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西行記(41-45)
然而一直沒有機(jī)緣。后來便流落 江湖,組了這幻戲班子,長久以來,禪師是妾身唯一得遇的神仙中人。不管禪師 承認(rèn)是否,妾身卻是認(rèn)定了,妾身如此不顧臉面的,便是為了能侍候禪師一回?!?/br> 玄奘沉吟了片刻,笑著探過手,在她嬌媚的臉兒輕輕的撫了撫。 花十一娘嚶嚀了一聲,轉(zhuǎn)頭湊過香唇,吻在他的嘴上,一條丁香小舌軟軟滑 滑的渡了過來,兩人唇舌絞纏了片刻,花十一娘抬起螓首,美眸迷離的看著玄奘, 嬌喘細(xì)細(xì)說道:「禪師且寬坐,妾身身上有些汗水,先去到房中洗沐一番,禪師 稍候進(jìn)來便是?!?/br> 玄奘又揉了幾下她翹彈的臀兒,點頭笑笑說道:「如此,花娘子去吧?!?/br> 那花十一娘咬著唇兒,從玄奘懷中站了起來,一只纖手撐在玄奘胯下,以一 種甚巧妙的手法,捏揉了幾下,弄得那不文之物筆直鐵硬的勃了起來,才掩嘴嬌 笑著走開了。 看著花十一娘款擺柳腰,轉(zhuǎn)入正廳后頭的臥房,玄奘嗅了嗅手指上殘留的余 香,笑了笑拿過酒杯,自斟自飲了一會,就起身向后頭走去。 玄奘推開臥房那虛掩的門扉,迎面是一片氳氤水汽。 白霧一般的水汽當(dāng)中,花十一娘赤身跪坐在澡盤旁的一方矮凳上,正自撩水 拭擦著一身雪白豐膩的皮rou,她見玄奘走了進(jìn)來,抬起螓首嫣然一笑,說道: 「妾身正好洗完了,這便服侍禪師洗沐。」 她說著拿過一條雪白的布巾,緩緩拭干身上的水跡。 花十一娘的肌膚若雪,細(xì)腰豐股,胸前一對乳兒出奇的肥碩翹挺,如同兩只 飽滿的桃子,隨著她彎腰拭擦的動作,令人目眩的蕩漾顫動著。 玄奘嘆息了一聲,快步行了過去,探手握住了那對雪膩的乳兒,只覺著手酥 滑綿軟,拿捏了幾下,卻是連手心都酥麻了一片。 花十一娘低聲嬌笑,一面嬌嗔著扭動赤裸的身子,似是在掙脫,然而卻是巧 妙調(diào)整著身子的角度,讓玄奘拿捏得更加趁手。 玄奘把玩了一陣那對形狀極美的乳兒,花十一娘那兩粒殷紅的乳珠兒,被他 撥弄得茁壯如同紅寶石,她的俏臉潮紅一片,嬌喘吁吁的伸手去解玄奘的衣衫。 當(dāng)玄奘盡數(shù)褪去衣衫后,露出一身雪柱般精實的筋rou,以及胯下那累累贅贅 的不文之物,花十一娘瞧得美眸發(fā)亮,愈發(fā)軟綿綿的扭動著雪白的身子,迎合玄 奘那上下肆虐的大手。 兩人纏綿了好一會,花十一娘方自輕輕推開玄奘,咬著唇兒說道:「禪師, 妾身先服侍你洗沐身子?!顾f著,有些費力的提過一旁裝滿熱水的浴桶,又取 過一條嶄新的布巾,在熱水里打濕了,暈著臉兒在玄奘精實的身軀上拭擦著。 她并非慣于侍候人,洗沐的動作略顯生硬,卻是很仔細(xì)將玄奘的每一分皮rou 都揉洗個干凈。 洗至那不文之物時,花十一娘蹲下身子,翹著豐滿的雪臀兒,用布巾醮了熱 水,和著澡豆,在那探頭探腦的不文之物上打了一層潔白的泡沫,用溫水沖洗干 凈。 她雙手捧著那沖洗干凈的不文之物,抬頭媚眼如絲的看著玄奘,張開了櫻唇, 將那不文之物含了進(jìn)去,香嫩的小舌頭緩緩卷動,將那不文之物從頭到囊袋,細(xì) 細(xì)的翻覆舔咂了數(shù)遍,直是把那物事弄得青筋畢露,堅硬如鐵。 玄奘探手按著她的秀發(fā),感受著她那嫩嫩唇舌的蠕動,嘆息了數(shù)聲。 花十一娘品咂了良久,才將那沾滿唾液的不文之物吐出,重新用溫水沖洗干 凈。她又用布巾醮了熱水,將玄奘的腿股擦洗了一遍,再取過一條干布巾,將玄 奘身上的水跡盡數(shù)拭去,便暈著臉兒,輕笑說道:「禪師,洗好了?!?/br> 玄奘點點頭,伸臂就把她橫抱而起,大步走向臥房后端的床榻。 花十一娘嬌滴滴的驚呼一聲,探手勾住玄奘的頸脖,水汪汪的美眸眨了幾下, 便將一張燙熱的俏臉貼在他的胸懷上。 玄奘走到床榻前,將渾若無骨的花十一娘仰面放下,只見她那修長白膩的雙 腿微微岔開,股心飽滿如同一只白玉饅頭,上面長著寥寥可數(shù)的柔軟毛兒,毛兒 之下那嫣紅嬌嫩的rou縫兒,已是淌出了一些晶瑩瑩潤澤澤的水兒。 玄奘也不急著戳弄,他緩緩的趴伏在花十一娘白生生的身子上,舔了舔發(fā)干 的雙唇,從那向后仰著的柔美玉頸開始,一路向下親吻,吻至飽滿的乳兒時,張 嘴含著一粒發(fā)硬的乳珠兒,唇舌并用的逗弄著。 花十一娘被他壓在身下,呼息急促火熱,目光迷離,不住的發(fā)出宛若管弦般 的輕聲呻吟,身上的肌膚漾出一層紅暈,一雙纖手無意識的摩挲著玄奘的禿頭, 修長的雙腿絞在一起扭來扭去,頗是動興。 玄奘吻了一會,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輕輕分開花十一娘的兩條玉腿,將畜 勢待發(fā)的不文之物湊到那濕淋淋的rou縫兒前面,挑撥了幾下,身子一沉,粗長的 不文之物便插沒在一片緊窄濕熱當(dāng)中。 花十一娘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嬌吟,身子繃緊,四肢如同八爪魚般,緊緊的擁著 玄奘,過了好半響才松開,美眸水汪汪的喘息著,呻吟說道:「禪師太厲害了, 妾身方才升天成仙了?!?/br> 玄奘挺著不文之物,感受著rou縫兒那層層疊疊的濕滑擠壓,銷魂蝕骨的快美 感覺一陣陣的傳來,笑笑說道:「花娘子并非成仙了,而是成女菩薩了,貧僧此 刻與你一同,參那大名鼎鼎的歡喜禪?!?/br> 花十一娘摟著玄奘的頸脖,媚眼如絲的說道:「那禪師還等什幺,妾身還要 做禪師的女菩薩?!顾f著,抬動臀兒,扭著腰肢,深深迎合著插入在rou縫兒中 的不文之物。 玄奘便深吸了一口氣,在花十一娘銷魂的呻吟聲中,奮力的撻伐了起來… … 兩人也不知纏綿了多久,直至花十一娘通身綿軟如泥,沒有了半分力氣,聲 音都呻吟得有些發(fā)啞時,玄奘才在她那汁水淋漓的rou縫兒里瀉出了一泡陽精。 花十一娘歇了好半晌,才勉強(qiáng)有了一絲氣力,她探臂抱著玄奘,氣息奄奄的 輕聲說道:「禪師,你休得騙妾身,你定是神仙中人,妾身方才一直在做那女菩 薩,其間的滋味,妾身此前從未領(lǐng)略過,凡人怎會如此厲害?」 玄奘輕輕揉著她散亂的發(fā)髻,微笑著低聲說道:「且莫說這些,你已甚累了, 睡下罷?!?/br> 花十一娘迷迷糊糊的應(yīng)了一聲,片刻就抱著他的臂膀沉沉睡了過去。 玄奘摟著她雪玉一般的身子,靜靜看了片刻幽暗的寢帳,也合目睡下了。 次晨醒來,洗漱過后,玄奘也不管花十一娘與杜云姬、杜彩姬的幽怨和挽留, 合十施過一禮后,帶著辯機(jī)又自上路去了,只是辯機(jī)的腳步未免有些虛浮。 44救難 通往長安的官道,修整得比尋常道路更為平坦寬闊。 道上馬來車往,各式商旅行人絡(luò)繹不絕,有販賣諸色雜貨的,有運輸米糧的, 有驅(qū)趕牲口的,有游學(xué)的士子,有攜眷出游的富貴人家等。即便是在夜間,也常 見有趕路的商隊打了燈籠火把,在夤夜行走。 玄奘師徒沿著熱鬧的官道行走了大半月,再沒有遇上什幺異事。 師徒二人雖有不避酒rou的異處,然玄奘一派沉靜的佛門威儀,辯機(jī)瘦削矮小, 卻也是精悍過人,一路上倒也得到了不少佛門信徒的禮敬。不時有施主供奉酒食 饋贈金銀,師徒二人酒食照吃,金銀卻是不受,吃罷便合十告辭,也不多打交道。 這日午后,玄奘師徒行經(jīng)過一處小山,山脊上有一個小樹林。 走到山腳時,辯機(jī)仰頭抽了抽鼻子,皺眉說道:「師父,這氣息有些不對, 那樹林中似乎有病患之人,師父稍等片刻,俺去瞧瞧。」他說罷就向那小山大步 走上去,過得片刻,就聽得他在林里高聲喊道:「師父,這里有個人,怕是要歸 西了,師父且過來看看。」 玄奘循音尋去,走到那山脊上的小樹林中,只見在雜草橫生的林子里,辯機(jī) 掩著鼻子,半蹲在一棵大樹下,正在打量著一堆黑乎乎的事物,玄奘便走了過去。 玄奘走到近處,聞得一股沖鼻的惡臭,腳下便為之一頓。他定睛一瞧,才看 出辯機(jī)身前那堆黑乎乎的東西,原來是一具骯臟得不成模樣的人體,這人躺在地 下一動不動,只是胸口偶爾微微有些起伏,以彰示這是一個活人,惡臭的氣味便 正是其身上發(fā)出的。 玄奘皺眉走到近前,蹲了下來,伸手探過那人的鼻息,又看了個仔細(xì)。 這是一個枯瘦得脫了形的青年漢子,雙目緊閉,骷髏一般的臉龐呈青黑色, 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油膩污垢。此時已是春末夏初,這漢子身上穿著的卻還是一件殘 破的冬衣,不少地方都已露出皮rou,就那樣用一根草繩子捆在身上,腳上套著一 對裂張開來的舊靴子,露出一截黑乎乎的腳掌,散發(fā)著腥臭的氣味。 這年青漢子的身側(cè),有一灘嘔吐的穢物。 玄奘又探了探這漢子黏乎乎的額頭,觸手燙熱,他看了一眼那漢子干裂的嘴 唇,便摘下腰間的盛水葫蘆,捏開漢子的牙根,灌了幾口水,又捉住那漢子的手 腕,診了片刻的脈象。 辯機(jī)在一旁問道:「師父,這人如何了?」 玄奘皺眉說道:「怕是患了時疫,身體甚高熱,脈息紊亂,意識也全然失去 了,要及早救治,否則兇多吉少。徒兒,此地離下一個鎮(zhèn)子有多遠(yuǎn)?」 辯機(jī)想了想說道:「今早離開客棧時,俺問過店伙,離下一個鎮(zhèn)子約莫五十 里,如今已走了兩個多時辰,約莫有二十余里,差不多三十里路,便到下個鎮(zhèn)子 了?!?/br> 玄奘搖頭說道:「既是如此,咱們往回走,這漢子的病情拖延不得。為師記 得,先前那鎮(zhèn)上是有一家醫(yī)館的。」 辯機(jī)瞧了瞧那一動不動的漢子,有些猶豫的說道:「師父,這人也實在太臟 了,這渾身上下黏糊糊油膩膩的,蚤子爬得到處都是,實在不好搬動。不若這樣, 徒兒這便趕回去先前鎮(zhèn)子,取一輛木板車來搬運。」 玄奘搖了搖頭,探手把背上的小行囊摘下,拋給了辯機(jī),便彎腰拉著那漢子 膩乎乎的一雙黑手,搭負(fù)在自己肩上,腰桿一挺,就將那漢子負(fù)到了背上。 他也不管辯機(jī)的阻止,轉(zhuǎn)身便向來路大步走去。 玄奘的腳程甚至快,小半個時辰不到,就背負(fù)著那漢子奔回昨夜歇息的小鎮(zhèn)。 小鎮(zhèn)上的醫(yī)館名為回春坊,是一名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醫(yī)師在打理。這老醫(yī) 師也不避臟臭,仔細(xì)診斷過玄奘背來的漢子后,就拿了幾粒藥丸,撬開那漢子的 牙關(guān),用溫酒灌了下去,接著又開了一張方子,讓童子火速去煎藥。在煎藥期間, 他揭開那漢子殘破的衣襟,用藥酒在那肋骨錯顯的胸膛上不停的搓擦著,一直到 那藥湯煎好,他便住了手,把藥湯趁熱給那漢子灌了下去。 老醫(yī)師如此忙活了一大輪,那漢子青黑的臉龐漸漸有了一絲血色,游絲一般 的呼吸也粗重了一些,老醫(yī)師才氣喘吁吁的罷了手。 趁著老醫(yī)師診治的時間,玄奘去到醫(yī)館的后院,在水井邊打了清水沖洗身子。 那漢子身上當(dāng)真是污穢不堪,玄奘背了他這幺一路,身上月白的僧衣都被染得烏 黑了一大片,那腐臭之氣也自染到了身上,他足足沖洗了六七桶水,才堪堪將臭 氣沖去。 辯機(jī)一言不發(fā)的侍奉在玄奘身后,在玄奘沖洗身子時,他便默默的取過一只 木盤,將那那件換下來的污穢僧衣用皂角搓洗干凈,并晾曬起來。 玄奘笑了笑,從行囊中取出一件潔凈的僧衣穿上,又去到醫(yī)館里面。 此時老醫(yī)師的救治已告一段落,正在氣喘吁吁的歇息。據(jù)老醫(yī)師說,這漢子 乃是感染瘴氣引發(fā)了熱邪,本不算嚴(yán)重,然而這漢子應(yīng)是一直在野外流浪,拖延 著沒有及時醫(yī)治,飲食不濟(jì),身體的元氣漸漸消耗光了,才會變成幾乎喪命的惡 疾。幸得這漢子本身的底子還算強(qiáng)健,這才挺了過來,不過怕是要細(xì)細(xì)照料一段 時日,方能徹底痊愈。 玄奘與老醫(yī)師商議過后,便決定在醫(yī)館里租一間廂房來安置這漢子。 玄奘此行乃是去長安參加法會,不好在此處逗留照看這漢子,辯機(jī)囊中尚有 不少錢財,支付了三個月的醫(yī)館費用后,也還有許多剩余。那老醫(yī)師也善心,只 是酌情收了一些成本藥費,連房租都免收了。 談妥漢子的安排后,在老醫(yī)師的強(qiáng)烈要求下,醫(yī)館的童子燒了一大鍋熱水, 又從雜物間滾了一只碩大的木桶出來,玄奘和辯機(jī)便將那污穢不堪、尚自昏迷不 醒的漢子架到了后院,扒個精光,放到木桶里頭,從頭到腳的仔細(xì)清洗一番。 這漢子瘦骨支離,身量卻是甚高,比玄奘還要高了一頭,師徒二人忙得滿頭 大汗,費了甚多的澡豆和好幾桶熱水,才將這漢子徹底洗刷干凈。 師徒二人將漢子送到醫(yī)館的廂房安置好后,天色已是近黑了,師徒二人便去 酒家吃了晚飯,又到昨日住宿的客棧歇了下來。 睡寢前的大半個時辰,循例是玄奘的講經(jīng)時間。 玄奘講經(jīng)時,辯機(jī)一改往日的全神貫注,不時的抓頭撓腮,頗有些坐臥不安。 玄奘看在眼里,也不理會,徑自將一段經(jīng)文講解完畢后,才笑笑說道:「徒 兒,你入我門下的時間尚短,佛義尚未學(xué)得透徹,有些事情難免不知如何決擇。 今日之事,為師并不惱怒于你,你日后隨為師研習(xí)佛法的時間久了,自會生出慈 悲心腸,你不必憂心,也不必妄自菲薄了?!?/br> 辯機(jī)低頭向玄奘重重的行了一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直繃緊的臉色松了 下來,低聲說道:「徒兒慚愧,定會銘記師父的教誨,日后必不再犯此等過錯。」 他說罷,自去打了一盆熱水,服侍玄奘洗了腳,師徒二人便歇息了下來。 次日清早,師徒二人又去到那醫(yī)館。 那漢子經(jīng)過老醫(yī)師的調(diào)治,已然醒了過來,正自躺在床上,一雙無甚神氣的 眸子呆呆的看著房頂,見師徒二人走了進(jìn)來,他的目光緩緩向玄奘和辯機(jī)一轉(zhuǎn), 便閉上了眼眸,枯瘦的臉上一片麻木,沒有半分表情。 玄奘走到床前,打量了那漢子一陣,微微一笑,探手按著他的頭額,揚聲說 道:「汝且聽好了,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未來種種譬如今日生?!顾麉s是用上 了些許獅子吼的法門,一時間,廂房里盡是回響著他洪洪烈烈的吟喝聲。 那漢子茫然睜開眼眸,有些失神的看著玄奘。 玄奘看著他,又是一笑,緩緩說道:「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以前的你 已死去,如今你的性命,乃是貧僧所給予的,所以你不可輕慢之,汝可聽明白了?」 那漢子轉(zhuǎn)動呆滯的眼珠子,緩緩打量著玄奘,過了一會,才搖了搖頭。 玄奘再笑了笑,又說道:「佛門有金剛經(jīng),經(jīng)里有四句偈子,正合你如今的 情形,你若一時聽不明白,也不打緊,有空時不妨多多琢磨。你且聽好了,偈子 是這般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 玄奘吟唱完偈子,也不看那漢子的回應(yīng),轉(zhuǎn)身與辯機(jī)走出了廂房。 玄奘又找到醫(yī)館的老醫(yī)師,交待了一些事情,就與辯機(jī)上路而去。 師徒二人望長安而行,不覺又走了十余天,這一日來到了雍丘縣城。 雍丘縣城乃是河南道最西面的一個城池,過了這雍丘縣城,便是進(jìn)入了都陵 道,都陵道乃是前朝國都所在,過了都陵道,就到了京畿道,那便是長安的所在 了。 雍丘乃是三國時陳思王曹植的封地,曹植被世人稱之為「仙才」,七步便可 成詩,所作的詩賦流傳千古,、、等名篇至今 仍膾炙人口,曹植身故后便是葬在了這雍丘。 玄奘一面給辯機(jī)講述著雍丘的歷史,師徒二人一面緩緩行到了雍丘城前。 這雍丘城的城門緊閉,城頭上雖是笙旗升旗飄飄,卻是空無一人,通往城池 的道路上也不見有任何的行人,四下有一種詭異的安靜,只有風(fēng)吹過笙旗發(fā)出獵 獵的聲響。然而,此時不過是日色偏西時分,離那關(guān)閉城門的天黑時分尚遠(yuǎn)著, 師徒二人打量著城池,心中大是疑惑。 便在此時,一個頗有幾分鬼祟的聲音小聲說道:「兀自兩名和尚,你們是何 來路?怎生在這個時候來雍丘城?」 師徒二人抬頭瞧了一陣,方找到那說話之人。那是一個頭戴皮盔的軍士,他 在城頭的一個垛口中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小半邊腦袋。 師徒兩人又對望了一眼,玄奘上前幾步,合十高聲說道:「這位軍爺,貧僧 和小徒乃是無棣縣金山寺的僧人,此番前往長安參加水陸法會,途徑此地,不知 這雍丘城緣何會這般早就閉了城門?」 那軍漢啊了一聲,說道:「原來是去長安參加法會的高僧,難怪了,不過咱 不能做主,你們且等等,咱去稟報上官,看能不能打開城門放你們進(jìn)來。」 他說著就縮回腦袋,城頭上便又回復(fù)寂靜無人的光景。 師徒二人面面相窺,只得在城門前等候。過了半晌,聽得城頭上一陣匆匆的 腳步聲,旋即有一個長著亂蓬蓬胡子、戴著明晃晃鐵盔的腦袋探出垛口,那人左 右掃視了幾眼,壓著聲音說道:「城下的,可是前往長安參加法會的高僧?」 玄奘仰頭說道:「正是,貧僧金山寺玄奘,身后的是小徒辯機(jī),不知是哪位 大人當(dāng)面?」 那人搖著亂蓬蓬的胡子說道:「某乃是雍丘縣的縣丞,姓張,身負(fù)看守城池 的職責(zé)。今城門已閉,即便是有緊急軍情,依律也是不能擅開的,還請禪師見諒。」 玄奘皺眉說道:「張大人,這雍丘城為何這般早就閉了城門?」 那張縣丞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一邊東張西望著,一邊壓著嗓子說道:「禪師, 此事說來甚是話長。某就簡單與你們說下個中的……」他這樣隔著城頭,小聲的 將雍丘城提早關(guān)閉城門的原委給師徒二人述說了一遍。 原來,這雍丘城不知何緣故,半月前就開始鬧鬼患。 每日一至入夜時分,雍丘城中便陰風(fēng)四起來,鬼影幢幢,啾啾的啼哭之聲不 絕于耳,宛若鬼蜮,甚至還會出現(xiàn)百鬼夜行的驚悚場面。雍丘城的知縣心憂無比, 便急急請來一位茅山道人作法驅(qū)鬼,不料茅山道人在作法時,被鬼物反噬,軀體 憑空被撕得四分五裂,血rou橫飛,下場極是慘厲。 知縣大驚之余,連續(xù)召了數(shù)撥術(shù)法高人前來治鬼,然而不是被鬼物所害,便 是察看過城中的景況后,便二話不說的倉皇逃離了。這雍丘城的鬼患,倒是越鬧 越烈了。 知縣一時無了奈何,只得每日早早閉了城門,下令城中百姓過午便不得擅自 出門。幸好城中的鬼物雖猖獗,卻也不侵?jǐn)_百姓人家,只是四下飄蕩嚎叫,城中 的百姓只要閉了家門不外出,便可保得平安。 如此一來,城中的富貴人家紛紛舉家搬離,剩下的一干無力搬走的平頭百姓, 便只好趁著陽光猛烈時分出來勞作活動,申時起便緊閉家門,不敢出門。 這張縣丞不敢放玄奘師徒二人進(jìn)城,卻是指點他們,由這城門往南走上三五 里,有一處前朝遺留的荒廢廟宇,倒可以是借宿一宵,那廟宇雖已無香火,卻還 有殘墻壁廢殿,也有佛像鎮(zhèn)護(hù),這雍丘城的鬼物雖然猖獗,卻是不敢去那處侵?jǐn)_ 的。 張縣丞說完了話,就從垛口中縮回腦袋,城墻上又是一派笙旗飄舞空無一人 的光景。 玄奘見天色漸暗,既然無法進(jìn)城,附近又無投宿的地方,便只得領(lǐng)著辯機(jī), 向張縣丞所說的那座荒廢廟宇行走而去。 師徒二人走了約莫一刻鐘,就見著一道只剩下斑駁殘破的山門。 那山門立在一座斜緩山坡的腳下,山門上的牌匾已是不知去向,那本該雕花 重彩的門柱,被風(fēng)吹雨打不知多少年頭,如今只剩下幾根灰褐色的木頭勉強(qiáng)相連 著。 師徒二人順著山門向山坡上望去,在那雜草野樹掩映當(dāng)中,依稀可見一片殘 破不堪的廟宇建筑。 玄奘帶著辯機(jī)穿過那只剩下門框的殘破山門,行上了山坡。辯機(jī)看著面前的 大片殘垣,搔著腦袋問道:「師父,俺看這寺廟規(guī)模甚大,比之金山寺還自宏大 了幾分,怎地就廢棄了?廟里面的僧人哪里去了,為何不看守好自家的寺廟?」 玄奘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此處應(yīng)是北朝時滅佛的遺跡。」 辯機(jī)嚇了一跳,說道:「滅佛?滅甚幺佛?」 玄奘打量著殘破的廟宇,淡淡的說道:「佛法傳入中土后,日漸興旺,至南 朝時,鼎盛到了極點。當(dāng)時的梁武帝崇信佛法,不惜以帝皇之尊出家行佛事,自 稱為佛子。史書中記載,梁武帝及之后的數(shù)朝間,所建的蘭若數(shù)以萬計。 唔,蘭若乃是梵語,就是寺廟?!?/br> 「其時僧人的地位甚高,寺產(chǎn)不納賦稅和徭役,因而大批民眾紛紛出家。 佛門最鼎盛的時期,僧人占了舉國人口的一成還多,耗費國力甚巨。所謂極 盛而衰,之后的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兩朝,皆以佛門侵占天下財產(chǎn)甚多,無益 于社稷為由,下令抄沒佛門財產(chǎn),搗毀寺廟,強(qiáng)令僧尼還俗。光是北周武帝一朝, 就拆毀了寺廟四萬多間,強(qiáng)令還俗僧尼的僧尼達(dá)三百多萬,這便是史上赫赫有名 的滅佛了?!浮沟篱T的典籍早有云,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也??蓢@當(dāng)時 的僧人,為世俗權(quán)勢所蒙蔽,利令智昏,全然不知種下了差點毀了佛門的禍根。 此地,便應(yīng)是那時被毀的其中一處名剎。「 辯機(jī)聽罷,疑惑的說道:「都說佛門是方外之地,不在紅塵中。依師父所說 的歷史,佛門卻是因帝王一己之喜而興盛,因帝王一己之怒而衰敗。俺琢磨著, 這中間總好似有些不對頭,跟師父平時與俺說的東西不大一樣。」 玄奘笑笑,搖了搖頭說道:徒兒能這樣想甚好,甚好。不過,眼下且不說這 些,得快些兒收拾出一個地方,否則今晚就沒有地方歇息了,天快黑了?!?/br> 辯機(jī)搔著腦袋應(yīng)了一聲,便去收拾地方。 這廟宇座廢棄已久,處處殘垣斷壁,雜草叢生,稍稍完好一點就只有一間四 面漏風(fēng)的偏殿。其余的建筑不是倒塌了,就是被野樹雜草淹沒,根本無法立足。 那座本應(yīng)壯麗恢宏的大殿,只剩下四面殘墻,大殿里供奉的佛像,也只遺下半個 殘破的身軀。 玄奘走到那殘破的佛像前,默默的合十行禮。 辯機(jī)折了一大把樹枝,做成一把巨大的掃帚,正要去打掃那偏殿,見狀便也 放下手中的掃帚,走了過來,也對那佛像行了一禮,才接著拿過物事去清理打掃。 那稍稍完好的偏殿約莫數(shù)丈見方,木制的窗棱子都爛光了,只有四面坑坑洼 洼的墻壁,以及頂上殘存的一些瓦片可堪堪遮風(fēng)擋雨。辯機(jī)手腳麻利,不多時就 清理出一塊干凈的地方,他又去拾來一些干枯的樹枝,生起了一堆篝火。 師徒二人尚未吃晚飯,玄奘便從包裹中取出rou干和饅頭,在火旁慢慢的偎熱。 辯機(jī)又抽空撿回來一大堆干樹枝,足夠燃燒一個晚上的了。 廢墟中多雜草野樹,辯機(jī)在收集枯枝時,有那肥美的野雞和小獸在草叢奔走 撲棱,辯機(jī)當(dāng)下遺憾的看了幾眼,便不理會了。他已剃度為僧,不好如以前一般 為口腹之欲獵殺這些小生靈。 暮色四合時分,師徒二人坐在篝火旁靜靜的進(jìn)食。 嚼吃了一會咸韌的rou干,辯機(jī)見玄奘的興致不高,便說道:「師父,那張縣 丞將雍丘城說得如同鬼蜮一般,咱們這般夜宿左近,那些鬼東西會不會找上來?」 玄奘咬了一口饅頭,嘆息說道:「為師不知此處荒廢得如此徹底,連佛像都 完全毀壞了,這回真有些失算了。只是天色已晚,咱師徒對這附近的地形不熟, 與其摸黑亂跑,就不如在此地歇下,今夜須小心便是?!?/br> 辯機(jī)齜牙說道:「師父且莫擔(dān)心,俺師徒都不是吃素的,俺的兩口雪特劍也 不是吃素的,今夜若是有那陰邪鬼物膽敢前來,俺就一劍斬殺了,權(quán)當(dāng)是積累功 德了?!?/br> 玄奘點點頭,不再說話,慢慢的咽吃著。 師徒二人用過晚餐,收拾好東西,潔凈了手臉,靜靜的歇息一會。 此時殿外的天色全黑了,在那叢生的雜草和野樹淹沒在黑暗中,漸漸變得有 些陰森起來。出奇的是,不久前還有小獸和野雞出沒的草叢,在天色黑下后,就 變得一片死寂,完全沒有尋常唧唧的蟲鳴之聲。只有那棲息在野樹上的烏鴉,偶 爾發(fā)出呀呀的幾聲怪叫。 45鬧鬼 荒廢的偏殿外面一片幽寂漆黑,玄奘師徒端坐在燒得正旺的篝火旁,開始了 每日循例半個時辰的睡前講經(jīng)。 玄奘這日講的是的第二會,乃是講述文殊師利菩薩解說 諸般佛號的由來,他講經(jīng)素來博引旁證,娓娓道來。辯機(jī)聽得入神之際,殿外傳 來了一些異響。 先是有那嘻嘻格格的嬌媚女子嬉笑之聲,在那破敗的窗戶邊上傳來,聲音酥 癢癢的直撓人心,令人按耐不住要去窗邊探看個究竟。然后又有女子交談聲音在 殿門之側(cè)響起,那軟糯糯的聲音彼此交談,語調(diào)甚是模糊,聽不清在說什幺,然 而其意甚yin媚,夾雜著依稀可聞的嬌喘呻吟之聲,直是動人心魄。 玄奘臉容沉靜,恍若不覺,依然不徐不疾的講經(jīng)。 辯機(jī)性子跳脫,眼珠子便不由自主的往那窗外門邊瞟去,窗門之外一片漆黑, 他目力甚好,隱約見著有數(shù)條窈窕動人的白生生身影,在那幽暗中徘徊,又似是 在招手相引。 聽得禿的一聲響亮,玄奘屈指在辯機(jī)頭上敲了一記暴栗,淡淡的說道:「你 這猴頭,為師講經(jīng),緣何不專心聽講?」 辯機(jī)呲著牙,也不敢伸手去觸撫那著紅腫了一塊的禿頭,低頭應(yīng)了一聲,重 新端坐好,專心聽玄奘繼續(xù)講經(jīng)。 殿外的那等誘惑之聲,擾響了半晌,見師徒二人不為所動,便漸漸沉寂了下 去,廢廟又恢復(fù)了一片幽寂,唯有玄奘講經(jīng)的聲音在回響著。 過了一會,偏殿之外有異樣的夜風(fēng)刮起,在那嗚嗚的風(fēng)聲中, ¨尋●回2網(wǎng)?址○百喥¨弟μ—?板╕ù×綜?合∷社|區(qū)◎ 廢廟的所有幽 暗之處,皆有哀慟悲鳴之聲傳出,飄飄渺渺的,如嬰啼婦哭,凄切得令人心驚膽 戰(zhàn)。 隨著那悲慟之聲,偏殿之外越發(fā)漆黑,宛若所有的光線均被吞噬了,成為一 個完全黑暗的世界,偏殿中那堆燃燒的篝火,便是囚禁在其中的唯一光明,然而 此時仿佛也失去了溫度,在無盡的黑暗里載浮載沉。 玄奘已講完今日的經(jīng)文,他閉目不言,靜靜傾聽殿外傳來的諸般聲音。 玄奘聽了一會,張目看著臉色微變的辯機(jī),嘆息說道:「為師原先是想,此 地曾是寺廟,受過香火供奉,雖然佛像毀壞了,然絕不至于滋生陰邪之物,如今 看來,為師是想錯了?!?/br> 辯機(jī)側(cè)頭瞧著殿門外的黑暗,說道:「師父,外頭的陰邪鬼物似乎甚多?!?/br> 玄奘點點頭,說道:「徒兒,金剛經(jīng)你能記住多少,且大聲頌唱出來?!?/br> 辯機(jī)怔了怔,看了一眼淡定的玄奘,便依照吩咐,大聲頌唱起金剛經(jīng)來。 他的身量雖然瘦小,聲音卻是宏大洪亮,此時更是放開了嗓子,那朗朗的經(jīng) 文之聲,便充盈了整座偏殿,并向殿外傳揚了開去。 全名為,包含根本般若的智慧,并以 具有不摧、不壞、不變等七種特征的金剛,來喻智慧之銳利、光明、堅固,號稱 能斷一切煩惱,能摧毀各種各樣的邪見執(zhí)著,卻不為任何一種邪見所毀。 全經(jīng)共三十二品,多達(dá)十?dāng)?shù)萬字。辯機(jī)習(xí)佛的時間不長,只記住 了前面的兩品,頌唱了大半刻后,便無以為繼的停歇了下來。殿外那黑暗中傳來 的諸般悲慟之聲,從辯機(jī)開始頌唱經(jīng)文起,便低啞了下來。 玄奘微笑著點頭,說道:「徒兒你的性子雖跳脫浮躁,畢竟還是用心修煉的。 這頌唱得甚好,有了些許能斷一切煩惱的意味?!?/br> 他說罷,肅然端坐在篝火旁,接著辯機(jī)適才停下的地方,朗朗的頌唱起金剛 經(jīng)來。 玄奘的頌唱之聲甚是清朗,聲音雖不甚響亮,然而字句里自含有一種平和鎮(zhèn) 靜。那經(jīng)文如同流水般傳出到殿外,黑暗中的啼哭聲停滯了一下,又自安靜了許 多。 辯機(jī)聽了一回,緩緩的走到靠近殿門前坐了下來。 他將背后的布包解了下來,放在腿上,一層層的揭開裹布,露出兩口插在劍 鞘里的雪特劍,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兩口見雪劍拔了出來,用那麻裹布細(xì)細(xì)的拭 擦著雪亮的劍鋒。 兩口雪特劍出鞘,偏殿里登時寒氣大盛,那熾烈的篝火也變得黯淡起來。 偏殿之外的啼哭之聲,在兩口雪特劍出鞘后,又自也收斂了許多。 過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玄奘頌唱完了全本金剛經(jīng),他默默的坐了一會,探手 取過酒葫蘆,仰頭灌了幾口酒水,潤了潤有些嘶啞的嗓子。 此時殿外的啼哭之聲已然消失,寂靜一片。 又過了一會,忽然有無數(shù)細(xì)碎的異響從偏殿之外傳來,由遠(yuǎn)及近,仿佛有無 數(shù)的鬼魅陰物在漸漸逼近過來,又仿佛是有無數(shù)肚腹行走的爬蟲在圍聚了過來, 一股腐臭的氣息也隨著眾多的異響之聲彌漫了開來。 辯機(jī)已將兩口雪特劍拭擦得雪亮無比,他皺著眉毛,炯炯的目光瞪視著殿門 外的黑暗,驀的低低的喝了一聲,舉手一揮,一口雪特劍飛射而出,冷電一般沒 入黑暗中,黑暗中即隨響起一聲凄厲的慘叫聲,瞬間就啞然而止。 辯機(jī)臉色冰冷,捏住劍訣一招,那口雪特劍便從黑暗中飛了回來,落在他的 手中。 辯機(jī)低頭一看,那雪亮如同一泓秋水般的劍鋒上,一縷黑色的煙氣在漸漸的 消失,轉(zhuǎn)眼間就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那偏殿之外的諸般異聲,被飛劍斬殺了一名陰邪之物后,便都安靜了下來。 然而片刻后,那諸般異聲又自鼓吵而起,聲音越來越尖利響亮,震動得整座 殘破的偏殿似乎在搖晃,頂上的殘瓦在籟籟的落著灰塵,仿佛下一刻就會倒塌。 在那震耳的鼓吵聲中,又清晰無比的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下一下的向偏殿 逼近,似乎是有一只沉重?zé)o比的巨大怪物,在向偏殿走了過來。 玄奘嘆息了一聲,從篝火旁站了起來。 他一直避免與廢廟中的一干陰邪之物正面沖突,只是在盡量用佛法護(hù)鎮(zhèn)著偏 殿,畢竟他師徒二人并非修行中人,若是跟此地眾多的陰邪之物爭斗起來,后果 頗是不妙。奈何事情并不如他的料想,到頭來還是要見個真章。 辯機(jī)也霍然站起,從懷中掏出一條布帶子,快手快腳的將兩只肥大的僧袖纏 綁了起來,又把那僧衣的下擺掖在腰帶中,待渾身收拾利落,便持著兩口雪亮的 雪特劍,大聲喝道:「師父莫要擔(dān)心,小坐片刻,徒兒這便去將外頭的陰鬼斬殺 個干凈?!?/br> 他說著飛身從殿門中飛身躍了出去,黑暗旋即亮起了兩道雪亮的劍光,并傳 來一串怒喝和慘叫的聲音。 玄奘失笑了一下,這徒兒,大話說得當(dāng)真是豪氣。 他看著殿門外那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探手從篝火堆中抽出數(shù)根燃燒得正熾 烈的柴火,一根一根的投擲了出去。這些柴火被他以巨力投出,帶著尖嘯聲紛紛 插在偏殿之外的地面或是殘墻之上,雖然熄滅了大多數(shù),然而還是有數(shù)根沒有熄 滅。 那明滅不定的火焰,在偏殿外那無盡的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亮光,這對于六 識敏銳的玄奘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玄奘大步從殿門中走了出去。 四周黑暗中影影綽綽的,有許多形狀怪異的影子在張牙舞爪,卻是始終沒有 欺到他身邊來。玄奘張望了一回,見著一只猙獰的巨大陰鬼在不遠(yuǎn)處,正惡狠狠 的瞪著他。 這只巨大陰鬼的碩大頭顱幾與偏殿平齊,臉上青黑多毛,雙目如閃動的紅色 的磷火,裂張著滴著涎水的血盆大口,滿口的鋒利牙齒如同一柄柄匕首般。 大鬼呵呵發(fā)出類似笑聲的吼叫,邁開沉重的腳步,隆隆的走到近前,便俯身 探出如同梁柱一般粗壯的青灰色巨爪,向著玄奘兜頭攫下。 玄奘無悲無喜,月白色的衣袖一揚,一拳就向那巨爪打了過去。 彭的一聲悶響,沒有想像中的劇烈碰撞,玄奘蘊含著巨力的拳頭如同擊打在 一具中空的陶偶中一般,輕易擊穿了那巨大的青灰色巨爪,并深陷其中,那青灰 色巨爪化作了一團(tuán)黑煙,轟然四散。 大鬼痛嚎一聲,化作了一團(tuán)稠密的巨大黑煙,向玄奘直罩而下。 玄奘略一愣神,即隨仰頭大吼一聲,蘊含著獅子吼法門的吼聲正正的噴在那 團(tuán)黑煙上,那黑煙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嚎叫,泄作絲絲黑氣,轉(zhuǎn)眼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玄奘一舉滅殺了大鬼,四周那影影綽綽隱藏在黑暗中的陰邪鬼物,似乎大吃 了一驚,那啾啾的鬼叫之聲收斂了許多,他身周那濃稠的黑暗,似乎也稀薄了幾 分。 偏殿之外是一片長滿雜草的空地,空地另外一頭的黑暗當(dāng)中,聽得辯機(jī)不時 發(fā)出叱喝之聲,以及兩口見雪劍劃破黑暗飛濺而起的劍光,還有鬼物的慘嚎之聲。 玄奘心念一動,舉步向前,拾起一根尚未熄滅的柴火,將地上的雜草和熄滅 的柴火等,一一引燃了起來,一時間,但見空地上火光熊熊,光明大作。 那隱藏在黑暗中的陰邪鬼物,慌亂的啾啾叫喚著,紛紛向后退了開去。 便在此時,一聲凄厲詭異的長嘯在黑暗深處中傳出,隨著這厲嘯聲,一陣黑 墨墨的陰風(fēng)在偏殿的上空憑空生起,盤旋呼嘯著,黑沉沉的向下壓了下來。 那陰風(fēng)尚未壓落,一股徹骨的陰寒先行沉降到空地,那些燃燒的雜草和柴火, 被這陰寒一逼,轉(zhuǎn)瞬就熄滅了,空地上便又被黑暗所吞沒。 在那陰風(fēng)生成時,玄奘目芒閃動,俯身拾起一塊磨盤大小的殘破石塊,運足 力氣向那風(fēng)眼投擲而去。那石塊被玄奘大力投出,呼嘯著破開空氣,以一種驚人 的速度,撞入那黑沉沉的風(fēng)眼當(dāng)中,便再無聲息,宛若憑空消失了一般。 玄奘臉色一變,那黑墨墨的陰風(fēng)沉沉的當(dāng)頭壓至。 玄奘舉起雙袖,猛力的向上一揚,他的力氣甚大,兩只寬大僧袖拂起一股強(qiáng) 烈的氣旋,向著那陰風(fēng)迎了上去。那強(qiáng)烈的氣旋與沉沉的陰風(fēng)一觸,聽得嗤的一 陣輕響,氣旋盡數(shù)被吸納入陰風(fēng)當(dāng)中,那陰風(fēng)絲毫不為所動,依然黑沉沉的直壓 而下。 黑墨墨的陰風(fēng)眼看著便要落在頭頂上,玄奘雙掌撫胸,仰頭發(fā)出一聲巨大的 吼叫,蘊含著獅子吼法門的聲波向上激噴而去,那陰風(fēng)被聲波一激,下沉之勢便 為之一滯。 玄奘見狀便向偏殿奔去,一面叫喚道:「徒兒,不可纏斗,先撤回殿中?!?/br> 玄奘奔入到殿中時,辯機(jī)也一個筋斗從窗戶中躍了進(jìn)來,落在篝火旁。 辯機(jī)的形容有些狼狽,僧衣被撕破了好幾處,幸好身上無甚損傷,他握著兩 口雪特劍,精光四射的眼眸警惕的盯看著殿外的黑暗,帶著幾分惶急的說道: 「師父,那天上落下的陰風(fēng)是什幺來頭?俺在那陰風(fēng)當(dāng)中,完全看不見事物,辨 不清方位,若不是得師父呼叫,得了位置,俺就迷失在里頭了?!?/br> 他沒有抵御那陰風(fēng)的手段,早早就被罩在陰風(fēng)里頭了。 玄奘看著明滅不定的篝火,臉色凝重的說道:「徒兒,事情有些麻煩了。 這陰風(fēng)怕是鬼道中人的手段,此地非是單純的陰邪作祟,而是有修行中人在 暗中cao縱謀劃,咱們師徒卻是一頭栽進(jìn)來了?!?/br> 辯機(jī)聞言一晃手中的兩口雪特劍,喝道:「師父莫要怕,俺還有可破百邪的 心頭熱血,只要噴將出去,再配合俺的這兩口長劍,管它什幺鬼道中人,都可一 氣斬殺了?!?/br> 他說著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的說道:「師父,這偏殿莫不是有甚幺神奇之 處,怎地那些陰邪鬼物都不進(jìn)來?」 玄奘沉吟著,搖頭說道:「為師也看不出這偏殿有何神奇之處,若是按為師 所想的,這不過是兵書上的圍三闕一、虛留生路之法。主持此地鬼物的鬼道中人, 是怕咱師徒趁著混亂逃遁,故而留下一處看似安全的地方,讓咱師徒駐足,實是 斷了咱們的逃生后路。」 辯機(jī)怒道:「那暗中之人行事這般詭譎,當(dāng)真是可惡?!?/br> 玄奘抬頭看著殿門外,那濃稠的黑暗似乎在不安的翻涌著,諸般的異聲鬼啾 又響了起來,更有不知何物發(fā)出著刺耳難聽的巨物摩擦之聲,漸漸向偏殿逼近了 過來。 玄奘嘆了口氣,說道:「徒兒,該拼命了,你且聽為師的安排。」 辯機(jī)用力一點頭,說道:「師父盡管吩咐?!?/br> 玄奘說道:「待會為師先行沖出去,盡量敵住一干陰邪鬼物,你便伺機(jī)尋找 到那隱藏起來的鬼道中人,若是找到了,就盡力斬殺之,如此咱師徒方可有一線 生機(jī)。徒兒,你要緊記,你的心頭熱血只可噴一口,定要用在那關(guān)鍵之時?!?/br> 辯機(jī)的臉色凝重,他雙目炯炯的看著玄奘,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玄奘淡淡一笑,說道:「生死自有定數(shù),徒兒盡力而為便好了。你此前說為 師有大氣運,為師深以為然,應(yīng)不會如此輕易就隕落了,你莫過于擔(dān)憂?!?/br> 玄奘說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除下身上的僧衣,露出一身雪柱般精實的筋 rou。他將僧衣卷成一條,湊在篝火山點燃了,一時間僧衣如同火炬一般獵獵燃燒, 偏殿中光明大作,他便俯身向殿外沖將出去。 他堪堪沖到殿門前,忽然停頓了下來。 偏殿之外,生起了一股極其強(qiáng)烈的天地元氣波動,那黑暗之中的陰邪鬼物紛 紛發(fā)出驚惶的悲鳴,緊接著,有人在黑暗中撕心裂肺的長吟道:「天有五行,分 時化育,以成萬物。火發(fā)南方,炎之雷,瞬!」吟唱之人的聲音甚是嘶啞,元氣 也頗不足,勉強(qiáng)的提氣發(fā)聲,長吟至最后幾個字,已然全是破音了,不過終究是 勉力吟完了。 那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中,紅光一閃,接著一聲霹靂響起。 漆黑無光的天空被一道煌煌的紅色電光撕裂成兩半,天空中又傳來一聲凄厲 的慘嚎。那巨大的霹靂聲響過后,偏殿之外的黑暗也稀薄了不少,淡淡的星月之 光隱隱透下,不再復(fù)之前伸手不見五指的境況。 一個帶著幾分陰測測的聲音在黑暗虛空中,氣急敗壞的喝道:「五行道法? 來者是何方道友?何故破去本尊的百鬼大法?」 在那些微的亮光中,隱約可見到一條竹竿般的高瘦身影,搖搖 .0.ńé 晃晃的站在一 道殘破的圍墻之上,一頭長長亂發(fā)隨風(fēng)飄舞。 這高瘦身影也不說話,只是舉手在空中畫咒。 隨著那咒法的漸漸成型,身影四周的黑暗在快速消散,清明的星月之光在天 空中灑照而下,只見那陰暗的角落里,一些小獸般的奇形怪狀鬼物在驚惶奔走逃 遁。 接著,高瘦身影又自嘶聲長吟道:「天有五行,分時化育,以成萬物……」 那陰測測的聲音怪叫了一聲,在一處架著幾根腐朽橫木的頹垣之下,一道詭 異的黑氣驀地騰空而起,那黑氣在空中急旋了數(shù)圈,在數(shù)息間,就呼呼的將那殘 余的黑沉沉陰風(fēng)和周圍的大片黑霧,盡數(shù)吸納入了進(jìn)去,接著挾了一陣凄厲的鬼 嘯之聲,向遠(yuǎn)方席卷而去。 玄奘站在殿門前,正自驚疑,忽覺身畔生風(fēng),卻是辯機(jī)從身邊搶了過去。 此時籠罩廢廟的黑暗已然消退,星月之光映照得一片清明。辯機(jī)搶前數(shù)步, 對著天空中那遠(yuǎn)去的黑氣厲聲喝道:「妖邪哪里走,吃俺一劍?!?/br> 他嘴上雖說是一劍,卻是雙手一揚。只見兩口明晃晃的雪特劍從他手中飛出, 如同驚虹一般,帶著茫茫的冰寒白氣,瞬間就越過十?dāng)?shù)丈的距離,電貫入那黑氣 當(dāng)中。 黑氣當(dāng)中傳出一聲慘嚎,卻是加快了速度,風(fēng)馳電制的遠(yuǎn)遁去了。 空中有一蓬黑色鮮血紛紛揚揚的灑落。 辯機(jī)捏著劍訣一招,在虛空中的盤旋的兩口雪特劍轉(zhuǎn)了一個圈子,輕巧巧的 飛回到他的手上,兩口劍的劍鋒上皆是雪亮無痕。 便在此時,那以一道雷火霹靂驅(qū)走了鬼道中人,亂發(fā)飛揚的迎風(fēng)站在那殘破 圍墻上的高瘦身影,忽然搖晃了幾下,啪的一聲,軟軟的摔將在地上。 辯機(jī)吃了一驚,正要上前仔細(xì)察看,他方自小心翼翼的走前了兩步,就聽得 偏殿中傳來咕咚的一聲,辯機(jī)回頭一看,卻見玄奘也一頭栽倒在地上。 辯機(jī)心頭大驚,當(dāng)下顧不得那高瘦身影的死活,返身奔入殿內(nèi),扶過了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