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病院

    深夜的病房安靜得很，只能聽得?護士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和器械碰撞的金屬聲。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是3:48，對面的陸揚誠不發(fā)一言，冷冷地盯著吊瓶里的藥水。

    他在生氣。

    說起來簡殊自己把自己作進醫(yī)院還是第一次。她和陸揚誠從廣州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睡了個昏天黑   地，從下午四點多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起床的時間又很尷尬，不知道該不該吃。恰好程渝打電話   來約她晚上吃火鍋，簡殊饞蟲上來當(dāng)然答應(yīng)，隨便塞了個小面包充饑就等著晚上的約會。

    程渝和簡殊都是嗜辣如命的人，選的火鍋店也是比較正宗的重慶火鍋，這地方二人常來，老規(guī)矩辣   鍋先上，牛rou羊rou毛肚鴨腸樣樣不能少。程渝跟她聊著旅游的趣事，打聽她和陸揚誠的進展，氣氛   非常愉快。簡殊吃到一半開始覺得胃有些不舒服，空腹吃了辣，心口有一種一跳一跳的灼燒感，喝   一口冰楊梅汁好像又沒了感覺，于是她就沒放在心上。等回家收拾完睡下，那種尖銳的痛感又漫上   來，喉嚨里泛著腥甜，胃開始抽搐，?上就沖進廁所把晚飯吐了個干干凈凈。簡殊趴在?桶邊上，   感受到胃一陣陣抽搐絞痛，意識到這次是抗不過去了，身體還有發(fā)熱的征兆，趕緊撐起身體出?去   醫(yī)院。

    簡殊的家距醫(yī)院不過幾百米，但是對路都走不穩(wěn)的簡殊來說，這幾百米仿佛?拉松，她幾次都走不   動跪在地上，好不容易挪到小區(qū)?口，保安看到她都嚇了一跳。

    姑娘，哎，你沒事吧?你怎么了?

    簡殊滿頭是汗，全身guntang，好容易發(fā)出聲音，求保安送她去附近的醫(yī)院。好在保安小哥比較好心，   用摩托把她載到了醫(yī)院，臨走時還勸她:我看你這樣一個人也不行啊，你叫個朋友來啊。簡殊顧   不上回答，被夜班護士帶走檢查，測量顯示體溫升到了38.7°C，醫(yī)生又給她做了胃鏡，因為是一個   人來的也不能用麻藥，檢查結(jié)束簡殊人都站不住了。

    醫(yī)生對這些情況倒是司空?慣，口罩下的語氣非常冷淡:急性胃炎，還引發(fā)高燒和嘔吐，能自己取   藥嗎......算了...劉護士!他叫來一個護士，?速在病歷本上寫寫畫畫交給她，帶這位病人去輸液   大廳，幫她把藥取了繳費，趕緊控制一下。

    簡殊被架著往外走，一塊兒一塊兒的黑團往她眼前鉆，眼前的景象也天旋地轉(zhuǎn)，腿像是沒有了，連   自己是不是在走都感覺不到，閉上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再睜開眼，自己已經(jīng)躺在病房，旁邊是   程渝和陸揚誠。

    程渝是被醫(yī)院通知來的，護士用簡殊的指紋解鎖了手機，打了她的第一個通話記錄告訴程渝這邊的   情況。這么大的事兒程渝一下子嚇醒了，她趕緊出?往醫(yī)院趕，同時打電話給陸揚誠，等程渝趕到   的時候，陸揚誠已經(jīng)在跟醫(yī)生了解情況了。秋天的夜晚已經(jīng)泛著寒意，程渝匆匆忙忙只在睡衣外穿   了件外套，還沒等她去打招呼，鼻腔里冒上來的一個噴嚏就引來了注意力。

    陸揚誠臉色不好，結(jié)束了和醫(yī)生的對話就走過來:怎么回事，醫(yī)生說是食用辛辣生冷的?物導(dǎo)致的   以前的胃病犯了，你跟她今天干什么去了?

    程渝莫名的心虛:我和簡簡晚上去吃的火鍋，她說她好幾頓沒吃飯了...但是我那時候看她挺正常的   啊......

    這么說就是簡殊自己作死了，陸揚誠氣不打一處來，卻也不能把一個昏過去的病人弄醒，他盡量平   復(fù)起伏的胸口，去補繳醫(yī)藥費。陸揚誠嚇?biāo)廊说臍鈭鲆蛔?，程渝才顧得上喘口氣，走進病房去看簡

    殊。白熾燈顯得簡殊更白也更憔悴了，她嘴唇都無血色，被子下的手也冰涼，?她這副樣子，程渝   也有點自責(zé)，要是聽到她說自己幾頓沒吃了的時候就上點心果斷換一家溫和口的，大概就不會出事   了......她這邊正內(nèi)疚，陸揚誠回來像是看穿她心事似的。

    你不用自責(zé)，她搞成這樣是活該，一天沒吃飯還胡吃海塞，當(dāng)自己胃是不銹鋼打的嗎!他把病歷   重重摔到旁邊的桌子上，顯然是打算等簡殊醒來興師問罪。程渝第一次?他生氣，一聲都不敢吱，   說實話她心里也覺得簡殊太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況且人都這樣了都沒想著給他們倆誰打個電話，   換做她是陸揚誠，肯定也是氣得要死。

    陸揚誠之所以生氣是有由頭的。他和簡殊還在廣州逗留的時候，兩人到荔灣區(qū)找特色小吃，無論吃   什么她都喜歡放很多的辣椒。陸揚誠也喜辣，因而沒覺得有哪里不對，可等他們填飽肚子繞著街區(qū)   散步時簡殊突然蹲了下去。

    怎么了?陸揚誠以為她鞋帶散了。

    我胃有點疼。她聲音雖然聽不出特別難受，但是陸揚誠還是緊張的也蹲了下去。

    沒事兒，老毛病了。我空腹吃了辣胃就會難受，但是蜷起來就舒服了，所以現(xiàn)在不疼。她像是不   好意思讓他陪著自己蹲著，忙站起來說自己好了，可接下來她屢次蹲下緩解自己的胃疼，不像是輕   松的樣子。陸揚誠沒辦法，到附近的奶茶店買了杯熱飲讓她喝下去，她坐在路邊的石墩子上，喝下   暖胃的東?臉色果然好多了。

    陸揚誠忍不住批評她:你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問題還拼命吃辣椒，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簡殊臉色   一僵:我也知道不好，但是不放辣椒，我總覺得那些吃的沒味。好不容易來吃特色小吃，總不能掃   興吧。

    陸揚誠還要說什么，簡殊露出了不愿被教育的不耐煩表情，此刻顯然不是聊這個話題的好時機，陸   揚誠只說了讓她下次注意便也沒再提。本來打算著回來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談?wù)?，沒想到剛回來一   天，她就把自己搞到了醫(yī)院，這讓他怎么能不生氣。

    簡殊一醒陸揚誠就出去通知護士，程渝抓住機會趕緊告訴她:陸揚誠生了大氣了，你這次做的不   對，待會兒別跟他頂嘴。

    簡殊剛剛醒來，意識還迷糊著，不懂憑什么陸揚誠跟自己生氣，嘴里的話也沒經(jīng)大腦:他跟我生什   么氣啊，我又不要他管，他當(dāng)他是我爸啊。

    話音剛落，程渝便覺得芒刺在背，她僵硬的讓開位子，給陸揚誠叫來的護士騰地，一轉(zhuǎn)頭   就看到了他繃緊的下巴。程渝一邊心里默念完了完了完了這是什么修羅場mama救救我啊一邊陪著   笑臉，剛要開口緩和一下氣氛便被打斷了。

    程渝。男人的聲音浸著寒氣，太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先回去。我照看她，順便跟她好好談   談。

    最后四個字念得抑揚頓挫，程渝的雞皮疙瘩唰地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