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

    兩人雞同鴨講地吵了一陣。薛世紳氣得臉發(fā)紅，更是因為趕航班而沒時間安慰她。

    他把衣物扔進(jìn)銀色的金屬日默瓦旅行箱，咔噠一聲扣上鎖，氣憤地把箱子扔到地上。這厚重的金屬箱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孫磊敲門進(jìn)來，告訴他，車已經(jīng)在等。薛世紳努力平靜下來，轉(zhuǎn)過身最后抱了抱林巧兒，吻住她。

    好了，別鬧。過幾天我給你打電話，好嗎？

    林巧兒別過臉，不愿服軟。薛世紳無奈，也生著悶氣，匆匆離去。

    孫磊走到她身邊，小聲安慰，巧兒，別哭了。

    她擦擦眼淚。

    我來跟你道個別，簽證快到期，正好這幾天跟遠(yuǎn)哥換。

    林巧兒怔怔地看看他，她完全忘記了這一茬。

    孫磊手邊拎滿了奢侈品的購物袋，那些又大又硬的愛馬仕、香奈兒、路易威登紙袋占滿半個過道。

    這兩天光顧著購物了，都是給夫人帶的禮物，他笑著指旅行箱，那里面更多。

    林巧兒點點頭，溫和地說，路上好好休息，謝謝你陪我。

    小事。他湊近她，神秘兮兮地說，我知道，遠(yuǎn)哥話少，你肯定很悶。只要你想找人聊天，隨時給我打電話，好嗎？

    她勉強(qiáng)地笑笑，好。

    我也會經(jīng)常給你打電話的。就算國內(nèi)是凌晨，你也可以隨時找我。

    謝謝。

    那我走嘍，照顧好自己。

    路上小心。

    孫磊轉(zhuǎn)過身，對遠(yuǎn)處的薛世紳比了個OK的手勢，春風(fēng)滿面地走了。

    薛世紳微微安心。只要她還搭理孫磊，他就能得到她的消息。

    她站在大堂，目送兩人的車駛離。

    鐘遠(yuǎn)看著她回過身，才問，你想今晚走，還是明天？

    現(xiàn)在走吧，她難掩低落，不想再待了。

    鐘遠(yuǎn)不多問，他把行李放進(jìn)車?yán)?，辦了退房。林巧兒收拾好行李，最后看了眼這個房間，只覺得更傷心。

    鐘遠(yuǎn)幫她拿著行李。后備箱里除了行李箱，還有兩只香奈兒的大購物袋，跟孫磊手邊那夸張的架勢一模一樣。

    孫磊忘了拿走嗎？你現(xiàn)在送過去可能還來得及。

    這是紳哥給你買的，鐘遠(yuǎn)關(guān)上后備箱，走吧。

    林巧兒怔怔地說不出話。

    回到米蘭的家中，已是午夜。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與鐘遠(yuǎn)在一起，就是這樣，林巧兒完全習(xí)慣了。

    他把行李與購物袋放進(jìn)她房間，才說，孫磊怎么與你相處的，你可以告訴我，我會與他一樣。你不用覺得別扭。

    哦，好。

    明天要去上課？

    后天。

    好。

    鐘遠(yuǎn)指指隔壁的臥室，這里只有兩個臥室？

    哦，對，林巧兒反應(yīng)過來，慌忙起身，對不起，我忘記了，我?guī)憧础?/br>
    鐘遠(yuǎn)跟在她身后。她簡單說了這幢二層小洋房的布置。

    一樓除了客廳、餐廳和半開放式廚房，還有一個客用洗手間。二樓的兩間臥室并排，一個小巧的洗手間，隔壁是一間小書房，林巧兒把它當(dāng)做畫室用。

    小洋房的規(guī)格不大，布置卻很溫馨。

    浴室是我與孫磊共用的，因為一樓的客用衛(wèi)生間沒法洗澡。她解釋著，我們都無所謂，如果你介意

    我無所謂。鐘遠(yuǎn)打量著浴室。

    好，你要先洗澡嗎？我還要收拾一會兒。

    行。

    那，晚安。她關(guān)上臥室門。

    鐘遠(yuǎn)點點頭。他在浴室沖了個澡。

    他與孫磊布置起房間來都非常精簡，也沒什么衛(wèi)浴用品。孫磊在這個浴室里唯一的占地用品就是一把牙刷。

    一開始他還有瓶男士沐浴乳，用完了，沒來得及買，林巧兒就讓他用她的。

    從此他就習(xí)慣了，懶得單獨買，更是沒什么能留給鐘遠(yuǎn)。以至于半夜的鐘遠(yuǎn)也只能動用林巧兒的沐浴乳和洗發(fā)液。

    他擠出那瓶沐浴乳時，又聞到了一陣熟悉的花香。他意識到這就是他床單上的味道。

    竟然因為這個味道，他難得在陌生國度找到了一種歸屬感。

    林巧兒把那兩只購物袋里的東西翻出來。里面有一張卡片，她打開，看到薛世紳的筆跡。

    他說今年不能陪她過生日，就先買了兩個生日禮物，希望她喜歡。

    她合上卡片，捂住臉。她痛苦得不能自已，卻無法與任何人說。她想從這段感情里走出來，所以寧可薛世紳不對她好。

    偏偏薛世紳不能如她的愿。

    她把包收回去。她向來節(jié)儉，從來沒買過奢侈品。

    她用到的，帶著牌子的東西，都是薛世紳送的。越是知道她不肯花錢，他就送得越多。

    出國的時候，那些值錢的禮裙和包，她都沒帶走，只帶了小件的首飾，還是鐘遠(yuǎn)硬是放進(jìn)行李箱里的。

    她把手上的貝殼項鏈摘下，放回那個盒子里。

    她打開電腦，回了兩封郵件。到了米蘭，她與之前的編輯重新聯(lián)系，要回了一些畫的備份，也說想要更多工作機(jī)會。

    以前賺到的生活費(fèi)，她都存著，現(xiàn)在每月也有點固定的收入。她抓過一張紙，開始算起賬戶里的錢。

    薛世紳給過她一張信用卡，但她在生活各個方面都沒有花錢的地方，又不熱衷購物。連她畫畫用的顏料和畫布，都是定期送上門的。她幾乎沒用過那張卡。

    這張卡還在她手里，但她決定不再用。

    賬戶里的錢，折成歐元，瞬間縮水。光是這小洋房的房租，不到半年就能吃掉她的存款。

    她現(xiàn)在打的這點零工，更是只夠自己一個人的食物開銷。

    她寫寫畫畫，想著，如果她與薛世紳徹底分開，鐘遠(yuǎn)與孫磊也就不會再來。

    那她可以找個便宜的合租房間，再在米蘭找份零工她很努力，已經(jīng)考過了意大利語A2再努力學(xué)習(xí)，語言的問題就不會太大。

    省著點開銷，還是可以買顏料和畫布的。過了這一年，她可以再試試申請學(xué)校。

    不過這其中的隱形開銷何其多，她當(dāng)然知道。歐洲昂貴的交通費(fèi)、要買的醫(yī)療保險、準(zhǔn)備延簽的費(fèi)用

    她低下頭，嘆口氣，又看到那個首飾盒子。她把那串貝殼珍珠手鏈抓在手里摸了摸。想起鐘遠(yuǎn)扔給她的那些首飾。

    實在走投無路了，賣掉一件首飾，就可以換出一筆錢。薛世紳必然不會跟她計較這幾個小錢，對她來說或許可以解燃眉之急。

    這個想法一出現(xiàn)，她又忍不住哭起來。

    她珍惜禮物，無關(guān)禮物的價格。就像她最珍視的那條塑料貝殼手鏈，便宜到，任何人多看一眼都會嫌棄。

    這些首飾，是她與薛世紳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她很想好好留著。

    可也許到最后，她還是會為錢做出妥協(xié)，就像她當(dāng)初回頭去找薛世紳的時候。

    這個念頭讓她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