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腔顫巍巍

    回去的路上，池玖油門飚的很急，往常十幾分鐘的路程生生用了只一半的時間。

    在擁擠窄小的舊居民樓下，勉強把車擠進兩輛車的縫隙停好。

    池玖下車點了根煙，靠在車門上吞吐，鮮紅的煙頭夾在指骨修長的指尖，燒出一長條灰燼，整個落在他手背上，燙出一片紅，他卻像是沒感覺到，面無表情吸完整根煙，然后食指捻滅煙頭。

    池玖吸煙已是老手，一根煙結束的速度快的離奇，他卻沒去開車門，而是又等了等，估算著小姑娘眼淚也該擦干凈了，才打開車后門。

    車后座，池慕被白色睡裙裹著，頭埋在雙臂間，縮成小小一團。

    池玖抱臂，聲音冷淡，下車。

    她卻沒有動，車內幾近寂靜，只有空調口的聲音。

    池玖在耐心耗盡前，又低聲說了句，下車。

    池慕依舊縮在車腳，與他僵持著，池玖終于忍不住一手扯開她遮臉的右臂，你想在這待多久？

    她胳膊上潮乎乎的，依稀殘留淚水的痕跡，鼻尖也泛紅，眼下淚痕斑駁。

    看得出是哭過，可眼角的淚卻被擦了個干凈，只剩下通紅的眼尾，此時用力上挑著，裝出一副小獅子的兇猛姿態(tài)，朝他大喊，關你屁事！

    池玖很平靜的陳述，已經(jīng)十二點了，你明天還要去上學。

    池慕攥住手心，用力瞪他，我上不上學關你屁事，你自己書讀完了么來管我的事？

    她腦子一熱，說完才感覺后半句多不合適，眼里一懵，有些慌亂懼怕，但更多的是逞強，抬眼一看，站在車前的人剛才還算平靜的神色已經(jīng)陰沉下去，天生上翹的唇角緊繃。

    池玖耐心耗盡，根本沒有說話的欲望，直接把池慕從車后座拖下來，單臂圈腰抱在身側，不管她瘋狂尖叫踢打。

    即使池慕是個一米六幾，發(fā)育成熟的高中生，在池玖面前永遠都顯得纖細渺小，她的掙扎更像是蚍蜉撼樹，完全沒有作用。

    她一邊叫眼淚又一邊流出來，沿著太陽xue到耳朵，全流到耳朵眼里，池慕尖叫的聲音停了，手指顫顫巍巍的去摸耳朵。

    此時池玖已經(jīng)用鑰匙捅開了家門，堆滿垃圾與可樂罐子的客廳讓他愣了一下，踢開滿地雜亂的奢侈品購物袋，一下子把她扔到沙發(fā)上。

    他沒想到三天不回家，她能把家造成這樣，加上剛才的不滿，疊加起來，心底的火線瞬間被引爆。

    池慕。

    他聲音沒多大，可卻讓池慕下意識顫了一下，從小到大，但凡他用這種聲音，這種語氣說話，一定代表著他真的生氣了，而她要遭殃。

    下巴一疼，被并不溫柔的鉗著。

    我只負責讓你活下去，上學不是我的責任，如果想退學我現(xiàn)在就幫你辦。你之后想去哪都與我無關。

    池慕被迫與他對視，逞強著將目光定在對面那雙微微下垂的倦怠眸子里，眼尾睫毛垂下，長到遮住眼角，他看起來很累，眼下沒有黑眼圈卻也微微泛青，此時那雙薄又狹長的眸子沒有半點感情，冷淡的像是對面只是個陌生人。

    池慕突然就很委屈。

    她閉著眼睛嚎，隨便你??！我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見你，最好是死外邊都跟你無關！

    池玖嗯了一聲。

    他說，是，你死外面都跟我無關，你大半夜穿著奶都遮不住的裙子去那條花街，手機打不通，你同學也說你晚自習根本沒去，你是去干嘛呢？你知道那條街都是些什么人，你是想被人拖進角落迷jian然后讓我第二天對著街角的無名尸體認尸？

    他說著說著也維持不住臉上的平靜，聲音緊繃起來，天知道當他在臺階前看到池慕有多不可置信和憤怒。

    憤怒被壓抑并不代表不存在，池慕才十七歲，長得最遺傳了她媽的優(yōu)點，眼尾上挑張揚嫵媚，即使臉上帶著稚氣，卻也滿身透著欲望，像是沒被采摘的夏娃果實，讓人不禁期待這樣的臉墮落迷亂是什么樣子。

    這樣的人，最他媽合那些人胃口，更何況她年紀還小，調教更容易，池玖生怕她出事，可她卻能自己送上門。

    他說話不留余地，池慕此時才意識到害怕，臉色煞白起來，眼淚沿著眼角滑下去，又落進耳朵里，剛才耳里的淚水還沒干，濕濕涼涼的糊在耳道，現(xiàn)在更多的流進耳里的淚水讓耳畔的聲音模糊起來，一點點異物感疼痛逐漸泛上來。

    她被池玖掐在掌心的臉蒼白，嘴唇也蒼白，咬破的下唇斑駁的沾著血，眼皮顫動。

    池玖看了半晌，突然xiele氣，臉上沒什么波動，眼神卻復雜。

    他漠然，算了，時間不早了，你去睡覺。

    他正欲松手，卻看到池慕濕漉漉的眼睫毛顫了顫，打開一個縫兒。

    一串guntang的淚隨著她睜眼的動作落到他手上，他看到池慕眼白里全是血絲，瞳孔卻又黑亮的驚人，她靜靜的看了他半晌。

    然后鼻子抽了抽，單手捂住右耳，聲音里的哭腔顫巍巍，耳朵...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