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1那些以為自己說不出口的家事

    鄔亦汶覺得，這整件事都說不出口。

    要從何說起呢？說自家老爸和兄弟們內(nèi)斗，還想著把自己打包賣了？說和自己爸爸在店里大吵一架不歡而散？還是說對著父親說自己不是單身，卻根本沒辦法將一個(gè)女朋友帶到他面前任他評頭論足？

    沒什么。他慢慢地說，已經(jīng)沒事了。

    話沒說完突然被人抱住腰，她的頭靠在他胸口，蹭了兩下，聲音溫柔又有些含糊：嗯，都沒事了。

    他僵了一秒，伸手抱住她的肩。

    外面好冷。她嘟囔著，握住他的手，即便已經(jīng)在室內(nèi)坐了很久，仍是冰冷，她嘆了一口氣，我的臉是不是很涼？

    他的手指放在她臉上，指尖對溫度的感知逐漸恢復(fù)：這么晚了，誰讓你偏要出來。

    她看著他，不說話，彎眼笑了一下：我爸。

    ？

    看他臉色變了一下，又立即恢復(fù)自然，她心里確定了一件事。

    他其實(shí)很少提到家庭，對于自家在杭城經(jīng)營餐廳的事也總是草草帶過，偶爾提起家人，也頂多提到母親一句，再加上他對主廚Nicos的如父兄般的感情，大約他真的與夫親感情不太好。而他說他父親來京了，轉(zhuǎn)頭就在大半夜的公園吹冷風(fēng)，怕是又和父親起了矛盾。

    父子之間的矛盾外人無從置喙，只能靠他們自己消解。

    我剛不是在給你打電話嗎，剛好我爸路過聽到，問我是不是你。我說是，他說問問你什么時(shí)候有空，來家吃飯。

    怎么突然讓我去吃飯？鄔亦汶的眉眼明顯柔和了些許，臉色也不想剛才那么難看。

    我也很吃驚啊，掛了電話就問他。他說.....

    說什么？他聲音急切起來。

    他說，一直都想請你吃飯，感謝你。拖了很久，心里很過意不去，但他又沒有你的聯(lián)系方式，所以讓我傳話。

    就這？他笑起來，那你把我微信推給他不就好了？再說，我有什么好感謝的，如果說做了些事，也只是舉手之勞。

    我也這么說。但我媽一直在幫腔，我根本說不過他們。陶思清當(dāng)然沒說兩位老人輪流逼問她，和小鄔是怎么回事，到底打算什么時(shí)候才告訴他們，以及下一步是什么打算，她實(shí)在無力招架說出他在等她才得以從家里脫身。不僅如此，陶老先生甚至說出了：今晚你不回家也沒事。這種話，讓她簡直無地自容。

    雖然她都不是黃花大閨女了，但成年人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鄔亦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胸中那口惡氣似乎隨之消散了不少，他低頭親了一下陶思清的頭發(fā)，很香。

    今天和我爸吵了一架。我剛給他買了明天一早的機(jī)票回去。

    好。她點(diǎn)點(diǎn)頭，靠回他懷里。

    你不問為什么？

    那你想說嗎？

    他遲疑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睛，溫柔的、充滿信任的，突然之間覺得那些他覺得不堪的、難以忍受的甚至令他喘不過氣來的事情似乎也沒那么難以啟齒了。

    我爺爺?shù)牡?，自從他退休一直交給二叔打理，我爸帶著其他兄弟去爺爺家鬧，每人分到一家店管理，屬于同一塊牌子但自負(fù)盈虧吧，但連鎖店的法人還是爺爺，菜單的更迭、店面裝潢這些都還是統(tǒng)一的。這些年因?yàn)槲易霾惋嬘辛艘恍┏煽?，家里的店?jīng)營也有些艱難。也許爺爺也說了些什么，總之我父親又了一些.....嗯.....其他的想法。他現(xiàn)在在爭取外部資金收購店鋪，不知道對方允諾了他什么，總之，想拉我下水，讓我去接觸某個(gè)老板的女兒。他一口氣說完。

    陶思清喝了一口咖啡，聽到最后一句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嘴里一口咖啡差點(diǎn)噴出來：你爸......你都這么大的一個(gè)人了！他怎么還.....

    企圖掌控我的人生對嗎？所以才很可笑，但又很憤怒。他無奈道，我不想讓我媽再夾在當(dāng)中難做人，所以一張機(jī)票送他回去。

    他回去以后會偃旗息鼓嗎？

    應(yīng)該不會，雖然家里的店只是慘淡經(jīng)營，但對于他來說，依然是值得一爭的東西吧。他是長子，一直以為爺爺會把店給他，沒想到給了稍微比他強(qiáng)那么一點(diǎn)的二叔，但二叔的孩子是女兒，而我......

    而你又靠自己的努力不花家里一分錢經(jīng)營著國內(nèi)最頂級的餐廳，可以算是全家最優(yōu)秀最適合繼承的人選，他當(dāng)然會覺得你是他攫取經(jīng)營權(quán)的最大籌碼。亦汶，我們不能選擇親人，我想你也許對他你的父親是失望過的。但你既然在年少的時(shí)候就做出了決定，那就盡量讓他再不要影響你人生的情況下也不要影響你的心情。如果你一早就有決定，在你父親不肯聽的時(shí)候，是不是也可以盡早告訴其他人？你父親的事，如果收購失敗之類的會影響到你嗎？比如事后需要你去幫他填坑平賬之類的？

    他.....對自己的錢看得很緊，應(yīng)該不至于上當(dāng)賠上全部身家，這些年我也一直在給他們錢但都是我媽在打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無意繼承，也不想?yún)⑴c爭奪，我會回去一趟，和爺爺、和二叔說清楚我的意思。

    你父親我在想，他應(yīng)該不是一個(gè)一無是處的人，他有他的好，所以你才會生氣。陶思清斟酌著說。

    他......確實(shí)，他對我媽很好。如果撇開他將我當(dāng)成他的附屬品一直企圖安排我的人生這一點(diǎn)來說，在我小的時(shí)候他確實(shí)是個(gè)不錯的父親，也給了我足夠好的生活條件。我確實(shí)不怨恨他，只是煩他，看不慣他全身的各種小毛病，但我又不可能罵他、吼他，因?yàn)樗俏野帧?/br>
    他搓了搓臉，無奈道，今天晚上其實(shí)都根本算不上吵架，是他單方面把我氣得拍桌子然后離店出走。

    陶思清看鄔亦汶的神情終于完全放松下來，甚至還調(diào)侃了自己一句，心下才松了一口氣。他情緒不佳其實(shí)是很容易感知到的，所以她給他電話的時(shí)候，第一時(shí)間提出要見面，要他在咖啡店等自己，都是因?yàn)樗_定他心情非常的不好。而她擔(dān)憂的心情也讓陶思清明白，自己其實(shí)非常在乎這個(gè)男人，在乎他的喜怒哀樂，甚至在乎他的家庭。

    正如她所說，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親人，他鄔亦汶現(xiàn)在和將來都不可能是孤家寡人。與其幫著他去罵本就做錯事的父親，讓他們反目成仇，不如盡量將他父親對他的影響降到最低。也就是說，你可以瞎胡鬧，但我不會和你一起胡鬧，也不會看著你一直那么胡鬧下去。

    那你一會兒回家嗎？已經(jīng)十點(diǎn)半了。陶思清問，我開車了，送你？

    我不回家，今晚住酒店。也不用送，就在對面。鄔亦汶指了指矗立在三環(huán)邊上金碧輝煌的大樓，去嗎？

    哎！你！陶思清擰了一把他的腰，所以男人真的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嗎？一分鐘前還氣鼓鼓地像一條河豚，現(xiàn)在就像一頭目露兇光的餓狼，不要啦，我爸媽知道我出來，我不回家他倆連覺都要睡不好。

    明白，那我陪你走到停車場好了。他起身，幫她拿來外套穿上，然后摟著她的肩一路出門。他站在路邊看她上車，系上安全帶，想說什么卻又沒有說出口。

    什么？她從車窗里探出頭。

    沒什么。其實(shí)他是想起自己對父親說出的那句我不是單身！

    算了，還是不說，為什么要給她徒增壓力呢？能將自己心里的結(jié)剖開給她看，而她愿意看著，甚至勸慰他，已經(jīng)是往前邁了好大一步了??！

    而她也能如此敏銳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情起伏，來到自己身邊，說明這已經(jīng)是一場雙向的奔赴，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