深處發(fā)現(xiàn)的水源清洗自己,你的精力就全都放在關(guān)注那顆繭的上了,漸漸的,你從這種漫長的寂寥中對蛛類生出了出乎意料的希冀。 所以這樣細微的,與尋常不同的動靜,讓你極快的從昏昏欲睡中清醒了過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深藍劃開一道裂口,帶著你未能察覺的輕輕顫動,和淺淺的、濕潤的初生氣息,仿佛春日將欲綻放的花朵,吸引了你的所有注意力。 你仿徨的內(nèi)心被這一刻的氛圍所安撫,舔了舔干燥的唇,站起身想要接近,然而一陣細微的隱翅翻飛聲讓你頓住腳步。 你半蹲下身,從掩護的一堆雜亂中探出半個頭看。 那是一只與你之前看見的所有異界生物都不一樣的飛蟲,它有著細長的褐色身軀,深綠色的復(fù)眼,猙獰的蟲首,和青綠色的半透明翅膀,身體上還纏著一些細細的蛛絲,看得出它似乎是剛剛從蛛類的網(wǎng)上掙脫下來的。 躁動的蟲鳴聲刺耳,飛舞間帶著一股脫力的疲憊和瘋狂。 你看見它鼓動的尖銳口刺,慢慢的從口部伸展出來,黑色的尖端散發(fā)著陰暗又可怕的氣息,仿佛倍受詛咒的邪物。你甚至能想象出它如同寄生蟲一樣吮吸動物的鮮血的場景,仿佛它們只是會呼吸的血包,直至它們的身體像枯葉一般干癟,最終悄無聲息的死去。 就在它即將接近逐漸破裂的繭時,你深吸了一口氣,小腿止不住的發(fā)抖,甚至連手臂的使不上力,你的反應(yīng)和自然界里遭遇強敵的任何一種生物都沒有差別。 在這樣危機重重的世界,強大而友好的蛛類就是你唯一的倚仗,而現(xiàn)在,他遠比你還要虛弱,在飛蟲面前,他就是美味的珍饈。 你逃跑的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轉(zhuǎn)眼間那只飛蟲就從幾米開外飛到了你的身后,翅膀拍打的風(fēng)聲極近,你不敢回頭看,怕極了轉(zhuǎn)頭就對上那長矛一樣的口刺。 你朝它扔了一塊石頭,它成功的注意到你了。 你忽然想起自己上體育課的時候,還從未像這樣拼盡全力的奔跑,簡直像逃命的羚羊一樣的,被天敵緊追不舍的捕殺。 眼前是巢xue的盡頭,這里離蛛類的繭囊已經(jīng)足夠遠了,他出來以后,完全有足夠的時間逃走。 羚羊至少還有縱身一躍的機會,而你的眼前只有荒蕪而黑暗的洞窟,腳下的碎石發(fā)出嘎吱的響聲,你明亮而烏黑的眼睛,在黑暗里如同即將失去光芒的螢火蟲,愈發(fā)的暗沉。 轟你僥幸躲開飛蟲的攻擊,它的口刺深深的楔進了墻壁,本就破碎不堪的墻面出現(xiàn)幾條更深的裂縫。 你忍不住摸了一下刺痛的肩部,觸到微微的粘膩,應(yīng)該是出血了。你很快發(fā)現(xiàn)了這意外的狀況,可是它的體表粗糙得像千年的樹皮,像蠕蟲一樣慢慢起伏,手無寸鐵的你不可能撕破它的表皮。 你只能放棄這個想法,來到飛蟲防守薄弱的背后,想要撕扯它不停撲閃的翅膀。 當(dāng)蛛類從巨繭里脫出時,一種潛意識的危機感讓他很快從迷蒙中清醒過來。新生的骨骼還未發(fā)揮過作用,他舒展嶄新的身體,洞xue里很快響起一陣清脆的骨骼摩擦聲。 忽然,他的耳朵輕輕的抖動,復(fù)眼感知到空氣中緊張的波動,蟲翅的拍打聲、重物砸落聲和少女悲切的哀呼。 雌性遇到了危險! 他拖起還未完全適應(yīng)的身體,像伺機而動的毒蛇,飛速向傳來響動的地方趕去。 一切就發(fā)生在瞬間,一道看不清的白光經(jīng)過你的身旁,隨后便是金屬被釘入墻面的錚鳴,連帶這幾聲飛蟲殘留的凄厲尖叫。 為什么是殘留,那是因為在同一瞬間,歸來的蛛類將你從它身前奪了回來,把絕望的人類緊緊的抱在懷里,雙手捂住你的耳朵,用極度不悅的森冷眼神看向不知好歹的入侵者。 他回來了。 你像剛從命運賭桌上下來的賭徒,你所有的籌碼終于在彈匣輪空之前起到了作用,而蛛類,就是你的子彈。 你的余光注意到飛蟲凄慘的死狀,一直以絲質(zhì)狀態(tài)出現(xiàn)的蛛絲仿佛巨大的冰針,飛蟲被死死釘在靶心,它的血液很快流了滿地,漸漸蓄成血腥的水泊。 它還在無力的掙扎,仿佛異常不甘的,對這被保護在他懷中的你發(fā)出難聽的嘶吼,羽翼隨著它的動作不停的抖動。 然后蛛類低頭蒙上了懷中雌性的雙眼,又一根銀亮的長針刺向了它,這一次,被重擊的是它愚蠢的腦子。 你的時間還停留在即將被殺死的那一刻,怪物的足爪抓住你身側(cè)的手臂,鉤趾下一秒就會刺入皮膚,那張丑陋的面孔離你不過一拳大小。 直到大腦意識到自己活了下來,身下緩慢呼吸的微涼皮膚給了你淡淡的慰籍,你蒼白的嘴唇才漸漸恢復(fù)血色,放空的眼神再一次靈動起來。 呵你靠在蛛類懷里,發(fā)出長長的、死里逃生的嘆息,渾身虛脫,汗意打濕了你的后背,但還好有他的身體擋住,倒是不會太冷。 然后就對上了那雙明顯深邃許多的藍色眼瞳,他的呼吸打在你臉上,然后深深吻住了你。 你無法確認他的吻究竟帶有什么意味,因為他的眼神實在是太純粹,太沒有野心了。宛如鼠類只是單純的為了安慰同伴而舔舐體毛那樣,他的唇極其溫柔的含住你的唇摩挲輕舔,輕輕軟軟的,一步步用自己的體溫將你變得火熱,然后像是誤打誤撞的,卷住你稚嫩的舌纏綿,唇間從未感覺到過的,電擊一樣的酥麻,讓你從驚恐陷入另一種手足無措的慌亂。 等等 還沒有從突如其來的羞恥中緩過神,你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件驚人的事實:蛛類含住你的不是攻擊的口器,而是和你一樣的、屬于人類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