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踏血
拂衣踏血
風(fēng)雪驟停,萬仞絕壁上,漫山雪松銀妝素裹,天地間一片素凈,寒風(fēng)呼嘯過耳,白雪鋪蓋大地,滿目潔凈晶瑩。 常人難以企及的孤峰雪線,舉目所見,盡是千里浩蕩連綿不絕的蒼茫積雪,帶著濕潤之意的空氣顯得格外清透。 天邊漸白,晨光初透,青灰的蒼穹僅余幾點寒星若隱若現(xiàn),周遭霧氣繚繞,如夢如幻,教人平生空荒孤寂之感。 肅殺的寒風(fēng)撲面而來,寒氣浸骨,宛若刀劍相割。 方凌雪打了個哆嗦,她攏了攏肩頭棉衣呼出一口長氣,望著無邊無際的皚皚雪景,活動了一下筋骨。 體內(nèi)真氣充沛,盈然鼓蕩,原以為萬事皆休,不想小命得存,傷勢大好,更賺得一場春芳夢,再快活不過了。 她心神激蕩,哈地一聲笑了出來,心情大好,連日來的隱忍與掙扎得到了最好的渲泄。 哼著歡快小曲,身形騰躍,她如一只雪鹿在荒野中跳躍,疾行于地勢險要,幽深崎嶇的雪山,濺起無數(shù)細碎雪花。 青翠峰巒,驚鳥離林,四周盡是虬曲參天的古松翠柏,枝梢壓滿積雪,她深一腳淺一腳在雪中奔得一陣漸漸靠近了青云觀。 聽得前山鐘磬聲起,幽遠飄逸,渺渺如煙,想是又到了每日凌晨日落,道觀眾人履行玄門功課的時分。 在這久久不散的綿長鐘磬聲之中,她尋著渺遠的誦經(jīng)聲而去,沿著山間長徑一路前行,身后積雪分開一道淡淡的痕跡。 銀光浮動,水靄朦朦,雪嶺脈脈,遙望淡淡云霧間,道觀飛檐流翠,銅鈴串串,巍巍壯麗。 空氣中漂浮著淡淡松香,揉著冰雪濕潤的冬霧,恍如兄長方凌風(fēng)身上的氣息,隱有幾分悵然。 天地蒼野一片雪白,方凌雪不便前去正殿打擾眾人清修,便沿著抄廊過月洞門,悄無聲息地穿越偏院前往后山。 眼前堪堪現(xiàn)出了白墻黛瓦數(shù)間屋舍,只見人影一晃,一位道裝男子已大步迎來。 來人道袍飄飄,長袖輕拂,聲音煞是清朗,方姑娘,前殿客舍已著人收拾整齊。 二人目光相觸,方凌雪連忙前行數(shù)步,肅容行禮,有勞清虛道長!也不必麻煩,我到掌門院中暫歇即可。 清虛年約三旬,骨骼清癯,五官端正,乃方凌風(fēng)座下首徒,方凌風(fēng)一向萬事不理,門內(nèi)大小事務(wù)俱是清虛在做主打理。 也好,前殿廚下已備好膳食,方姑娘盡可隨意,貧道便先行回去授課。 好,多謝道長。方凌雪謝過清虛,踏過凌霄長廊,推開了兄長獨居的清凈小院。 她拂開積雪,推門而入,白雪皚皚的院子里,一室清冷。 屋內(nèi)除了桌椅床榻外沒有半點裝飾,就連簾幔也是素青無紋,靜靜低垂,顯得格外簡單無趣,一如方凌風(fēng)的模樣... 方凌雪給自己灌了兩杯桌上的涼茶,和衣癱倒在榻,呆愣地望著晃動的簾帷,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 想他了...即使才剛剛分別... 可都沒來得及問一聲他究竟是作何想,往后...往后彼此又待如何...便被送出了石室... 不遠處清悅幽然的鐘磬一下連一下,輕輕敲震著她的心。 心似乎跳得有點快...也有點亂... 嗚!真的好想哥哥...想念俊美,冷清,淡漠的方凌風(fēng)... 方凌雪用力捶了一下床,忽地騰身而起...不想了!還是去尋點兒吃食好了! 許是早課完畢,方凌雪剛在廚房端了兩碟不沾葷腥的點心,便見三三兩兩道人穿著規(guī)規(guī)矩矩的道教裝束,結(jié)伴前來用膳。 方凌雪與人一一含笑致禮,正準(zhǔn)備邁步回院,忽聽得身旁兩位道人閑聊。 你瞧這萬花樓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扈三娘被斬首示眾,可真是那魔頭所為?我怎就不信他小小年紀(jì)功夫有那般厲害。 定錯不了啊,聽聞老藥王晚年逝于燕云谷,不知給那魔頭遺留下多少稀世奇藥,功力大增也無甚稀奇。 萬花樓...方凌雪一怔,迅速轉(zhuǎn)身詢問,道長,你是說...萬花樓的扈三娘死了? 那道士連忙施禮為她解惑,正是正是,昨夜山下傳來消息,魔教肆虐,萬花樓遭魔頭李策設(shè)伏,扈三娘被就地斬殺... 那魔頭輕騎執(zhí)劍,拂衣踏血,攪動江湖風(fēng)云,將扈三娘頭顱懸掛于清河城門,并揚言要將武林踏成血海。 另一道士似心有戚戚然接話道,那魔頭著實了得...年方弱冠,內(nèi)功外功俱已臻化境,登峰造極。 可謂揮手即讓天地驚變,抬眼就教日月傾落...只怕江湖之中,當(dāng)今之世,已鮮少有人是他敵手... ...什么...什么就天地驚變了...要不要如此夸張...他哪有那么厲害,這小混蛋...竟敢又搶她風(fēng)頭! 但他未死...方凌雪唇角漸漸漾出一抹笑意,就知他沒那么容易死掉...他的生死,本就該由她來掌控! 她向面前的道人微微一笑,勞煩兩位道長待掌門出關(guān),幫我?guī)€口信,就說我先行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