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周末的陽光和煦，林巧兒拿著頂小巧的草帽，步履輕快地跟在薛世紳身后。

    他們要出發(fā)去隔壁縣竹林風景區(qū)的度假村，她坐進后座，看見孫磊獨自在駕駛座上，百合呢？

    別提了，周六早上被抓去加班，孫磊無奈地擺擺手，我先送你們去，再折回去接她。

    好辛苦，我特意給她做了點心。林巧兒晃晃手里的小袋子。

    薛世紳關好車門，笑道，還不趕緊把老板炒了。

    林巧兒輕輕拍他的手臂，不要胡說。

    孫磊咯咯地笑出聲，發(fā)動車子。

    薛世紳握住她的手，哄道，我沒胡說，她那老板老是周末抓她加班，太過分了。

    你別這樣動搖她，她喜歡自己的工作。

    工作我可以給她推薦

    對對，孫磊插話道，我也是這么勸百合的。

    林巧兒好奇地偏頭，那百合怎么說？

    她說結婚前不考慮。

    薛世紳大笑著拍他的肩膀，那你還不趕快求婚？不然她不信任你。

    林巧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出聲。

    度假村在半山腰，氣溫好似瞬間比城市里降了十度。整棟別墅在繚繞的云霧之中若隱若現，被茂密的竹林環(huán)繞起來。這棟度假別墅自帶室外游泳池和室內溫泉池。

    三人一下車，就感受到這驟降的溫度里不太適合在戶外游泳，好在室內的溫度十分宜人，溫泉房中安置著落地玻璃，窗外的美景一覽無遺。

    孫磊把他們送到便折返回去，林巧兒把自己的行李放下，在大臥室里轉了轉，欣賞窗外美景。

    一轉身就被薛世紳攔腰扛起抱到床上去了。

    她被他猴急的動作逗得直笑，小聲勸，他們很快就回來的，你不要弄太久。

    我要珍惜與你獨處的時間，薛世紳扯掉自己的褲子，都不扯她的，真好似在節(jié)省時間，百合一來，你們兩女孩就跟連在一起似的，我跟你說不上悄悄話了。

    林巧兒咯咯的可愛笑聲很快變成一陣陣輕微的嬌喘。

    他們做了個十分簡短的愛，也就在床上耳鬢廝磨了一個小時，大部分時間她的手都緊緊攥著他的衣領前襟。

    她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他們就匆匆沖澡，換著泳衣去溫泉房。

    這舒適溫暖的水流讓人犯困。林巧兒趴在溫泉池壁看風景，薛世紳在別墅中逛了一圈，手里取了一本厚重的八開大的書本。

    他把書放在她手邊，然后走進溫泉池，雙手環(huán)住她。

    溫泉池的設計正好在四周有暗槽，因此水流不會浸濕周圍的物品。

    林巧兒欣喜地看著那本厚重的藝術史書，笑道，你還帶這個？這么重。

    書房里看見的，我以為是裝飾書，沒想到是真書。意大利語，估計沒人看得懂，我也不覺得有人來這里度假還愿意看這個，他摸摸她的劉海，笑道，除了你。

    好有意思。林巧兒饒有興致地翻著書頁。

    跟我講講，說了什么？

    她便飛速看一段，然后簡短地總結，如此看了一頁，兩人又翻翻其中的油畫和雕塑照。薛世紳頗為驚訝，沒想到你意語學得那么好。

    我都在米蘭待了一年了。

    才一年呢，很多人待上十年也說不了幾句。他認真道，我朋友的藝術館館長是意大利人，下次我?guī)阋娨娝?/br>
    我不會這些

    沒事，就跟他聊聊天。

    一聽到這些對富家公子來說見慣了的場面，林巧兒心里就打鼓，她覺得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手。內心實在是氣餒，于是一直回避，好了，別說這個了。看書吧。

    薛世紳留意到她一直以來的逃避。

    他是想與她組成家庭，他的身份自然是要把妻子也一并提升上來的。薛世紳感受得出，兩人的家庭背景導致他們在很多想法上隔著一道鴻溝。

    他知道自己不得不推她，她才愿被動地接受，但此刻，他還是表面上答應，好，不提。

    于是話題又回到這本藝術史書籍上，林巧兒才顯得開心些。她很喜歡聽薛世紳與她聊藝術，囊括繪畫、雕塑、文學等方方面面。

    對此他們有一模一樣的想法，似乎離了對方，就落到知音難尋的困境里去。

    她慵懶地趴在溫泉池壁上，側著臉聽他講。她知道自己以前對薛世紳是很著迷的，這份著迷的刻骨銘心程度讓她至今也無法完全走出來。

    現在的她面對他時，心中已經平靜許多，沒有為他屬于另一個女人這個念頭折磨。

    那份著迷漸漸演化成一份朦朧的快樂，很偶爾地浮現。

    薛世紳與她聊了一會兒，便瞥到門口站著那個身影，他朝他比手勢。

    他吻吻她的額頭，我先去辦點事。

    好。她輕柔地回，然后繼續(xù)悠閑地翻面前那本磚頭似的書。

    薛世紳拿起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朝鐘遠走去，問道，怎么了？

    鐘遠遞給他一個硬盤。

    知道了，跟我來。薛世紳朝客廳走去。

    鐘遠轉過頭，瞥了眼溫泉池里那個小巧的背影，她的卷發(fā)盤成一個低低的發(fā)髻，不經意地落下幾縷發(fā)絲，落在水里，顯得格外嬌弱。

    這是這半個月來鐘遠第一次見到她。

    那思念沒有如他計算的那樣變得平靜如水，但他還是沉默著走開。

    林巧兒隨意披上一件長連衣裙，走向餐廳，看見薛世紳與鐘遠站在窗邊說話。

    她看到鐘遠的側臉，瞬間心跳就快起來，她緊張得臉頰泛紅，好在剛從溫泉池里出來的她本身就帶著股熱氣，把她的緊張籠罩著保護起來。

    這碰面猝不及防，像是被這山林間的霧照得蒙蒙不清。

    林巧兒看他，也忽然覺得像個故人。與這次她回來薛世紳身邊的感觸格外相近。

    薛世紳看到她，迅速中止對話，拿起桌上那本厚厚的菜單遞給她，我給你叫了小吃，你先吃點，再點個午餐，五人份的。

    她接過菜單，孫磊和百合在路上了嗎？

    嗯，快到了。

    好。她裝作不經意地瞥了鐘遠一眼。隨后就要把整張臉都埋進菜單里似的，再也不敢抬眼看他。

    薛世紳與鐘遠繼續(xù)輕聲聊工作，林巧兒什么也聽不見，連菜單上的字也跳不到眼里，她叫了客房管家，點了連她都數不清的餐食，直到管家小聲提醒，我們提供的餐食分量很大，若是五個人，應該足夠了。

    她才反應過來，悻悻把菜單放到手邊。

    幸而孫百合那爽朗的笑聲歡快地飛了進來，她跑過車道，跑進餐廳，抱住林巧兒，我終于解放了！

    林巧兒才表現得自然，與她閑聊。

    送過來的餐食多得連餐桌都放不下，額外動用了兩輛餐車。林巧兒擔心有人看出她這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

    薛世紳只是笑，陪她坐下，點這么多？看來你真是餓了。

    孫磊興奮地手舞足蹈，巧兒知道我食量大哈哈！

    我才是真餓了，加班加得前胸貼后背孫百合不管不顧地坐下，開始咕嘟咕嘟喝湯，回了個神，就開始不停地抱怨加班抱怨老板，妙語連珠。

    餐桌上氣氛一時歡快無比，盡是歡聲笑語。

    薛世紳朝鐘遠揮手，過來吃飯。

    鐘遠正好抽出一支煙，他微微舉手示意，我先抽一根。

    他走出門廳，虛掩上玻璃門。林巧兒望著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小聲道，給他留點吧。

    說完她自己嚇了一跳，生怕別人起疑。這心虛讓她難以判斷自己了，以前她便是會這樣關心別人的人，即使那時候她與鐘遠根本不熟悉。

    所以其他人壓根不當回事，孫磊大咧咧地指指身旁的推車，一定有多的，放心。

    薛世紳給兩個女孩夾菜，哄道，你們多吃點。

    鐘遠吸進一口戶外凜冽又清新的竹林間空氣，點燃指尖的煙。他側過身，望了餐桌旁的四人一眼。

    林巧兒笑得很溫柔很可人，她與他記憶中的一樣，一點都未變。

    他安心，可也隱隱心痛。他摸摸上衣口袋，內夾里放著她留給他的貝殼手串。

    他出門前想了許久，還是把它帶上。他知道它的脆弱，可終究不舍分離，他已把它視作一件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