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暗流
三十九.暗流
莊憐兒沒有繼續(xù)聽下去,她輕悄悄離開了此處。 她表面上神色自如,仿佛什么也不曾聽到,可衣袖內(nèi)的雙手掐著掌心,掐的痛了,才猛然松開。 紫珠還等在房門口,見小姐孤身回來,趕忙道:方才慧言來了,說是姑爺在忙呢。小姐見到人了沒? 莊憐兒搖了搖頭:沒見到,我路上想起還有事情要辦,咱們先回去吧。 紫珠又問道:那這食盒里是要帶回去? 莊憐兒望著桌上的小盒,里頭是她親手做的糕點,她已經(jīng)許久不曾下廚,今日手忙腳亂地將東西帶來,不知是否合他心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放在這里吧。 侍衛(wèi)們都見她來過,她也就不必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跡,反而叫人起疑。 憐兒帶著人回了許府,這些時日許斐不在家,但院中的下人們?nèi)耘f按照他的喜好收拾著,樹上和綠叢都修剪的干凈,檐下的風鈴早晚擦拭一遍,就連房中的熏香也都是他自己配的,他弄清楚她的喜好,配的香料都叫她著迷。 憐兒挺直腰身坐在院中,揮退了下人。 一直到暮時,有下人跑到院前傳話,說少爺回來了,不僅如此,他還病了。 紫珠趕忙到后院去稟告,她一路小跑,口中說著:小姐,小姐,姑爺從書院回來了!聽說他病了。 莊憐兒聞言,緩緩轉(zhuǎn)過臉來,紫珠一時看愣了。 遠處的日頭陷入云中,泛著彩霞,金浪明滅翻騰,莊憐兒在這光中,神情肅冷,仿佛神山上不知凡間為何物的神女。 莊憐兒站起身,緩緩笑了:是嗎? 她往外走去。 許斐這幾日在書院里cao勞過度,解決了公事,身子也垮了。這樣的消息從書院一路傳回許府,眾人都未曾覺得意外。 莊憐兒和大夫一同進房,許斐合眼躺在床上,雪白的里衣上還有些許紅色。 即便先前聽了那番話,她還是心頭一跳。 慧言在一旁說道:大夫來了。 許斐輕輕應(yīng)了一句,眼皮都沒動。 莊憐兒盯著他,沒有出聲,慧言又提醒道:夫人也來了。 許斐倏然間睜開雙目,桃花眼中沾滿了溫情,他虛弱道:夫人。 他往常也這樣看著她,與她說話,要多膩人有多膩人,莊憐兒還深陷其中。她此刻卻想到先前在書院里,他那樣孤清冷淡的聲音,說那些話時,又是怎樣的神情? 她想象不出來,因為她沒有見過那般模樣的許斐。 莊憐兒沒忘記大夫還在,她只愣神了片刻,就連忙走到床邊,擔憂道:怎么病了?昨兒個見你還好好的。 許斐伸了只手給大夫把脈,他像是真的大病一場,整張臉都是慘白的,唯獨眼瞼一片病態(tài)的泛紅,濃黑的睫毛輕輕顫抖。 他道:許是累了,我也不曾注意,憐兒不要為我憂慮。 大夫果然也是如此說的:確是這幾日累倒了,從前開的藥可有在喝?藥沒有問題,老夫再加一些調(diào)理氣血的這段時日,公子就在家好生歇息罷。 許斐一一應(yīng)下,叫慧言送大夫去了外面。 房內(nèi)只剩下他們二人,莊憐兒睜著雙目,盯著他的臉,想尋出一絲破綻來,這人究竟是不是裝病?怎么能騙她那么久,假的都給他演成真的了! 她又瞥見他領(lǐng)口的幾點猩紅,極快的湊過去聞了聞一股腥甜的味道,這真的是血。 許斐見她忽然如此動作,錯愕道:夫人,這是怎么了? 他的語氣很無辜。 若是往常,他病了,還擺出這副表情,莊憐兒早就心疼同情他了,可今日她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她想了想,決定慢慢問起:我怎么了?阿斐,你生的什么病? 莊憐兒的聲音很輕,她不知道外頭有沒有人在聽。 許斐與她對視了片刻,面色陡然轉(zhuǎn)變得極為難看,他向來聰慧,猜到了些許:你午時在書院都見了些什么? 我沒有看到,是聽到。 莊憐兒坐直了身子,許斐伸手握著她的手腕,他不知該從何問起,半晌后,他問她:你聽到了多少? 不多。她道,許斐的神色隨著這個答復緩緩放松了些,莊憐兒只好又道,正好聽見佯裝病軀那兩句,你承認了。 許斐沉默,抓著她的手卻圈得更緊。 所以,你生的什么?。磕阋恢痹隍_我,騙所有人。莊憐兒原先還不怎么動怒,她在院中坐了一個下午,心緒尚且算平和,可現(xiàn)下見了人,她一字一句,火氣便攀著往上燒起來,秦家的兄妹說你有事瞞著我,我當時那樣相信你,你明明知道我最恨別人騙我。還有長公主你跟她們在一起謀劃什么? 憐兒!許斐出聲打斷她,他趴在床邊,用帕子捂著嘴咳了幾聲,二人吵架吵得他腦中愈發(fā)疼痛,心肺也沸騰起來,再起身時,帕子上也沾染了血跡。 血是從他鼻腔中流出的,他還是那副病態(tài)蒼白的臉,卻沒有故作委屈的神情,只是看了一眼帕子,毫不在意地擦去了緩緩流出的溫熱。 莊憐兒有些看不下,哪怕她已經(jīng)知道這或許都是假的她轉(zhuǎn)過了臉。 許斐緩了口氣,歉意道,你先聽我說,我沒有騙你,生病是真,只不過是我刻意為之。 為了什么?莊憐兒不理解,我記得你是天疾。 在十五歲那一年,的確是天疾,許斐扔了帕子,拉著她的手,輕聲向她道來,你還記得么,那幾年我一直在調(diào)養(yǎng),曾經(jīng)也有過起色,可是后來反反復復我可以好,但我的病好了,命就沒了。 莊憐兒心中隱約有了猜想,她咬了咬唇,隱晦道:是因為你父親和當今的那位對不對? 許斐默認:我該感謝十五歲那年的大病,那時我已經(jīng)叫人盯上,若不是那場病,我或許就死在了旁人手里。父親告知我這些污糟事的時候,我真是覺得自己這輩子糟透了,只有你同我說話,憐兒我不曾騙你,只是有些事,叫你牽扯進來是害了你。 你既娶了我,又怎么還說這種話自欺欺人?她又氣又無奈,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仍是不肯看他。 是我自私,可我不能讓你嫁給旁人。許斐抓緊她的手,那還真不如叫我死了也罷。 莊憐兒沒心情聽他說這些酸話,眼下也不是那種時候,她心里的問題太多了,又問:難道你只有死路一條嗎? 憐兒,即便我身體無礙,不曾患過病,為了斂去鋒芒,哪怕是用毒藥喂自己,我也不能叫上頭的人有一點擔憂。 這樣的日子還真不如死了,莊憐兒沉默半晌,又問道:那你現(xiàn)下是真的病了? 話已至此,他不再有什么可隱瞞:是,也不是。我服了一種叫見徽草的東西,不僅與我平日喝的藥相抵,還能引起舊疾。 莊憐兒沒說話,身體卻繃緊,她忍不住順著他的話想下去,在心里承認他真是太可憐了。 許斐試探著將她拉到懷里。 憐兒沒拒絕,眼里蓄了淚水:那你跟長公主她們是準備做什么 許斐見不得她落淚,他是真心將她捧在心肝,急忙去替她擦去,懊惱又自責:你莫哭了,都是我不好 憐兒卻催促了一聲:告訴我。 許斐不愿將那些朝廷上的斗爭告訴她,雖他有把握,但永遠都想著給憐兒留一條后路,同時,他又知道憐兒如今知了這事,她并不好糊弄。 他在他耳邊輕聲道:長公主手握兵權(quán),又上過戰(zhàn)場,她不滿足于宮院中的那一方小小天地。 莊憐兒忍不住發(fā)抖:你是說她想奪權(quán)這兩個字,她沒敢說出來。 許斐無聲地頷首。 (我根本不會寫虐文,所以這應(yīng)該不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