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血。
骨血。
到達姜家時,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菜。 劉姨,這是靨靨。姜岳云心情不錯,招呼保姆坐下一同吃飯,她的房間收拾好了嗎? 早收拾好了。劉姨笑道,二樓,予遲隔壁那間,采光好。 林靨往復(fù)式樓上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兩個房間緊緊挨著,其中一間房門緊閉。 他不吃飯?姜岳云又問,餓給誰看? 高三壓力大,估計忙著學(xué)習(xí)吧。劉姨笑道,一會兒我給他加頓宵夜。 別管他。姜岳云語氣瞬間低沉了不少,似乎是怕嚇著林靨,又給她夾了一塊rou,沒誰欠他的!我那天下手是氣急了! 林靨筷子沒沾那塊rou,一聲不吭地喝了口湯。 是啊。劉姨一邊示意林靨多吃點菜,一邊附和道,我也沒想到,予遲就站在那兒,躲都不躲一下,多疼啊,花瓶都砸碎了。 姜岳云的臉色更難看了,林靨緩慢吞咽著碗里的熱湯,不自覺想起了姜予遲臉上零落的傷口。 * 床很軟,從窗戶里向外望去,能望見黑夜里閃著銀光的人工湖。 姜家的客房在一樓,二樓這間應(yīng)當(dāng)是書房改造成的,墻壁一側(cè)做了壁龕,里面放的全是紙張泛黃的書。 林靨的眼神落在了其中一本上,托爾斯泰的。 陰謀無處不在。 林靨垂下眼睛,她不愿理解文字背后的龐大內(nèi)在,只看得見每有夜鶯展開脆弱的雙翅,去擁抱她們理想中的浪漫愛情時,總是死于太陽的炙烤之下。 自私邪惡是有罪的,天真爛漫同樣如此,林靨起身,想起姜岳云一再強調(diào)的骨rou至親幾個字,頓覺他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幽默得多,看來他不知道,于她而言,所謂的姜家骨血,不過是身體里與生俱來的癌。 * 早上七點,走出房間時,林靨終于見到了姜予遲。 姜予遲穿了件黑色短T,校服外套隨意搭在椅背上,桌上那杯牛奶一滴未動。 劉姨準備的早餐非常豐盛,有牛奶、煮雞蛋、蒸紫薯、小米粥,甚至還有點綴著各色水果的什錦酸奶。 姜岳云不在,劉姨熱情地招呼她早上多吃點,林靨輕手輕腳地走下樓,繼而緩緩踱向姜予遲,拉開了離他最近的椅子。 就在她落座的那一剎那,姜予遲放下了筷子。 這就吃飽了?劉姨忙問,牛奶不喝了嗎? 飽了。姜予遲邊說邊起身,看都沒看林靨一眼,拿起外套就朝大門外走去。 予遲!劉姨急得喊出了聲,走這么急干嘛?等等你meimei呀! meimei? 林靨差點沒咬到舌頭,一抬頭,看到姜予遲背影明顯一僵,明白是哪兩個字造成的效果,立刻不自然地低下了頭,小口小口抿起了碗里的粥。 砰一聲,關(guān)門的聲音分外明顯,姜予遲已經(jīng)走了,劉姨頗有些尷尬,朝林靨笑道:這孩子就是這樣的,打小就慢熱、認生,等時間一長,他和你熟了,就又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沒關(guān)系的。林靨起身,點點頭笑道,我也有一點。 * 熟悉的黑色越野??吭诼愤叄业乃緳C站在前門處,焦急地低頭看著手上的表。 車窗一片漆黑,林靨看不清車內(nèi)狀況,猜想姜予遲就坐在里面,深吸一口氣,緩緩朝車子走去。 事情卻總是不如人意,司機抬頭的那一剎那,林靨想都不想就繞到了行道樹后,她渾身緊繃,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該死,林靨欲哭無淚,暗罵自己貫會虛張聲勢,根本是只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不一會兒,越野的引擎聲響了起來,林靨如釋重負,連忙走向了公交站。 喘著氣走上車時,車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位置了,林靨掠過兩三個人往車廂中間擠,一昂頭,卻看見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這雙眼里閃過了一絲驚訝,但只有一秒,下一秒,他偏頭看向了窗外。 林靨則直直愣在了原地,原來姜予遲也沒坐上自家司機的車,他在刻意避著她。 做足了一番心理建設(shè)后,林靨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姜予遲身邊,心里想的卻是,幸好,姜家離學(xué)校不過幾站路,他們彼此都不用煎熬太久。 應(yīng)該說點兒什么,林靨確信,她昨天準備了一個還不錯的開場白。 姜予遲從口袋里拿出了耳機,林靨立即開了口。 ??嫉谑哳},你怎么想到直接用楞次定律? 姜予遲拿耳機的手頓了一秒,看她的眼神空前有些復(fù)雜。 幾分鐘后,溫柔的報站女聲響起,車停,穿著蔚藍色校服的幾個小孩叫喊著往車上猛沖,林靨尚未徹底回神,已被撞得一陣趔趄。她趕忙尋找就近的扶手,司機卻忽然發(fā)動了車輛。 別擠!有小孩!沒長眼嗎!? 有人大喊了一聲,林靨被那惡狠狠的高喊嚇了一跳,她右手朝空氣中胡亂一抓,手中剛有了布料的實感,正欲站穩(wěn),身體卻因慣性在剎那間被甩向后方。 有一只手接住了她。 一秒、兩秒周遭的雜亂聲音一瞬間消失不見,姜予遲的呼吸聲幾乎貼著鼓膜傳進了林靨耳中。 風(fēng)就是在這個時候灌進車窗的,晨風(fēng)鼓起了二人藍白相間的寬大校服,林靨看見姜予遲鎖骨下方有一塊緋紅色的菱形胎記,無論是形狀還是位置,都與她自己的一模一樣。 你到了。姜予遲忽然開了口。 林靨立刻收回自己近乎無禮的視線,匆匆系好了衣服上的紐扣。 直到下了車,懵懵懂懂地走進校園,回頭,發(fā)現(xiàn)姜予遲并不在自己身后,她才想起來了他話里的隱藏含義。 你到了。 意味著他分明另有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