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奇怪
二、奇怪
不舒服?見姜念遲遲沒有動靜,穆岑稍顯憂心地蹙著眉,上前似欲查看姜念的情況。 穆岑頎長的影子覆蓋住了她,連同他身上的味道一起。溫醇又寡淡的木質香氣奇異地混雜纏繞,氳出獨特的氣息,莫名撫慰了姜念忐忑不安的內心。 是穆岑,是穆岑啊。 她的心寂靜了一瞬。 姜念陷在一團柔軟綿白之中,近乎被他眼底泛濫的柔波清輝繚亂了心,該死的芳心縱火犯,長的那么好看就別對她那么溫柔嘛嗚嗚嗚。 沒姜念弱弱地斬斷不該有的念想,再次在心底對老天的世代祖宗破口大罵。 你就鬧我吧。穆岑輕緩了口氣,眼里回泛著隱藏極深的柔和與笑意,低哼一句,然后輕輕地點點她的腦袋。 穆岑淡淡探姜念一眼,起來喝粥,你應該餓了。 那一眼于她而言有威脅的意味,姜念就差在床上表演個阿克塞爾跳表示自己最誠摯的感激,咧開個略帶討好的憨憨微笑,故作鎮(zhèn)定實則慫逼地爬起來捧著粥喝了精光。 穆岑靜靜地注視她:上次你提起西尼爾先生最新的作品,我去出差時順便給你找了原裝訂本。 姜念的視線落在床頭柜上那本棕色的皮質書籍上,書殼暗布的紋路精湛細致,流動著醇厚濃稠的華光。 哇這一看就是好東西。 嗯謝謝。嗚嗚嗚該死的別再對她這么好了啊,心里小鹿亂撞撞死了誰負責??? 是長久的沉默。 她有些困惑地翻了翻姜念的記憶,穆岑與姜念的相處模式從小便是如此,除了偶爾言語上深入魂靈的交流,大半是安靜融洽各做其事,方才的親昵也是少有,如曇花一現(xiàn),將將窺見藏于蒼林的碧波寒澗,倏忽折錯了方向,萬千朝暮星輝,皆隱沒不見。 奇怪,我怎么進醫(yī)院了。 現(xiàn)在才反應過來問這個問題,你倒心大。 姜念有點頭禿地撓撓腦殼,她能怎么辦,美色當前,誰顧得上這些個東西。 穆岑目光微頓,端詳著她的臉色,才緩緩說道:沒什么大問題,缺點營養(yǎng),再加上情緒起伏劇烈導致昏迷。 缺營養(yǎng)?京都腳下排得上號的頂流世家姜家唯一的繼承人會見了鬼的缺營養(yǎng)? 除了小白蓮和傅一堯姜念實在想不出來第三種可能。 那我可以出院了嗎?姜念目光希翼地瞅著穆岑。VIP病房已經盡量溫馨妥帖,可難聞的消毒水還是輕而易舉地從四面八方的角落鉆了進來,擠壓著她敏感的鼻腔。 姜念身體素質極好,而她打小小病不斷,一向對醫(yī)院抗拒得很。 穆岑勾唇淡笑:醫(yī)生說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我以前倒是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抵觸醫(yī)院。 見他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姜念心下一跳,打著哈哈:因為以前不怎么生病。 穆岑輕輕揚眉,沒再說些什么。 姜念似乎才突然想起什么,低聲驚呼道:糟了!我還沒洗漱。說罷,頗有些丟臉地匆促翻下床直奔著衛(wèi)生間而去。 只是過于匆匆,下床時腳一崴,一個踉蹌差點就栽進光潔的瓷板里,穆岑不慌不忙地扶了她一把:留心。 當姜念尷尬伏在洗手池,便聽他在門口氣定神閑說道:傅家醫(yī)院會主動替VIP病人處理個人衛(wèi)生,你醒來之前有護理人員來過。 片刻,又悠哉游哉地似自言自語說:原來你不知道。 姜念緩緩地打出一排問號,思考著拿電動牙刷震死他和用洗臉巾捂死他兩者的可能性哪個更大,最后理智地放下了心中的憤怒。 里蘇蘇的故事情節(jié)都是假的?。?/br> 那舒朗清和得令人如浴春風的聲音再度從門口傳來:不過我又不是沒見過,再多一次也沒什么。 姜念:靚女沉默了億下.JPG 而門外,穆岑眼神微暗,眉宇間細藏了一抹深色,她最近怎么有些異樣,或許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穆岑已經用平板審查特助遞交的文件在椅子上坐了將近一個小時。 而衛(wèi)生間并沒有傳來絲毫動靜。 他驟然不安,心跳紊亂,來不及多想,按下呼鈴,就要破門而入。 卻正巧與那個身姿纖柔的女人撞了個滿懷。 女人反應敏捷地迅速彈開,拉開安全距離,也差點閃了腰。 穆岑覺得似乎有春日熏香的和風拂面而來,溫柔而舒緩,隨即卻又毫不留戀地穿堂蹁躚而過。 穆岑: 捂著鼻子就差要土撥鼠叫的姜念:?! 他低聲說道:你在里面呆太久,我以為你出事了。 姜念覺得怎么也不能把自己坐馬桶坐太久導致屁股發(fā)麻到差點栽倒桶里這件事說出去。 是她便秘嗎?當然不是!是廁所里的平板太迷人!不愧是傅氏醫(yī)院的VIP病房,設備齊全,裝置周到。 機智如她決定巧妙地轉移這個話題:穆岑,你有沒有覺得這兒有些悶,我們下樓轉轉? 他鴉青色的眼睫輕抖,目光帶著道不清顏色的月色微芒,一如既往紳士地接過姜念轉得生硬的話茬:正巧我想散會步。 他們在綠坪之間穿行,隨意觀賞透著萎色的綠植,兩人并肩而行,隨心交談,悠閑自在。 你和傅一堯最近怎么樣?穆岑曲起長指在腦側點點,示意姜念拿掉落在發(fā)上的花瓣,見她只是迷惑地亂摸反而把頭發(fā)弄亂,便湊近些拂去了花瓣,攏在掌中細細地捻了捻。 能怎么樣,還是老樣子唄。姜念聳聳肩無所謂地笑笑。 穆岑始終用溫和的目光注視著姜念,仿佛包容一切的浩瀚大海,溫暖的海水包裹著她。 姜念突然有點鼻酸,莫名的。 如果你需要什么,隨時和我說。 哈哈,我知道的。卻哪敢勞煩他這尊大佛。 一個電話打來,穆岑公司臨時召開重要會議需要他的到場。 臨走前他風度地表示送姜念回房,她搖頭拒絕,他便遞來一件西裝外套,姜念沒法,只好接過。 姜念靜靜地坐在青石小道旁的石板凳上,把穆岑的西裝丟一邊放著,望著遠處隨風搖曳飛舞的樹木漣漪,不禁沉思。 寬大的病服被長風灌滿了涼意,鼓浪著未歇掠煙,初秋的寒顫也爬上她衣角的褶皺,滾落半身涼韻。零星濕意在半空沉浮飄轉,似想化作雨晶潤濕她幾欲枯涸的心,卻是湮沒于晴夕。 她該何去何從?他又該如何自處?她還回的去嗎? 況且,還有必要再回去嗎? 猝然間一個身著病服,頭發(fā)蓬亂,神情怨懟不安,面色蠟黃形容枯槁的中年女人瘋了一樣地不知從哪逃竄,一路跌跌撞撞,口里念念有詞,胡言亂語道:我明明是世界上最有錢的!你們、你們所有人都喜歡我是嗎?哈哈,來吧~臣服我,膜拜我,我是他們的女王!我是!所有人!沒錯,包括你!哈哈哈我是最厲害的,因為我是最有錢的人!不對不對,你們你們都在搶走我的錢啊啊啊都滾開!去死吧都給我去死!你們這群該死的別想騙我!末了還如臺風過境般肆虐撒潑摧殘。 姜念依舊只是坐在那,無動于衷地看著她,不遠處的場景其實有些搞笑,但她一絲想笑欲望都沒有。 傅家醫(yī)院什么時候也設了精神科?這在姜念記憶中似乎并沒有出現(xiàn) 在草坪上或坐或立或躺的病人們驚恐萬狀,不知所措得紛紛避讓。護工們如母雞護崽般緊張地護著病人,機靈點的已經在打電話叫保安了。 惶惶不安的情緒密不透風地籠罩著這里,似乎下一秒就能炸裂出驚天動地的慘烈戰(zhàn)爭。 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竟驀地讓姜念有點想發(fā)笑,又忽地墜落到苦楚的溟湖。 那中年女人正動情地舞動著一對拐杖旋轉跳躍、摔打怒罵,不知怎的隔著人山人海,忽然對上姜念的視線,萎靡暗沉的眼睛蹭的發(fā)亮,大氣地把拐杖一拋,呼嘯著直奔她來。 淦。 那女人越來越近,姜念心咯噔一下,倉促把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少年傷痛文學一丟,慌不擇路地撒開腿丫子就往外躥。 她怎么在這個世界也這么倒霉?女主光環(huán)呢?哦對了她帶的可是虐文女主光環(huán):) 可惜小路的青石也不太友好,絆了姜念一跤,又幸虧不知是哪個護工朋友或路過的好心人撐了一把,匆忙中連那人手上的電子表都不小心劃了她一下,姜念頭也不回地脆聲道謝,一股氣躲進醫(yī)院大樓。 樓下的鬧劇很快就被終結了,有路過的新時代雷鋒熱心地搭了把手,將那中年婦女牽制住,交給了姍姍來遲的醫(yī)院安保。 彼時姜念已經趴在醫(yī)院高樓的窗幾上遠遠看戲,為那位助人為樂的社會主義棟梁之材喝彩鼓掌,并深深嫌棄傅家醫(yī)院安保管理的低下效率。 命運舒展眉眼,悲憐地俯瞰世人生命軌道如河道蜿蜒盤旋,交錯出奇異復雜的姿態(tài),而后匯于莫莫。 人間喧鬧,而青山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