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

    鐘洛虞倚在窗前抽煙，平日要是聽到鐘太太上樓的腳步聲她早就扔了煙，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今天鐘太太的腳步聲一聽就是帶著火氣的，她卻紋絲不動。

    鐘太太推開女兒的房門，見鐘洛虞捏著一根煙，愣了一下后過去一把搶了下來狠狠地?fù)ピ诘匕迳稀チ撕笥窒肫鸬匕迨氰帜镜?，又連忙撿起來扔出窗外。

    鐘洛虞靠在窗邊雙手抱胸，看著光潔的地板上那些星星點點的煙灰。平日鐘太太要是看到她這種不學(xué)好的行為肯定是要罵一頓的，可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問。

    她抓著鐘洛虞的胳膊，嚴(yán)厲地看著她：我問你，蘇時越是不是......是不是欺負(fù)你了？

    鐘洛虞閉了閉眼，扭頭看向窗外。

    這......這算是默認(rèn)了？鐘太太放開她的胳膊，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幾步，退到床邊被床攔住一屁股坐了上去，捂著胸口一副氣都喘不上來的模樣。

    母女倆都沒說話，鐘洛虞是不知道該說什么，鐘太太則是太震驚了說不出來話。

    沉默了一會，鐘太太嘆了口氣道：都被他占了便宜你還鬧什么脾氣，把他惹翻了你這虧不就白吃了。

    鐘洛虞目光還是放在窗外，但握著自己胳膊地手緊得青筋都冒了出來。

    鐘太太自顧自道：他還算有點良心，知道負(fù)責(zé)。雖然是去做妾，但蘇家是什么人家，他家的姨娘走出去都是體體面面的也不算辱沒了你。

    鐘洛虞淡淡地打斷鐘太太：你就不問問我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么？

    鐘太太苦笑：到了這個地步，你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還重要么？一個女人沒了清白要怎么活，就算你是被迫的我們還能去警察局告他？能告贏么？你的名聲不要了么？

    眼淚滾了下來，她就知道父母會是這個反應(yīng)，都會勸她趁著蘇時越對她還有新鮮勁做了他的二房，從此衣食無憂地過一生。她若是不懂事鬧到警察局，說蘇時越強jian她，人家恐怕也只會當(dāng)她勾引蘇時越事后價格沒談攏鬧事。

    家里最疼她，最舍不得她吃苦受罪的母親卻對她委屈一句不問。她昨晚回來一聲不吭、粉飾太平也是明白她家一家子捆起來都斗不過蘇時越，硬碰硬只是螳臂擋車，所以她自己咽了這個啞巴虧。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不安慰她也就算了，為什么還要讓她去迎合蘇時越的得寸進尺？

    鐘洛虞心如死灰抬手抹了眼淚冷冷道：我是不會去蘇家做姨娘的。

    鐘太太急了：那你要怎么辦？你都吃虧了啊！她哪里是不知道女兒受了委屈，可她雖然生在云南那種民風(fēng)開化的地方，但家里畢竟是漢人，三從四德是印在骨子里的。對于漢人女子來說失去貞潔那是比天塌下來還大的事。蘇時越既然愿意負(fù)責(zé)，那就是成全了鐘家的臉面皆大歡喜的事。

    鐘洛虞轉(zhuǎn)身面對鐘太太：月小姐說能幫我去法國留學(xué)，我打算去法國。

    聽見女兒要遠(yuǎn)走異國他鄉(xiāng)，鐘太太如遭雷擊：去法國？這已經(jīng)有機會進豪門了，她卻想去法國？這想的是什么餿主意。腦子能正常運轉(zhuǎn)后她氣得大罵：你是不是瘋了？你這么做圖個什么？你跟我說圖個什么？

    鐘洛虞嘴角譏誚地一扯：圖什么？就圖不想讓蘇家正頭少奶奶把我當(dāng)個傭人一樣呼來喝去。圖不想讓我的孩子叫別的女人媽，對著我卻只能叫聲姨娘。

    鐘太太無言以對，她自己就是這么對待二姨娘的。她也不敢保證鐘洛虞進了蘇家門，蘇家的少奶奶不會這么對待她。身為女人她自己很清楚，自己男人有了別的女人再大度的女人心中都會有怨言。

    她只能換個話頭勸道：你聽mama的，這男人最重要的是有能力。你看看你父親多窩囊，拖著一家老小背井離鄉(xiāng)，錢賠了個精光也就算了，他卻過上了甩手掌柜的日子。成天一點賺錢的法子都不想就知道看報紙。一個家的吃喝拉撒都要我cao心，難道你想過這種日子？蘇時越千不好萬不好，可他有錢??！這種拮據(jù)得買塊點心都要算計半天的日子你還沒過夠么？還想著出國，你不看看你的年紀(jì)，都23了！出國幾年再回來，還要你的就只有鰥夫了。

    怎么沒過夠，就是過夠這種日子她才削尖了腦袋往有錢人的圈子擠，還差點上了林家豪的當(dāng)。可她再怎么窮、再怎么不要臉也不想給人做妾呀！

    聽到母親說她的年紀(jì)她眨了眨朦朧的淚眼道：如果當(dāng)初你們答應(yīng)了安家，你現(xiàn)在都抱上外孫了。

    鐘太太提起安克儉就來氣：你少跟我提他們家，要不是你一直惦記著那個短命鬼能到現(xiàn)在都還沒個著落。那個短命鬼死后他們家索性全家都搬走，自己女兒沒少聽那些長舌婦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哪家的姑爺上門求去不受氣，他倒好，你父親話還沒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他但凡對你是真心的、死心塌地想娶你，挨幾句罵怎么了？會死么？抬頭嫁女兒、低頭討媳婦，我們漢人自古就這規(guī)矩。

    看樣子父母是鐵了心要讓自己去做妾了，鐘洛虞推說自己頭疼把母親趕了出去，準(zhǔn)備呆會瞅了機會去找月小姐幫忙。就算去法國的事不能算數(shù)了，但給她找份工作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有了固定的工作她就搬出去自己一個人生活，沒有誰能強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