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約會
43.約會
林靜有時會感到不真切,就像是剛中彩票,還沒來得及兌現(xiàn)。 患得患失的賭徒既不敢大肆宣揚,又不想遮遮掩掩。只有在睡不著的時候,回憶變成一塊巧克力餅干,被掰碎了泡在牛奶里。林靜望著天花板發(fā)呆,呆著呆著又突然想起肖景行,明目張膽地開始笑。莫名其妙。 午夜的餅干屑混著牛奶,豁楞豁楞,揉成一個甜美的夢;而白日里,干癟的、貧乏的人生,林靜一如既往地過。 他們的感情平靜得像一碗水,沒有爭吵,也沒有太多激情。肖景行的工作確實忙,今天發(fā)的微信,可能明天才回,但只要他周末有空,就會來見她。雖然林靜總覺得他其實已經(jīng)很累了,比起約會,更應(yīng)該躺在床上,睡到昏天黑地。 俞澤遠(yuǎn)帶給林靜的初戀,讓她對戀愛沒有太高的要求,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早已超過她的預(yù)期太多太多。有時,林靜也會覺得太平淡了,但她將這歸為戀愛中的荷爾蒙作祟,一種矯情的傷春悲秋。她打心底地唾棄自己的無理取鬧,努力壓下貪得無厭的思緒。 你要學(xué)會懂事,學(xué)會知足。她這樣告誡自己,于是更多的時候,她等待著。距離他們上一次約會,還是兩周之前,她等待周日的來臨,肖景行難得的休假。 沒有吃飯,這次約會的地點是一家貓咪咖啡屋。肖景行預(yù)定了時間,整間貓咖只接待他們兩個顧客。坐在窗邊,金色的陽光穿過法國梧桐的葉子,照在肖景行的身上,柔和了他過于冷峭的眉眼。 林靜發(fā)現(xiàn)他好像天生受貓歡迎。不需要弓著腰搖晃逗貓棒,肖景行只需要坐在沙發(fā)上,各種花色的毛團子便喵喵著圍了過來,趴在他的膝上,躺在他的腿邊,好像他不是咖啡館的顧客,而是巡查領(lǐng)地的王,貓貓大臣紛紛趕來覲見它們的君主。 下周四晚上六點,你有空嗎?他整個人被淹沒在一堆貓貓蟲里,修長的手指伸入貓蓬松的毛毛。 有啊,林靜問,是有什么事嗎? 嗯。要跟幾個經(jīng)銷商吃頓飯,他們說要帶女朋友。 一只俄羅斯藍貓懶洋洋露出脆弱的腹部,尾巴勾著肖景行的手腕。肖景行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幫它梳毛。 所以我來問你了。他抬眼看過來,嘴角揚起一個很小的弧度。 一時間,林靜竟然不知道是該羨慕肖景行,還是該羨慕那只貓。 怎么了?肖景行看著林靜,說,這家的貓蠻溫順的,而且我之前問過店主,它們都打過疫苗了。你不用擔(dān)心。 這樣啊。 肖景行輕輕嗯了一下,拉過林靜的手腕,將她的手放在貓的背上,很軟吧。 是......好軟.....軟綿綿的一團,比棉花更軟。 你以前總是怕被撓,肖景行笑了下,膽子特別小。 以前? 嗯。我們是高中校友。周五早放學(xué),你會去草叢里擼貓,我也會,他看了林靜一眼,但是你記性差,把我忘了。 林靜愣了良久,這才從記憶深處挖出那個有些陰郁的少年。 啊......不好意思,她道歉,我記性不太好。 他們其實沒太多交集。林靜的高中生活很平庸,成績和人緣都不好不差,而少年時期的肖景行比現(xiàn)在更傲慢,整天冷著一張臉,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中二氣場,雖然成績很好,但人緣特別差。 他們上高中的時候正是最火的時候,學(xué)校里的風(fēng)云人物都是那些喜歡打籃球,有些痞氣的男生,而肖景行這種不合群的優(yōu)等生,只會被認(rèn)為是無趣的書呆子。再加上他本就少言寡語的性格,經(jīng)常被罵假清高,讓林靜很難把當(dāng)年那個體育課和放學(xué)后沒人陪,只能一邊摸貓一邊看書的小可憐,和眼前這個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聯(lián)系到一起。 沒事,肖景行氣定神閑地端坐著,我記得就好。 林靜細(xì)細(xì)地端詳著他的面容,褪去了過往的青澀,現(xiàn)在的他舉手投足都顯得優(yōu)雅淡然,但骨子里的傲其實并沒有被磨去多少,只是像入鞘的寶劍般收斂封藏。 少年時期的林靜覺得肖景行有點可憐,但從現(xiàn)在往回看,或許他本人根本就沒在意過,還覺得這群食物太吵鬧,別來煩他正好。 那你還記得高中時的那只橘貓嗎?他撩起眼皮問她。 當(dāng)然記得。 嗯,肖景行摸了下懷里的貓,Lasagne是她兒子。 林靜眨眨眼,回想起草叢里的那只胖橘,再想想Lasagne的毛色和身形。怪不得它長得那么蓬松敦實,臉還大,這樣的流浪貓的確不太常見。 得不到擼毛的貓主子爪子扒在沙發(fā)上,喵嗚喵嗚叫個不停。一只豐滿的金漸層干脆地跳到沙發(fā)上,用屁股擠走了肖景行膝蓋上的藍貓,碰瓷式仰面一癱,腹部的毛毛看上去厚實又順滑。 林靜望著那只貓,手癢得不行。不由嘆息,同人不同命,為什么肖景行那么招貓喜歡? 想摸?肖景行看著林靜,挑了一下眉毛。 林靜點點頭。于是肖景行抱著貓站了起來,坐到林靜身旁,兩人肩并肩擠在一起,環(huán)繞著肖景行求而不得的貓貓們,就堆在了林靜的身邊,任她撫摸。 金漸層趴在林靜胸前,弄亂了她的頭發(fā)。肖景行撩開林靜有些凌亂的黑發(fā),將它挽到耳后。他們湊得太近,所以當(dāng)他側(cè)首說話時,幾乎貼著林靜的耳廓。 我今天噴的香水,成分有貓薄荷。 他說,聲音很低。唇間溢出的熱氣,好似鉆到了林靜的耳朵里。林靜只覺得耳朵好麻,肖景行的嘴唇像是注射針筒,一字一句將麻藥推進耳孔。她整個人僵在那里,舌頭都有些動不了:是、是嘛...... 嗯,肖景行笑了一下,很輕,總要做好準(zhǔn)備,再行動。 他邊說著,邊望著她緩緩地給貓咪順毛。這樣的目光讓林靜心慌,她有些胡亂地?fù)现堌埖南掳汀?/br> 尤其是他不說話以后,沉默將一切細(xì)節(jié)放大。林靜可以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還有一點后須水的味道,的確是跟以前冷淡的雪松味不一樣了,但仍然很好聞。 明明只是相挨著,林靜卻感覺從未有過的近,甚至就連他身上的香味都在纏繞著觸摸她。 咖啡館放著舒緩的音樂,但林靜似乎依然能聽到肖景行放緩的呼吸聲。陽光將她的耳廓照得有些燙,她的心越跳越快,甚至莫名覺得貓也沒什么好摸的。 下一秒,林靜感覺肩膀一沉。她用余光瞟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肖景行竟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林靜抿了抿唇,輕輕地拍了下金漸層的屁股,看它不情愿地跳到地上,然后小心地托著肖景行的臉和肩膀,讓他睡在自己的大腿上,舒服一點。 總是一派冷肅的肖景行閉著眼睛,毫無防備。濃密的睫毛安靜地搭在他的臉上,露出眼尾那顆鮮紅色的痣。他今天沒用發(fā)膠,林靜上次撞見他剛洗完澡,也沒用發(fā)膠,自然垂落的黑發(fā)看上去像是那種細(xì)軟發(fā)質(zhì)。 林靜的指尖又感到那股奇異的癢。她有點想摸摸那顆痣,猶豫了片刻,怕把他弄醒了,手伸在半空中,最終只是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頭發(fā)。 果然,總被人說脾氣很壞的肖景行,頭發(fā)很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