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心照

    嗯......肖景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悶哼。

    他抓得太急，沒控制好力氣，還未來得及扶住她，林靜的臉便撞到了肩膀，額頭磕在他的脖子上。

    還好嗎？他低頭問她，頰側(cè)連著耳朵貼著林靜凌亂的頭發(fā)。

    他的臥室開了扇飄窗，正午的陽光正旺，便從深灰色的窗簾里泄出來，落在林靜的頭頂，好似成熟的麥穗別在她的發(fā)間，稈子編成一圈柔軟的金色織環(huán)，分明是秋天的果實，染得卻是他身上的味道。

    空調(diào)運作著，不斷地發(fā)出轟鳴的聲響，像是永恒翻涌的綿延的海浪。林靜沒有說話，臉龐無聲地滑下來，埋進(jìn)寬闊的胸膛里。她緊了緊環(huán)在肖景行腰上的雙臂，一時間，所有的曲線都黏進(jìn)他的懷里。

    宛若紙上撕不掉的單面膠，她用力抱著他。她的身體是軟的，像一團(tuán)溫柔的水，林靜總是可以包容石頭所有尖銳的棱角，只是還是太瘦了。

    肖景行虛扶著她的腰，透過輕薄的襯衫，感受到她嶙峋的骨。他突然想起她丟到安眠藥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疾風(fēng)吹動那條白色的連衣裙，裙擺飛揚(yáng)間，露出兩截細(xì)得不堪一握的腳踝，好似風(fēng)雨中無依的鈴蘭。

    肩上的毛衣有些濕了，肖景行知道是林靜在悄悄地哭。

    似乎每次相遇，她都會哭。好似知道發(fā)出聲響，也不會有人心疼一樣，她總是咬著嘴唇抽噎，謹(jǐn)慎地藏起自己的眼淚，像是一只被人拋棄過的流浪貓，警惕著所有的示好?？此迫彳浀拿け”∫粚?，直接連著消瘦的骨架子，風(fēng)刮得兇了，雨打得疾了，也無力抗?fàn)?，只能隨它去，在雨天的廊檐下，可能是某個遺棄的紙箱子里，瑟瑟地縮成一團(tuán)。

    躊躇著，他的手舉在空中，最終還是低下來，怕驚到似的緩緩地下落，輕得像一片飄零的楊樹葉，落在她的發(fā)上，

    房間里開了空調(diào)，可一月的天氣，脫離了溫暖的被子，只穿一件薄襯衫總是會冷的。林靜哭著哭著打了個顫，被驚醒一般，松開了手。

    肖先生，我、先走了......

    他聽到林靜沙啞的聲音，她的喉嚨壞了，說什么都只能小小聲。雖然他也從未聽過林靜，對誰大過聲。

    你不想再抱一會兒嗎？他問她。

    ......

    見林靜不回答，便直接解開手中風(fēng)衣的扣子，將她裹了進(jìn)去。

    好小，也許只有巴掌那么大。

    還冷嗎？

    ......一點點。

    他聽到林靜輕若蚊蠅的聲音，于是摟得更緊了一些。

    為什么總?cè)滩蛔∠胍獛退兀?/br>
    是因為害怕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貓......放任不管的話，會死掉嗎？可是現(xiàn)在沒有他，林靜也不會死。

    是受不了她被舊主人撿回去，鎖在家里面拿腳踢她、用手打她嗎？她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現(xiàn)在大概也不會甘愿回去的。

    還是因為命中注定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呢？一點小忙，當(dāng)然無關(guān)痛癢，可他真的慷慨至此嗎？

    肖景行不斷地反問自己，這些原因適合過去的他，對于現(xiàn)在卻似乎都不太妥當(dāng)。

    當(dāng)肖景行松開林靜時，他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睛中仍含著水。在淚凝成的湖面上，悲傷卻溫柔得映出自己的影子。

    無數(shù)人伸出手，她卻只向你求救。

    在那一刻，你被全心全意地需要著、信任著、依賴著。

    她的眼中只有你，且非你不可這種粘稠的情感就像被人純粹的愛著。

    沒有人不喜歡溫順的貓，沒有人不喜歡純粹的愛，而他......似乎也不過是個平凡的普通人罷了。

    對不起，我剛剛好像.....撞到你了......她慌張不成語，聲音沙而軟。

    他說：沒事。

    微涼的指尖卻觸過來，好像是、這里......林靜拉下毛衣的衣領(lǐng)，指腹輕輕地碰了碰，紅了。她的手指來來回回?fù)徇^他被撞得有些紅的喉結(jié)，細(xì)聲問他：疼嗎？

    她湊得太近，細(xì)微的呼吸灑上來，指尖的動作又太輕，像是一片羽毛落在脖子上，似有似無地蹭。很癢，肖景行的腦子罕見地有些亂了，分不清林靜是不是故意的，下意識地抬起下巴，小幅度地往后仰，想的是要躲，實際上卻是將那處凸起的軟骨更往林靜的手中送。

    不疼。他回答她。

    指下的喉結(jié)隨著她的手指滑動，振顫：別摸了......

    他驀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林靜毫無防備，被拉得身體一斜。她失去了平衡，撲向他，眼前脖頸上的紅不斷放大，讓她突然想起自己臆想的吻痕。

    其實是可以避開的，只要歪一下頭就可以了，但電光火石間，她閉上了眼。

    于是吻落了下來，她的嘴唇印在了他的喉結(jié)上。

    林靜。他叫她的名字，喉結(jié)也跟著振動。

    原來他叫她名字的時候，是這樣發(fā)聲的。

    林靜抿了抿唇，一邊譴責(zé)自己的輕率和齷齪，一邊又忍不住為自己一時的道德疏忽開脫：反正肖景行也不會喜歡她，這樣的時間只會愈來愈少，現(xiàn)在是機(jī)會來找她，而她也只是沒有躲開，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抱歉，她硬著脖子說，我不小心碰到的。

    肖景行挑了一下眉，沒說話，只是緩緩地湊近她，鋼梳般的眼睫指著她，審視的目光掃向她。

    不小心？他用氣聲問她。

    嗯，林靜被盯得有些緊張，不小心......

    肖景行笑了一下，他的眸色黢黑，眉骨高峻，不語注視時有著極強(qiáng)的壓迫感，薄薄的唇上揚(yáng)，像是一只窄扁的鐵制鉤子，在林靜的心上惡狠狠地戳下一個洞，再將她拉向自己。

    肖、肖先生......他離得太近，林靜期期艾艾地叫他。

    她想說些什么，但是肖景行沒有給她狡辯的機(jī)會。他抓住她的后頸，不允許后退，目光從容地回應(yīng)著林靜圓瞪的雙眼。不疾不徐地貼近，再貼近，直到他們的嘴唇貼在一起，一點距離也無。

    肖唔林靜的大腦一片空白，驚訝得只會喊他的名字，不知道是希望他停下，還是繼續(xù)。肖景行也沒給她選擇，在她嘴唇微張著發(fā)音時，他的舌頭捅進(jìn)來，像是一條趁機(jī)突刺的蛇，絞住他的獵物。

    他們的呼吸纏在一起。林靜感覺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肖景行。她的背后是她溫?zé)岬氖终疲矍笆撬堉耐?，外面是他包裹的臂膀，而里面是他的舌頭，滑過后半截敏感的上顎，然后纏住她亂竄的舌頭。

    緊繃太久的弦斷了，就會反彈得格外狠。饑餓太久的蛇，一遭碰到合適的獵物，也會格外興奮。肖景行吻得很兇，甚至有那么一瞬間，讓林靜產(chǎn)生了自己也許會被攪碎，然后吃掉的錯覺，但她僅僅恍惚了片刻，便吻上去，獻(xiàn)出了自己的魂靈。

    胸腔中的氧氣逐漸減少，而濕熱卻蔓延。

    抱歉，肖景行舔了一下濕潤的嘴唇，我也是不小心。

    沒、沒關(guān)系......

    室內(nèi)一片寂靜，徒留兩人的喘息，伴著空調(diào)細(xì)微的轟鳴聲，合成一曲安寧的白噪音。

    肖先生，吃早餐了嗎？

    還沒。

    那我給你做。

    不行，你都站不穩(wěn)，肖景行按著林靜的后脖子，像是安撫一只貓，躺著。

    可是我想給你做。

    那我給你搬個凳子，坐著。

    林靜點了點頭。

    我先去換件衣服，肖景行說，回來給你搬。

    林靜說：好。

    于是肖景行就扶著她先躺下。他從柜子里拿了一件襯衫，緩步走出了房門，半個小時后，他帶著凳子，和一身的水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