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事起
第五章:事起
天邊染上層荼白,院子里綠的銀杏垂柳松柏,紅的牡丹海棠薔薇,皆爭相斗艷,暗自芬芳。 沈桐韞辦完事兒后,便極早去了正房,宅子里婆子丫鬟眾多,難免也有三兩個不怕事兒多,碎嘴閑聊的,瑞寧不怕,沈桐韞家里老爹還未駕鶴西去,他顧忌。 秋瑞寧穿好淺粉水波紋旗袍,剔上黑色洋皮鞋,扎了一股大麻花辮子,額間是現(xiàn)下最時興的齊劉海,模樣標(biāo)致水靈,是個勾人的禍水臉。 萍嫂端著避子湯藥進(jìn)來時,見瑞寧還在打扮,忙不迭去尋她書包和課本:小姐哩,上學(xué)要遲到了,先生已命司機(jī)在門口侯著哩。 瑞寧擦好臉,瞧了眼木梨花柜上的琺瑯掛鐘:呀,萍嫂,快去廚房幫我要幾個牛角面包,趕不及吃早飯了。 萍嫂回應(yīng)了聲,急忙忙又跑出去了,瑞寧起身,看了眼桌子上黑黢黢的湯藥,抬起準(zhǔn)備喝下,轉(zhuǎn)瞬又盡數(shù)倒進(jìn)了青花瓷盆栽里。 萍嫂是早些年沈桐韞撥來伺候她的,早年沈桐韞對她丈夫有救命之恩,否則也段不敢這樣用。 瑞寧遲到了,數(shù)學(xué)老師讓她頂著書包在廊前罰站。 春雨綿綿,幸虧遲到的也不止她一人,還有南洋船帆公司的胖小姐,周香琳。 她也頂著個大書包,奈何整個人胖墩圓腫,梳了兩股子麻花辮,藍(lán)布校服穿在她身上緊繃嚴(yán)實(shí),腰處擠出幾兩贅rou,瑞寧見她書包里牛奶法棒及巧克力搖搖欲墜,即將從書包里落出來。 果然,她還沒來得及提醒,只聽周香琳驚聲尖叫出來,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都隨著開口的書包落下,碎了,臟了滿地。 瑞寧看她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以為是怕老師責(zé)罵,輕聲道:哭有何用,不如趁老師還沒看見,打掃干凈。 周香琳摸了摸眼睛,圓嘟都臉頰稍許委屈:我早晨一口都還未吃呢,全糟蹋了。 原來如此,瑞寧歪頭淺笑,心想也并非是壞事,你她今日便當(dāng)減肥了,可見那周香琳哭得更加痛徹心扉,嘆了口氣,從自己書包里拿出用牛皮紙包好的面包。 我這份先給你,吃了就趕緊收拾,若老師見著,可不是罰站這么簡單。 周香琳頓時就不哭了,接過面包狼吞虎咽,笑瞇著有些浮腫的眼睛,看著她喜道:謝謝你,瑞寧。 自那天后,周香琳就老喜歡跟在她屁股后面轉(zhuǎn)悠,她太胖了,沒朋友,而瑞寧太傲了,亦是少有人接近。 附中的學(xué)業(yè)還有半年就要完結(jié),回到宅子里,家姐秋瑞華便一個勁兒拉著她詢問,是否要出國留學(xué),中國現(xiàn)下較為有名氣的大學(xué),京城的北大暫時還不收女學(xué)生,只有南邊兒的震旦大學(xué)頗負(fù)盛名又收女子。 瑞華說得津津有味,吃了口茶,吐了口茶葉子,繼續(xù)道:父親來信了,說你文學(xué)方面頗有造詣,希望多讀些書,我覺得出國就很不錯。 山高皇帝遠(yuǎn)的,是個流落人的好去處,秋瑞華安的什么心,她心里似明鏡。 還有半年呢,家姐急什么,現(xiàn)下百廢待興,說不準(zhǔn)半年后北大就收女學(xué)生了呢。瑞寧言笑晏晏,眉眼靈動,滿含青春蓬勃朝氣。 瑞華的笑略微僵硬,拿起手絹?zhàn)勇唤?jīng)心地擦了擦唇,:也是,只是我和桐韞打算要孩子了,到時候未必有閑暇再來照顧你。 他們都成婚幾年了,是該要個孩子。 春風(fēng)呼嘯而過,吹落滿地殘花,瑞寧瞥了眼窗牗外的盎然春景,少有的甘拜下風(fēng),氣勢頹然。 她終究是個沒名沒分的。 回了廂房,瑞寧便一反往常的安靜,萍嫂見她晚飯時沒用多少,便去小廚房又蒸了些桂花蜜香糕和桃花酥,送到炕桌上。 花落花殘,花歸何處,瑞寧執(zhí)筆,柔荑輕撫起,在白宣紙上落下幾筆黑墨,又有幾滴雨點(diǎn)子大小的水滴落在宣紙上。 瑞寧愣了愣道:萍嫂,去關(guān)窗牗,落雨了。 窗外月明星稀,風(fēng)意驟起,那有雨? 萍嫂哎呦一聲, 甩著帕子走出去,這就是個寶釵面黛玉心的主兒。 瑞寧吸吸鼻子,繼續(xù)寫字,她覺得自己這模樣真像極了等情人歸家的外室,她秋瑞寧要模樣有模樣,要才氣有才氣。 他沈桐韞何德何能配的上她。 瑞寧哼了聲,用手絹?zhàn)幽裳蹨I花子,換了張紙寫信,她又不是非沈桐韞不可了,她要寫信給父親,指門親事讓她嫁人得了,賠本兒當(dāng)家的擱這里伺候沈桐韞,誰稀罕他了! 沈桐韞近來在商局里甚是繁忙,剛接手京城這邊,閑雜之事繁瑣,又加之父親來信催生,更新增煩意。 他與秋瑞華本就是包辦婚姻,實(shí)在沒有感情,成婚當(dāng)日,他原本打算熄了燈,閉著眼,渾噩的將洞房花燭辦了,那知道在入洞房前小解,遇到了瑞寧。 那十三四歲的丫頭似乎認(rèn)識他,在茅廁旁邊逮住他就一陣亂罵,真真是個好大膽的姑娘。 當(dāng)時瑞寧哭紅了一張梨花小臉,柔荑拉扯著他紅艷的喜服,氣沖沖問:為什么是她!你怎能娶她! 沈桐韞才聽得一頭霧水,風(fēng)度又有耐心的問:小姑娘,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你我分明素未蒙面。 若是見過,沈桐韞定然記得,畢竟這小姑娘生得極其標(biāo)致,一喜一嗔都滿是風(fēng)月多情。 瑞寧更氣了,見過的,元宵節(jié),拱橋邊。 小姑娘氣得打嗝兒,沈桐韞眼尾上揚(yáng),輕拍她背脊,溫聲道:不急,你慢慢說。 他這樣,瑞寧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十三歲的豆蔻心事比那窗戶紙還透薄。 小姑娘羞赧垂著眸,緊揪住身側(cè)的緋紅色旗袍,小聲道:你蹲下來些,我告訴你。 沈桐韞挑眉,不以為意的蹲下,側(cè)頭去看淚痕小臉。 瑞寧倏地臉紅成了猴屁股,沈桐韞正覺得好笑時,薄唇上驀地落下兩瓣柔軟,滿是少女青澀芬芬。 這樣,你就是我的了,小姑娘彎起眉眼,笑時萬籟俱寂,羞怯且?guī)е鴲毫?,卻又不忍心去惱怒。 沈桐韞因?yàn)橐粋€吻硬了,他見色起意。 那晚洞房,有人悸動,有人心裂。 秋瑞秋沒受過那樣奇恥大辱,她清雋倜儻的丈夫,竟然不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