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賓
嘉賓
時光像是按了快進鍵。 程硯洲沒想過會收到她的結(jié)婚請柬。 謹定于某年某月某日傅未遙女士與舉行結(jié)婚典禮備喜筵,恭請程硯洲先生光臨 落款與傅未遙三字并列的,是個陌生的名字。 傅未遙的朋友圈一直以來都不對他開放,分手后,他們斷聯(lián)地徹徹底底,只有偶爾與婷姨碰面,才能從只言片語中獲取些許她的近況。 她要結(jié)婚了對方姓甚名誰,相貌品行如何,他無從知曉。 咸咸海風(fēng)將拱門上裝飾的白紗吹得飄揚,碧綠草地上落下幾片香檳色的花瓣,碧空如洗,高朋滿座,隨著婚禮進行曲的響起,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zhuǎn)向新人入場的地方。 陽光刺目,他只看得到曳地的拖尾婚紗,潔白如雪。 她薄施粉黛,眉眼間洋溢著幸福喜悅,看起來溫柔極了,是他所見過的,世間上最美的新娘。 只是海風(fēng)太調(diào)皮,讓人忍不住想要撫平她被吹亂的頭紗。 新郎單膝跪地,訴說情意,婚戒上鑲嵌的鉆石閃耀無比,程硯洲恍然想起從前在一起時她曾戴過的一條寶石項鏈,也是這般奪目。 臉上機械地揚起抹祝福的笑容,他抬起手,同眾人一道鼓起掌來。 有情人終成眷屬,真好。 手心被汗液潤濕的鉑金戒指硌得發(fā)痛,痛得五臟六腑也跟著說不出的難受,呼吸的海風(fēng)如刀子般插進肺部,他捂著胸口,仰頭倒在地上。 藍天碧水,鮮花氣球,蜂擁而上的人群,和那封從他懷中掉落的請柬,齊齊定格,分裂成無數(shù)玻璃碎片,接著化為齏粉。 額上冷汗密布,入目是泛黃斑駁的墻面,程硯洲撐著手臂艱難地起身,薄被從身上滑落。 他拾回孤零零掉在床單上的鉑金戒指,努力平復(fù)紊亂的呼吸。 原來,只是一場夢。 * 傅未遙拎著行李箱回到家的時候,余致偉正在氣定神閑地吃早餐。 天氣惡劣,她乘坐的航班很不幸地備降臨市,喬安派車過去接她,然而臨近假期,路遇交通事故,整整比平時多耗費了兩個小時。 她風(fēng)塵仆仆,幾乎整夜未睡,而老爸呢,頭發(fā)梳得絲毫不亂,襯衫熨地平平整整,兩相對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不公平,爸,我得休假,要被鐘老板玩死了。 鐘老板是她的頂頭上司,市場部的老大鐘維森,近來去Z省分公司視察審核,罕見地把她這個小小的實習(xí)生也帶上了,小菜雞被背靠大樹的老鷹指揮得團團轉(zhuǎn),她不得不從,每晚都要寫總結(jié)寫感想,加班到深夜,第二天還得兩眼青黑地接著干。 剛好放假了,怎么不跟著維森一起在Z省玩幾天。 剛好,放假了虧他老爸說得出口,雖說鐘老板就近在風(fēng)景如畫的Z省自駕,可哪有人想和頂頭上司一起旅游的,按照鐘老板的性格,她生怕他玩著玩著突然拋出個晦澀難懂的問題來。 我寧愿在家休息。 算算和程硯洲也有好幾個星期沒見了,她忙,他也忙,院里復(fù)試面試一系列的流程要走,每回抽空找他都說還在圖書館沒回寢室。 她都要忘了程硯洲長什么樣了。 抓緊時間睡個回籠覺,再醒來時,姜姨告訴她程書嵐來她門前看過幾回。 開學(xué)之后,客房里,程書嵐的私人物品大多跟著本人一同搬到學(xué)生公寓去了,然而十一假期學(xué)校封校,她沒地方住,只能再度回到家里來。 假期那么長,按照小媽熱情好客的個性,應(yīng)該會把程硯洲喊來一起吃個飯吧? 傅未遙松泛酸軟的筋骨,倚在客房門框上,叩門:找我什么事? 程書嵐啊了聲,合上書,喊了句:未遙jiejie。 轉(zhuǎn)身急忙忙地從衣柜里捧出個紙袋來,里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一件禮服。 她彎起眼,演講比賽,你借給我的禮服,我洗好了。 噢,拿獎了嗎?臨出差前,偶然看到程書嵐捏著張紙糾結(jié)地來回踱步,紙上,是文華中學(xué)每年固定舉辦的演講比賽報名表,小女孩害怕失敗,不敢參賽,傅未遙想著程書嵐除了聲音小點,語言表達沒有別的大問題,便鼓勵她大膽點,因比賽要求著裝正式,還借給了她一件沒穿過的小禮裙。 程書嵐小倉鼠般豎起兩根指頭,眼眸中盛滿知足:二等獎。 我就說你可以的,總不至于是最后一名,沒想到,表現(xiàn)得還不錯嘛。 沒有沒有。程書嵐羞澀地低下頭,都說我聲音太小了。 下次話筒拿近點。她睡前給程硯洲發(fā)的微信,醒后還沒人回,正巧此刻碰到程書嵐,便順口問道:你哥最近來找你了嗎? 啊,我哥啊?程書嵐懵了下,回道:他回老家了。 回老家?他回老家干嘛?有事? 嗯嗯,程書嵐咬緊唇瓣復(fù)又松開,眼神飄忽,囁嚅著:他我哥領(lǐng)了獎學(xué)金,回去還清家里之前的欠債。 母親生病時,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湊了不少錢,哥哥兼職的收入一直攢著,加上最近發(fā)了校獎,總算可以將欠款結(jié)清了。 程書嵐舒了口氣,心下輕松不少,笑眼依舊彎彎:這樣,我們家就不欠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