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墨涫
2-3-5,墨涫
隨后,在另一座小木樓里,寧秋鶴見到了那名叫做墨涫的男子,上一任蛇君的侍者。 一頭卷曲的銀發(fā)垂在腰間,紫紅色的外衫隨手搭在窗欄上,墨涫赤裸上身,站在窗前,正低頭拆著身上的繃帶。修長結實的身姿,一身古銅色的肌膚,寬闊的肩背,腰身卻極為緊窄,剛拆開的繃帶下全是斑駁的粉色傷疤,有的才剛剛結了痂。 撕了一段繃帶將一頭卷發(fā)隨意束起,裹著及肘護腕的手拿起外衫,墨涫轉過頭來,銀白色的眸,刀削般的鼻梁,略為豐滿的雙唇,卻是一張輪廓深邃,極具異國風情的臉。 「多謝你們收留我養(yǎng)傷,」一開口,聲音低沉,微微上挑的尾音,卻顯得魅惑異常,「我已經(jīng)無事,不便再打擾,正要向你們辭行?!?/br> 縱云聞言一愕,道:「要走不必急在一時吧,你傷剛才好起來,這么著急要去何處?」說話間,縱云已把我讓到身前,介紹道:「墨涫,這位是寧」 墨涫看到寧秋鶴先是一愣,隨即雙眸瞇起,神情在瞬間變得極其猙獰,一手抄起放在身邊的環(huán)頭刀,快速逼近,舉刀直砍寧秋鶴面門。 屋子里面太過狹窄,根本連個躲避的空間都沒有,眼看著躲不過,就連喚出蚩尤爪的時間都沒有,寧秋鶴只得舉了左臂硬擋了這一刀。 環(huán)頭刀厚背薄刃,沉重異常,寧秋鶴仗著蛇衣硬擋,雖砍她不傷,卻也疼得整個左臂使不上勁,尋常人要是挨這么一下,只怕手臂都要被砍下來了。 這一刀力度奇大,單臂實在是擋不住,寧秋鶴只得偏了頭,刀刃轉眼已壓到左肩之上,還被硬生生逼得后退了一大步,背脊重重撞在門框之上,整個背又痛又麻,差點罵出聲來??磥磉@人還真是鐵了心,打算把她切做兩半了。 墨涫身量甚高,寧秋鶴僅到他胸口以下,一抬眼,便見他弅起的肌rou。上身數(shù)道新傷因用力而再次裂開,滲出的鮮血順著肌理流到腰間,然后,寧秋鶴看到了他位于下腰處人魚線之上的烙印,七頭蛇。 寧秋鶴只聽過九頭蛇九嬰,雙頭蛇委蛇,這七個頭的蛇怎么看著也這么眼熟? 鋼刀已逼至額前,寧秋鶴靈機一觸,道:「那伽?」 墨涫一窒,瞬間撤了力度,收了刀,冷聲道:「你是誰?為何身上有老祖的氣息?」 寧秋鶴松了一口氣,差點站不住,只得倚在門框上喘息,左臂更是疼得動都不敢動。 「這是寧姑娘,老祖的蛇衣在她身上?!菇?jīng)這一事,縱云也是惱怒,「見蛇衣如見老祖,你不信我們也就算了,怎么還不問情由就出手傷人?」 寧秋鶴削了縱云一眼,禁不住滿肚腹誹,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剛才不見他來給她擋一下?要不是有蛇衣在身,剛才這么一下,就算不死至少也得缺個手。 縱云見寧秋鶴臉色不善,忙賠笑道:「寧姑娘,不是我不想幫你,墨涫的刀對妖的傷害特別大,你有蛇衣在身,他這一刀砍你不傷,要是我去擋,這得要我老命啊?!?/br> 這貪生怕死的老妖怪讓寧秋鶴無言以對,她一下子失了所有興致,連看妖蛇生孩子的興趣都沒了,左臂和后背疼得厲害,靠在門框上直不起腰來。 這時墨涫扭頭對縱云道:「請問族長可以回避一下嗎?我有話想單獨和寧姑娘說?!?/br> 縱云一時拿不下主意,只得看著寧秋鶴。 右手擺了擺,寧秋鶴有氣無力道:「我沒事,你去吧。」心里卻暗罵,反正你這老匹夫也只會看著她被砍,留你何用! 待縱云離開,墨涫將刀放在桌上,抓了一把紗布,隨手將身上的血跡擦了,再次走到寧秋鶴身前,見她一臉戒備,皺了皺眉道:「你是何妖?為何我竟看不出你的原身?」 你他媽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 心中咒罵,卻不敢真罵出聲,寧秋鶴靠在門框上,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直起身,只疼的咬牙切齒,連連吸氣。 「你怎么回事?」墨涫擰著眉往寧秋鶴肩上一扶,剛好按在傷處,疼得她直接哼出聲來。 「真?zhèn)搅??」神情愕然,墨涫開始有點無措,「不是有蛇衣嗎,怎么還會傷到?你的妖體弱成這樣?」 「誰說我是妖了?!箤幥嵇Q恨恨道:「你就是存心要將我砍做兩半的吧?」 「確有此意?!鼓蕜γ家惶簦蠈嶞c頭。 「你」寧秋鶴氣得差點吐血,「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一見面就要下殺手?」 「你確實跟我無仇無怨,」墨涫眸色一沉,彎腰伸手將寧秋鶴抱起,輕輕放在床上,「可是殺死鳴涫的人,跟你極為相近。」 「與我相近?」寧秋鶴吃了一驚,心道,得罪誰了她這是,這不是平白給添仇家嗎! 「不是外形相近,而是氣息?!鼓拾欀?,解開她的衣衫,「是老祖的氣息,混合著魔息與死氣。那人身上還有人類的氣息,但你沒有,所以你不是他?!?/br> 「你、你解我衣衫做什么?!棺蟊蹌硬涣?,寧秋鶴伸出右手,奮力拉住他掀她衣衾的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疼得她冷汗直冒。 「我必須見到整副蛇衣,才能完全信你?!鼓瘦p描淡寫的撥開她的手,將她外衣里衣褻衣全數(shù)解開,又去解她的裙子。 「蛇衣還有半副的?」這都什么理由,寧秋鶴為之氣結。 「你不知道?」墨涫神情疑惑,「老祖早年失去了一半的神體,所以只有完整的蛇衣才可信?!?/br> 咦?老祖不是霧山么?霧山丟失過一半的神體?霧山丟失的神體和蛇衣有什么關系?寧秋鶴想不明白。 就在這一走神的時間,身上衣物已全數(shù)被解開。墨涫盯著她的身體看了半晌,輕輕舒了一口氣,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把蛇衣打開,我看看你的傷。」 「不必了?!箚问峙⒁陆蠛仙?,可卻無論如何系不上衣帶。真是無妄之災,寧秋鶴委屈得想哭,又不想在這可惡的蛇妖面前落淚,只好咬著唇拼命忍。 「你倔什么?」墨涫無奈道:「樂意在這里躺幾天是你的事,我可是急著去見老祖的。」說著輕輕抬起寧秋鶴纖細得不像話的手臂,將衣袖掀直手肘處,道:「手臂讓我看看總可以了吧?來,把蛇衣松開。」 他說的不無道理,寧秋鶴倒不關心他見老祖急不急的問題,她關心的是,要是真的幾天下不來床,這進食要怎么辦?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這身體一旦受傷,不吸收大量生機根本沒法好起來。 無奈,只得將蛇衣松開,任由墨涫將之掀起,露出左手小臂來,只見中間一道紫紅色的淤傷,已腫成一個包子。邊上還有數(shù)道縱橫交錯的,已經(jīng)消腫卻還呈青紫之色的淤痕。 「我不過也就使了三分的力,怎么就傷成這樣了?你到底是什么妖,身體這么弱?!鼓誓樕荒?,道:「腫成這樣,怕是得放血才行了,你有藥嗎?我的藥不好,我皮糙rou厚將就用用沒什么,你這一身細皮嫩rou的,留了疤痕多可惜。」 「乾坤袋在左手袖口里,里面用白玉寬口瓶裝著的便是?!箤幥嵇Q沒好氣道。這人還真是野蠻出新高度了,出手打人的居然還反過來問她為何會被打傷? 「居然連禁制都沒有,怎么出門在外也這么不小心?」墨涫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從寧秋鶴的乾坤袋里摸出寒玉露,還不忘吐槽。 「要你管?!箤幥嵇Q只差沒翻白眼了。 「還有,」墨涫挑眉,指著她左臂上交錯的幾道淤痕,道:「這幾道可不是我打的,怎么回事?你有蛇衣在身,尋常妖物見到你都該繞著走了,在人類眼中你就一嬌滴滴的小姑娘,誰個下手這么重這么重,把你打成這樣?!?/br> 被他這么一說,倒再讓她想起了鐵面奪蛇衣的事。又是蛇衣?這到底是巧合還是 「幾個月前在孝縣郊外,遇到個鐵面人帶著一群山賊」寧秋鶴沉吟著道。 話音未落,墨涫原本輕輕托著她左臂的五指驀然一緊,狠狠捏在她紅腫不堪的傷處,痛得她不由自主地「呃」了一聲,眼淚奪眶而出。 「鐵面?」墨涫臉色陰沉,捏住寧秋鶴手臂傷處的五指,因極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你、你放手!」疼的全身發(fā)抖,寧秋鶴牙齒打顫,險些說不出話來。 墨涫一呆,隨即松開五指,望著寧秋鶴白嫩小臂上新添的五道指印,像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寧秋鶴不想哭,可就是止不住掉眼淚的生理反應。方才這一下還是沒了蛇衣隔著,直接捏在手上的,骨頭都要被捏斷了。 「你繼續(xù)說。」墨涫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又再捧起她的左臂。 寧秋鶴哪里還敢說,只抽泣著不斷掙扎。 墨涫嘆了一口氣,雙臂用力將寧秋鶴拉進懷里,低頭含住她的唇。 誰能告訴她,為什么這個上一秒還對她拔刀相向的蛇妖,下一秒就能變成登徒子?寧秋鶴懵了。 冰冷而柔軟的舌在她的唇間游移,緊閉著的雙唇被輕而易舉地挑開,墨涫的舌侵進她口中,舔過牙齦、上顎,在她的舌根處輕輕一掃,繼而卷起她的香舌用力吸吮,逼著她將舌頭送入他口中。 尖銳的管牙在敏感的舌尖上輕輕噬咬,寧秋鶴一驚,舌尖一縮,卻又被用力吮住,叼住舌尖的尖牙似是威脅般微微用力,弄得她又癢又疼,幾乎無法思考。 叼著她的舌舔舐吮咬了好一陣,唇舌間濕答答的水聲越發(fā)響亮,墨涫這才將管牙松開,在寧秋鶴收回舌尖的同時,渡去大量口涎。寧秋鶴正要拒絕,墨涫卻貼著她的唇低聲道:「如果你不想再來一次,就給我全吞下去?!?/br> 見寧秋鶴果真全吞了,才將她的唇松開。墨涫輕笑著舔了舔唇,將她放回床上,道:「真乖,很快就不疼了。」 疼痛果真緩緩退去,寧秋鶴奇道:「你給我喂了什么?」 「我的毒。直接咬的話,你這小身板恐怕會麻痹好幾天,用吃的會比較好。但你總得給我點什么咬一下,才能將毒液泌出來?!鼓试俅瓮衅鹚氖直?,在傷處附近輕輕揉捏,「現(xiàn)在,給我說說山賊的事?」 手上動作不停,說話間已拿了小刀,將腫起的傷處劃開,擠出淤血,敷上藥膏。 待寧秋鶴說完,他又著重問了鐵面的特征等等幾個問題,順手給其他的瘀痕也都涂上藥搓揉了一遍,才拉下袖子,道:「好了,讓我看看你的肩和背。」 肩上也是被刀刃壓過,腫得厲害,墨涫手上小刀一劃,麻利地擠著淤血,恨鐵不成鋼似的搖頭嘆息道:「就你這樣一碰就傷,也敢單獨出門?老祖也真放得下心啊。」 寧秋鶴氣不打一處來,回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見面就拔刀照面砍的?」 「你身上的傷可不是全都是我弄的?!怪讣馓袅艘粓F寒玉露抹在寧秋鶴肩上,墨涫挑眉道。 「山賊可沒你一半兇狠?!箤幥嵇Q干脆的翻了個白眼。 「哼,你沒被為難不是因為他們做不到,而是因為那鐵面舍不得?!鼓室膊淮卮?,一手將她掀翻成背朝天,兩下將本來就松垮垮的衣衫全數(shù)扒到腰間,道:「背上蛇衣松開?!?/br> 寧秋鶴還沒來得及消化他剛說的話,趴在床上抱怨道:「你能不能再粗暴點!」 「當然能,反正你也不會疼,」只聽得墨涫在她背后輕聲笑道:「想試試?」 「你敢!」寧秋鶴怒道。 「嘖嘖嘖,我還真是不敢啊?!鼓士嘈χ鴩@道:「你看你,不過就是碰了下門框,居然淤青這么一大片,真是浪費了老祖這么好的藥?!?/br> 感情在這蛇妖眼中,不把房子撞塌都不算事啊。 「這是白清給的藥?!箤幥嵇Q悶悶道。 「行,你說是誰的就是誰的吧?!鼓孰p手在寧秋鶴背后搓揉,為她推散淤血,又問道:「你為什么會知道我是那伽?」 「我猜的?!股陷呑訉幥嵇Q的家中,有個約莫半人高的那伽銅像,跟墨涫腰上的烙印幾乎一模一樣。那是鄭止淵去印度的時候,給她帶回來的手信,可這理由哪里能說?寧秋鶴只好反問道:「那伽不是印度、不,天竺的神嗎?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神?」墨涫冷笑,「什么是神?什么是妖?天竺不像神州,被管理得井井有條,那里是一個還在混沌之中的世界,一朝天子一朝臣,上一刻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下一刻可能就被視作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當年我母親懷著我,為了躲避佛陀信奉者的追殺,冒死從兩個世界之間的夾縫中逃到神州來,幸得老祖收留,才得以在此安身?!?/br> 「你會想家嗎?」寧秋鶴稍微活動了一下左臂和左肩,已然無礙,便半撐起身子扭過頭去看他。 「家?」墨涫眼中的落寞一閃即逝,「我生在神州,此處便是我家。」 「那你的原身是不是真有七個頭?」寧秋鶴的目光落在他小腹一側的烙印上。 「你這小東西這么好奇?」墨涫失笑道,「自然是沒有的。這只是先祖那伽的形象而已,我連他老人家是不是真有七個頭也不確定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