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
第6章 三
阿嚏! 秦簫打了個噴嚏,把剛進辦公室的楊真嚇了一跳。他愣怔半天,看到秦簫拿紙巾擦鼻子,下意識問道:秦隊,你感冒了? 嗯。秦簫頭也不抬,接過他遞來的文件,放在一摞書山上面,繼續(xù)翻看卷宗。 楊真站在原地,躊躇著說:我辦公桌里有感冒藥,您要不要吃點? 不用。我吃過藥了。秦簫吸了吸鼻子,抬眼見他還沒走,忽然良心頓悟,想起身為領(lǐng)導(dǎo)應(yīng)當(dāng)關(guān)懷下屬的義務(wù)。 她將紙巾揉成一團,坐直清清嗓子。 小楊啊,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在調(diào)查一起中學(xué)生綁架案。楊真恭順地回答。 秦簫揚手一拋,紙團精準地扔進墻角垃圾簍里。 女學(xué)生么? 男生。 進展到哪兒了?給我看看你的筆記。 我沒記。 秦簫皺起眉:不記錄你能分析好案情? 楊真很想說自己能,但他決定保持沉默。 那行吧,秦簫不多追究,你和我口述一下。 楊真背過手站著,嚴肅地點點頭。被綁的人質(zhì)叫楚成廣,16歲,是城一中的高一學(xué)生,三天前失蹤,綁匪寄了份快遞給他父親,里面是楚成廣失蹤前穿的衣物,還有紙條留言說要50萬現(xiàn)金 他看見秦簫陷入思索,于是頓了頓,簡明扼要地做總結(jié):楚成廣的家庭條件非常好,母親早逝,父親再婚,父子關(guān)系不和諧,成績中等,喝酒抽煙,但不惹事,人際關(guān)系簡單,基本就學(xué)校 他有女朋友嗎?秦簫突然插了一句。 楊真愣了愣,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他父母說沒有。 很多孩子早戀,父母不一定知道的,你要自己調(diào)查。秦簫抱起雙臂,身體后傾,不老是從金錢利益上著手分析,很多犯罪都會涉及到人際因素,思路要放開一點。 楊真低下頭。我調(diào)查過,我覺得應(yīng)該有吧。 什么叫應(yīng)該有,說清楚點。 呃他呃 早飯沒吃飽嗎?秦簫冷聲打斷道,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桌前的年輕人,站沒站相,男孩子不要畏畏縮縮,抬頭挺胸好好講話! 楊真聞言渾身一震,立馬乖乖站直,目光卻游移起來,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他衣柜里藏著一盒安全套拆過的。 16歲秦簫思忖道,你去他學(xué)??催^了嗎? 正準備去。楊真定了定神,重新看向她,結(jié)果只堅持了一秒又轉(zhuǎn)開視線。 秦簫看了看腕表。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她推開椅子站起身,從抽屜里面拿出錄音筆,想了想又多抽了幾張面紙,踹在口袋里,大步朝外走去。 楊真連忙跟上她。 兩人乘坐的是秦簫的白色SUV,楊真自覺兼職司機,駕輕就熟地驅(qū)車開出停車場。有人代駕,秦簫自然樂得清閑,她放松身體,背倚在副駕上閉目養(yǎng)神。 到達城一中,楊真泊好車,轉(zhuǎn)頭看見秦簫閉著眼,睡意正濃的模樣。由于馬尾辮的阻礙,她的腦袋歪向一側(cè),臉恰好對著駕駛座。 他解開安全帶,探身過去想拍醒她,快要觸及的時候又突然收回手。 車里很安靜,能聽到女人的呼吸聲,微弱但均勻。 楊真注視著秦簫的睡顏,仔細端詳起來:明凈的前額,清秀的柳葉眉,挺翹的鼻,略干燥的嘴唇緊緊閉著,仿佛謝絕一切打擾。 他用目光一遍一遍描摹著,不知不覺靠得越來越近,已經(jīng)能感覺到她呼吸的熱氣,淡淡的,似乎帶著某種獨特香味。 他不自覺啟唇,伸出舌尖迎住一段氣流,隔著微不可查的距離,嘗了一口。 好像沒味道啊 阿嚏秦簫打了個噴嚏。 楊真反射性閉上眼,被口水噴了一臉,卻只是微微偏了一下頭。 還是沒味道。 秦簫睜開毫無睡意的雙眼,聲音如寒刃:靠這么近干嘛,到了就叫一聲。隨即從口袋里扯出面紙,邊擤著鼻子邊下車。 楊真默不作聲,下車鎖好車門。 楚成廣的班主任唐明軒是一個溫文儒雅的語文老師,二十六七歲左右,在眾班主任中算是年輕的了,現(xiàn)在正好沒課,坐在辦公室里。 楚成廣那天中午就請假了,然后就一直沒回來。唐老師回憶說。 他自己請的假?秦簫端坐著問道。 是的,他說他家里有急事。唐明軒不自覺也坐正了些,不經(jīng)意間瞥了一下書柜的方向,脊背又放松下來。 楊真含肩塌背地窩在墻角書柜前,只顧埋頭記筆錄,悶不作聲。 秦簫繼續(xù)問:他最近經(jīng)常請假? 那倒沒有。唐明軒想了想,不過,前段時間逃過兩次課,不是大事。 唐老師,我想看看楚成廣的成績單。 喔好,我找找啊唐明軒去楊真旁邊的書柜里翻檔案,動作有些急,不小心碰倒一個文件,柜子里的一排文件像多米諾骨牌似的,嘩嘩全倒出來,坐在下邊的楊真不幸被兜頭砸了滿身。 秦簫起身一個箭步,眼疾手快地按住柜子上層搖搖欲墜的獎杯。 楊真眼鏡被砸歪,手忙腳亂地捧著懷里一堆文件,茫然看著近在咫尺的纖細腰身,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一抬頭又看到了挺翹的胸巒。這仰也不是,低也不好,臉慢慢紅了。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唐明軒人高腿長,趕緊伸手幫秦簫把獎杯推回去。 秦簫放下手,看到楊真傻乎乎的模樣,忍不住皺眉:楊真,別傻愣著,朝邊上坐。 哦。楊真將手上的文件攏一攏放在對面桌子上,老老實實拖著椅子,坐到秦簫邊上挨著她,像個稱職的小跟班。 唐明軒深表歉意:對不起,警察同志,實在不好意思,砸到你了 楊真搖搖頭:沒關(guān)系。 秦簫拿著成績單翻看,唐明軒不好打攪她,便繼續(xù)和楊真搭話:楚成廣雖然成績不是很好,但他學(xué)習(xí)還是很用功的,考試分數(shù)不能說明一切,現(xiàn)在的孩子學(xué)習(xí)壓力太大,心理負擔(dān)比較重。 是嗎,楊真笑了笑,說起來高一應(yīng)該沒那么大壓力吧?會不會是早戀呢? 沒有啊,班上喜歡他的女孩倒是不少,班委都和我說了,要是真有情況,我不會不知道 秦簫突然道:唐老師,你對楚成廣的印象如何? 唐明軒把視線轉(zhuǎn)向她,認真想了想。挺帥氣的男孩子,人緣很好其實他很敏感,自我保護意識很強,各科老師都很難與他溝通,可能是家庭原因吧,他對任課老師們都不太信任。 但他很信任你。秦簫說,他成績的確不好,但是語文卻次次名列前茅,所以他總成績才能保持中等。 楊真感到吃驚,微微伸著腦袋看向秦簫手上的成績表,果真如此。 唐明軒解釋道:因為我是班主任嘛。 可能吧。秦簫談到這里就不再繼續(xù)。 楊真表情凝重,有些不太認同:楚成廣顯然是偏執(zhí)型人格,容易猜忌和懷疑別人,或許是因為只有你能給他安全感,他十分信任你。 唐明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家都這么說,我倒是覺得自己對學(xué)生太溫柔了,缺少威信。 打鈴聲響起,一節(jié)課下課,談話也結(jié)束。 唐明軒把自己的手機號寫在紙上遞過來,楊真接過來的時候碰到他的手,發(fā)覺觸感冰涼,這恰恰和他本人的溫潤氣質(zhì)相反。 他稍稍留了個心,看了眼紙上的一排數(shù)字,折了折塞進外衣口袋。 秦簫站在走廊上,看著遠處cao場上打籃球的學(xué)生,沒注意身后動靜,楊真喚了一聲,她才回過頭,與他一同下樓離開。 鑰匙給我,我來開車。秦簫說。 楊真順從地將鑰匙遞還給她,秦簫打方向盤倒車,很快駛離了一中,開上主干道。 車窗外的景物飛快向后掠去,楊真暗自琢磨之前聊天的細節(jié),總覺得哪里不對。忽然車速變緩,他回過神,發(fā)現(xiàn)前面是紅燈,不由轉(zhuǎn)頭看向駕駛座。 首先映入簾的是方向盤上的手。 白,細長,手背上骨筋微微凸起,立體感十足,像博物館里的雕塑品,環(huán)握的手勢有一種莫名的情色感。 車又行駛起來,楊真猛然清醒,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秦簫在開車的間隙,垂眸瞥了眼方向盤,有些莫名其妙:這孩子什么毛病,眼神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 你對案件有什么看法?她出聲問道。 楊真坐在副駕里動了動,兩手交握垂于腿間。感覺不像是綁架,倒像是楚成廣自導(dǎo)自演 哦?秦簫鼓勵他,說說看。 時間上有點趕巧。不從被害人的角度去假設(shè),本人才是最可疑的其實他父親和我聯(lián)系過,錢早就備好了,毫無經(jīng)濟負擔(dān),說不定楚成廣只是想報復(fù)一下父親再婚的不忠 不忠?秦簫挑眉,你認為這是不忠?妻子去世,再婚不是很正常嗎? 但是對孩子來說,通常很難接受吧 秦簫握緊方向盤。繼續(xù)說。 楊真舔舔嘴唇,猶夷道:我覺得楚成廣好像喜歡呃那個 喜歡什么?秦簫嗤笑一聲,偏頭看了眼窗外,喜歡自己班主任? 喜歡老師很正常,我上學(xué)的時候也喜歡過老師,這不能說明什么。秦簫直接駁回。 楊真轉(zhuǎn)過頭看她:不是那種我是說 同性戀? 是的。 秦簫扯了一下嘴角。楚成廣有自己的想法,唐明軒也隱瞞了很多事,你要學(xué)會觀察細節(jié)。 男老師嗎? 什么?秦簫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剛才說你上學(xué)時候喜歡過老師是男老師嗎? 秦簫無語,半晌后才回答:不記得了。 她只是隨便一說舉個例子而已,這孩子的關(guān)注點是不是有點跑歪了? 秦簫有些不悅:你思路有點問題,以后還是要多做筆記。 楊真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 楊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秦簫發(fā)現(xiàn)他走神,干脆直截了當(dāng)?shù)靥裘?,楚成廣不一定是同性戀,而唐明軒卻一定是,你不要因為他的外表而受其蠱惑,你以為他是不小心碰倒文件砸你的嗎?他是不想跟我說話,想與你搭訕,蠢貨。 楊真瞪大雙眼:什么?!不等等,我不是!我不是 秦簫說:行了,這個暫且不提。楚成廣年紀還小,如果真是自導(dǎo)自演,肯定是受人指使。 她認真開車不再說話,提示已經(jīng)夠明確了。 我真的是直的,秦隊楊真還在糾結(jié)上一個問題,你誤會我了,我不是,我真不是 秦簫沒有理會。 楊真還想再多解釋幾句,車卻突然停下了,緊接著一陣熟悉的淡香襲近,轉(zhuǎn)頭一看,秦簫不知什么時候解開安全帶,靠了過來,他嚇了一跳,趕緊縮著身子往后躲。 秦簫在離他十公分的地方停住,聲音不冷不熱:不是什么? 楊真屏著呼吸,梗著脖子,偏開視線四處亂瞅就是不看她,秦簫盯著他飄忽不定的眼神,揣摩了一番。 尷尬,克制,疏離,倒是看不出厭惡。 我都沒碰到你呢,躲什么?你給解釋解釋。她不留情面地奚落道,解釋啊,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現(xiàn)在怎么連屁都不放一個? 楊真: 憋不下去了,他猛地張口呼吸,不停地擭取罌粟花般的致癮氣息。 秦簫皺眉:你有哮喘嗎?她退開一些,準備坐回位置,楊真突然伸手,撈住她的后腦勺,用力朝自己壓近 唔! 這哪是吻,分明是撞。 秦簫被磕到了牙,當(dāng)即就推開楊真,怒道:你干什話沒說完又被堵住唇,他改用兩手穩(wěn)住她的腦袋,將她的呼吸全數(shù)奪走。 快要窒息了。 秦簫掐住楊真的下巴扳到一邊,楊真也憋到盡了,順從地轉(zhuǎn)開臉,額抵在秦簫肩上,調(diào)整呼吸。 兩人像剛從水里爬出來的溺水者,面對面喘著氣,一句話也沒法說,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楊真剛平復(fù)幾秒,抬頭又要繼續(xù),秦簫一把捂住他的嘴:打、打住 他拉下她的手,再次精準地吻上去。 夠了!唔我信了,我知道你不是唔停唔!秦簫身體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只能晃著頭躲閃。 忽然,一根滑溜溜的舌頭伸進她嘴里,淡淡的牛奶香,令她頭皮發(fā)麻,趕緊頂住他的舌頭往外推,口水糊了一臉。 楊真乘機含著她的舌頭吸溜著,手滑入秦簫的西服裙中,扯出上衣下擺往上掀。 忍無可忍,秦簫狠狠薅住他的頭發(fā),把腦袋揪開:你他媽到底有什么毛病! 楊真被迫仰著頭,總算消停了。秦簫拽一拽腰后的手臂,居然拽不開。這小子看著弱,力氣還挺大。 放手!她怒喝道。 楊真小口喘著氣,舔了舔嘴角的口水,喉結(jié)滑動一下,沒放。 我數(shù)三聲,你再不放手我恁死你! 聞言他摟得更緊了,指腹在她光滑的后腰上貪戀地摩挲,反正親也親了,摸也摸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一!秦簫臉色冷下來。 他依舊不放。 二!話音剛落,秦簫直接揪著他的腦袋往后面車窗上撞,發(fā)出哐的一聲,楊真被撞得眼冒金星,終于放開手。 秦簫立刻撐起身,坐回駕駛座。 楊真抱著頭縮在座位上,疼得聲音發(fā)顫:三你還沒數(shù)三 秦簫冷笑一聲。 她把襯衫狠狠塞回裙子里,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拿過礦泉水喝了一口,漱了漱,吐到車窗外,嫌惡道:你吃了什么,一股奶味。 你說話不算數(shù) 那又怎樣,我也沒真弄死你。 你、你怎么能這樣楊真難以置信地瞪向她,委屈的聲音毫無威懾力。 秦簫面無表情。 兩千字檢討,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