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刀
第32章 刀
從車里出來,寒氣往腿上爬,秦簫拉住外套裹緊了些,不遠不近地跟在周以真后面。 地下停車場的南面有兩部電梯,可以直達商場內(nèi)部,周以真進入電梯后,樓層數(shù)字跳動了一下,停在1上。 秦簫乘另一部電梯,緊隨其后到達一層。叮的一聲,電梯門滑開,她左右看了看,重新鎖定目標,悄悄跟上。 商場中央正在舉辦促銷活動,搭著一個大舞臺,喜慶的音樂聲震耳欲聾,人群熙熙攘攘,在舞臺周圍擠得水泄不通,原因就在于主持人手中的紅包。 周以真走到這里就沒了蹤影。 人實在是多,秦簫踮起腳,眺望對面的扶手電梯,或許周以真上了二樓? 舞臺旁邊的過道上有幾個穿著人偶服的臨時工,見縫插針,塞了廣告?zhèn)鲉芜^來。 謝謝,不要。秦簫沒功夫逗留,推開傳單,繼續(xù)前行。 那只人偶仿佛沒有聽見,亦步亦趨地追著,有點不罷休的意思,她只好接下傳單。 就在她四處尋找周以真的時候,忽然看到斜對面一家門店前的休息椅上,坐著一個眼熟的小身影。 年幼的女孩穿著奶白色毛衣和孔雀綠長半裙,蓬松的裙邊上點綴著細小的閃片,像一條美麗的人魚公主,那張俏麗的小臉上掛著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正張望遠處。 顧悠!秦簫朝那邊喊了一聲,橫穿人流過去。 顧悠轉(zhuǎn)頭看到她,原本眼中的迷茫,瞬間化為空洞,變得死氣沉沉。顯然,她并不愿見到母親,尤其在這種情況下。 秦簫費力擠到女孩跟前,環(huán)顧一圈,蹲下身問:悠兒,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爸爸呢? 顧悠低頭不理會,一動不動,像是博物館里的蠟像,只有眼珠子尚能稍微轉(zhuǎn)一下,但卻顯得更加詭譎。 秦簫詢問無果,只好掏出手機打顧邵京的電話。 不遠處舞臺上,活動進入了小游戲環(huán)節(jié),主持人cao著流利的播音腔,讀卡片上的謎語,沒讀完,就有人搶答了。 猜謎的獎品參差不齊,從廉價的牙膏洗碗布到大件的寶馬汽車,雜七雜八,應有盡有。 然而洗碗布有好幾箱,寶馬卻只有一輛,不論是生活還是感情,套路從來屢試不爽,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主持人手中厚厚的一沓紅包。 隨著時間推移,人越來越多了,里三層外三層圍了起來。 電話沒有接通,秦簫又打了一遍,還是沒人接。 紛亂的人群,擁堵的場面,這種時候,怎么能讓小孩子獨自呆在這?萬一碰上壞人怎么辦? 悠兒,咱們?nèi)ネ\噲龊貌缓??mama開車送你回家。說著,她拉起女孩的小手。 顧悠仿佛被灼痛一般,當即甩開觸碰,抗拒地往座椅里縮。 悠兒乖,別怕。秦簫耐心地再次靠近,別怕啊,沒有壞人,來,mama抱 她輕柔環(huán)過女孩圓圓的小腰,直起身,逆著人流朝外走。 乖,寶寶真乖秦簫拍著女孩的后背,一邊輕聲哄,一邊在人群中穿行。 過道上的蠢萌人偶們不知何時也被擠了進來,拙笨的身軀隨著人群蕩來蕩去,不知不覺蕩到了中間 顧悠安靜下來,趴在母親的肩上發(fā)起了呆。她想起小時候,母親曾經(jīng)講過的睡前故事,關于海的女兒,那位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魚,最終沒能挖出王子的心臟,而是化成泡沫融進了大海。 她至今也不明白。 為什么總要消失一個人,為什么不能有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 女孩緩緩垂下腦袋,手中剩余的半管注射器掉落在地上,周圍無人察覺,只有白色的小腿襪上多了一珠血色小點兒 恭喜你們答對啦!主持人大聲地宣布,向臺下灑出一波紅包。 與此同時,舞臺上不知從哪冒出一個陌生男人,將一個泰迪熊拋向人群。 人們驚呼著,尖叫著,跳躍著這種情況下,獎品是什么似乎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秦簫感到肩上一震,似乎被什么東西砸中,沒等她看清那是什么東西,身體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周圍的人拼命推搡著,無數(shù)只手伸向著泰迪熊,將它爭搶,將它撕碎,將它分離,白花花的填充物從泰迪熊的肚子里迸出,滿天飛散。 場面已經(jīng)混亂。 秦簫被人流沖來沖去,像暴風雨中航行的小船,每一寸都步履維艱。她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盡力保護懷中的女兒,不讓她受傷。 匆忙間,冷不防腰后一麻,像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接著一股涼意從那處散開,稍稍停滯了一瞬,迅速向全身蔓延。 秦簫打了個冷顫,猛地回頭看去。 一個小丑模樣的人偶貼在她的右后方,頭套上的臉十分怪異,血紅的嘴一直咧到耳根,令人毛骨悚然。 這家伙和剛才發(fā)傳單的不是一伙人嗎?他們早有預謀? 她用鞋跟重重踩了人偶一腳,將它逼退,手臂更加用力地摟緊女兒,往外圍鉆。 這一刻,身體像一瓶倒過來的沙漏,精力和體力飛快流逝。 遭了,可能是麻醉劑之類的 四肢開始乏力,她幾乎要抱不動顧悠,只能憑一股勁兒沖出人群。 會場的氣氛到達高潮,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舞臺上,沒人注意到,幾個人偶悄無聲息地集中在一起,朝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追去。 黎川捂著耳朵,從扶手電梯下來,看到面前人山人海的景象,有些進退兩難。 與其被擠成rou餅,不如回電梯,從另一邊的北廣場離開。 正當他準備轉(zhuǎn)身的時候,一個人影沖上來,往他懷里塞了一個沉甸甸的軟物,黎川下意識抱住,發(fā)現(xiàn)是個年幼的小女孩。 哎?你干什么?他莫名其妙地抬頭,看到女人的臉,一下子怔住,是你?你怎么 帶她走!快!秦簫停也不停,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黎川見她身后追著幾個男人,意識到情況緊急,也來不及多想,他摟著女孩顛了兩下抱穩(wěn),轉(zhuǎn)身走回上行電梯。 廣場一樓東面是寬敞的美食區(qū),人也很多,可是相比于南面的舞臺,這里可謂是小巫見大巫。 此時,一家奶茶店隔壁的隱蔽通道里傳來不間斷的打斗聲,卻被嘈雜的人潮聲蓋過。 秦簫左臂勒住一個男人的脖子,抬右腿踹開另一個人,頸后襲來一道勁風,她即刻彎腰,捏住那人的拳頭,順手一個過肩摔,把對方撂倒在一邊。 力氣爆發(fā)到極致,體力流逝得越來越快。 不行,有點不對勁 身體又熱又飄,有一種將要蒸發(fā)成水的趨勢,不能再繼續(xù)打下去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秦簫果斷選擇跑路。 視野仿佛蒙上了一層白紗,糊糊的一團,她憑著感覺勉強辨別方向,摸進安全逃生通道。 這里可以通到樓下的停車場,向上也可以去二樓,她想也不想就往樓下走。 哪知剛走一步,就被人纏住腰,拖了回去,秦簫本能一個后抬肘,將對方撞開。 媽的,扎了藥還這么能跑梁越捂著肚子罵道,眼神毒怨地盯著她。 秦簫回頭看到梁越,也是意外,頓時也不跑了,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反扭到背上。 送上門的獵物,不要白不要。 躲在暗處的爪牙們終于露出頭來,她怎么可能甘心放過,一時忘了自己也快窮途末路。 梁越顯然不肯配合,掙扎兩下,抬膝撞向秦簫的腹部。 這里本來就是樓梯口,秦簫被他撞開,往后踉蹌幾步,鞋跟正好在臺階邊緣踩空,她身體一仰,摔倒在后面的樓梯上,骨碌碌一路滾到底。 肢體癱軟,根本感覺不到痛,秦簫灰頭土臉地摔在地上,撐起又倒下。 梁越順著臺階,慢慢走下來。 警官小姐,你怎么不問問我給你打了什么?他揪住她的頭發(fā),將她拽起來,丟回后面的臺階上。 兩人角色顛倒,情勢急轉(zhuǎn)直下。 秦簫扒著樓梯扶手,披頭散發(fā)地盯著梁越,她渾身發(fā)抖,牙齒上下打架,發(fā)出了喀喀的聲音,像是得了癲癇的病人。 是OSD736。梁越陰陰地笑起來,上前掐住她的腰,掌心曖昧地搓了幾下,而且是高純度的。 嘶的一聲,裙角裂開一道長縫,露出白凈的皮膚,他用力扳開她顫抖的雙腿。 生,或是滅。 沙漏里的時光粒粒流淌,生命之花從盛開走向凋謝。 怎么樣,爽不爽?男人滿臉亢奮,嗯?爽不爽! 紅色的血從裙底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媽的,老子問你話呢!爽不爽?說話!爽不爽?梁越口中逼問,下身用力地聳動著,速度越來越快,sao貨,真他媽緊他埋頭嘬吸女人細膩的脖頸,陶醉不已。 秦簫目光空空,纖細的小腿無力地晃蕩在男人腰側(cè)。像一片斑駁的碎布,一步步干枯殆盡。 沒有知覺,但是她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努力調(diào)動身體機能。男人的耳朵近在眼前,她一口叼住。 啊梁越痛呼一聲,捂著耳朵抽身退開。 秦簫摔坐在地,齒間的血腥味喚醒了暴戾的天性,她吐出口中的血,目光突然變得清明,爆發(fā)出無窮的力量。她挺身而起,一把扼住男人的脖子,一個箭步向前,將男人的腦袋用力撞向?qū)γ娴膲Ρ凇?/br> 咚一聲,梁越撞出了一頭血,他大駭不已,又驚又怒,自腰間抽出一把彈簧刀捅回去。 鮮血從女人腹部噴向墻面,濺出一朵巨大的紅菊。 秦簫不為所動,致幻劑使她的身體失去了痛覺,她機械地重復著動作,不停地撞擊男人的腦袋,一下,兩下,三下 一聲聲重音符,譜寫成死亡樂章。 墻壁上炸開一波又一波紅色漿液,梁越早已頭破血流,他又是罵又是求,手中的刀反復捅向女人。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紅刀子進紅刀子出,他在她腹上捅了十三刀,也沒能阻止她的暴行,他再也沒有力氣抵擋,身子慢慢滑落下去 男人頭抵著墻,膝蓋跪地,彎成了一座懺悔像。 彈簧刀摔在地上,發(fā)出一聲金屬脆響。 秦簫松開手,蹣跚著后退幾步,腳跟一崴,身體仰倒。她躺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血rou模糊的肚子上下起伏,有鮮紅的液體流出來,淌在身下的灰白地面上。 三十三年的時光,從來沒有那一刻比現(xiàn)在更糟了。 在這一生中,她從沒有怕過任何東西,即使是死神也不能贏得她的恐懼,因為狩獵者永遠站在金字塔頂端,她是無堅不摧的。 沒關系,堅持住,堅持住。 她睜著眼睛,呼吸著,呼吸著。 視野開始縮聚,由面變成線,由線變成點。 最后,點也消失了。 狹窄的樓梯間里,一男一女,一跪一躺,一死一亡,臺階上、墻面上到處都是血,如同人間地獄。 利維坦嫉妒人間甜美的果實,終于將它偷偷摘下,帶回漆黑的深海。 ()〖完〗 罵我也沒用,因為我聽、不、見! 拜了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