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探病
林南的探視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半,程阮一個上午心亂如麻,韓東迤的話不斷地在腦海中浮現(xiàn),根本無法投入進工作中。沈墨見她氣色尤如一個馬上就要飄走的女鬼,建議她干脆今天請病假算了,留在公司里也是人在心飄,程阮想著十二點也要去醫(yī)院,于是跟Teresa請了個假,十一點半的時候便從公司打車走了。 程阮坐在專車上,不停地抽著電子煙,把霧化的煙油當氧氣吸,但尼古丁似乎加重了她的焦慮,呼吸聲越來越大,甚至司機都側(cè)過頭看她一眼,生怕這個面色慘白的女人是哮喘發(fā)作。 當司機透過后視鏡看到程阮捂住胸口那刻,他忍不住了,小姑娘,你沒事吧? 程阮搖搖頭,沒事。 她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正常點,撥通了彭薇的電話。 喂,寶貝?彭薇剛剛睡醒的慵懶嗓音從聽筒中傳來。 你知道林南住院了嗎?林南的事把程阮壓的喘不過氣,實在需要跟別人分享。 彭薇本來睡眼惺忪的窩在被子里,聽到這句話把枕頭抽過來墊在被后,人靠著床坐了起來,我哥跟我說了,就你生日那天的事,他喝完酒抽麻覺得不舒服,第二天起來吞了幾片白加黑,晚上就送急診了。 什么?你怎么沒跟我提過?程阮這幾天還跟彭薇打過電話,但彭薇完全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彭薇覺得口腔有些干澀,咽了口口水,你不都跟西哥在一起了嗎?你都開始在意陸西的前女友和炮友了,我以為你就完全不想林南了。 可是.....林南出了這么大的事,你總該告訴我??!程阮自己說的都心虛,她在聽到消息的那刻心里的翻江倒海,她自己都搞不明白。 彭薇嘆氣,他前天才轉(zhuǎn)ICU的,之前說肝功能受損,可以自我修復。你心里還有他? 程阮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沉默了一會兒,答道,總不能說一點都沒有吧。 你這樣搞,碰到他們兩個都心軟,遲早要出事情。在彭薇看來程阮現(xiàn)在這種拖泥帶水,粘粘乎乎的在意,就是根本沒看清自己的心的行為。 程阮此刻心力交瘁,根本想不了那么遠,現(xiàn)在林南都這樣了,我總不能不管他吧。 彭薇嘲諷地笑笑,呵呵,你管他,你管一輩子嗎?你管不了一輩子,還不如趁早下狠心,就當不知道。 程阮頭靠著車窗,細細品味著這句話,這話不成立,總沒有人會一天到晚進ICU吧。 彭薇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你這句話是說服你自己還是說服我呢?你這樣被西哥知道了,他肯定接受不了的。 程阮蹙眉,覺得這個談話反而讓她更煩躁了,正好此時也到了瑞金醫(yī)院的門口,于是她回了句,我去看林南了,晚點說吧。 程阮到病房門口時,并沒有遇到她想象中林南父母都在的難堪場面,門口站著的只有周珊珊和韓東迤。 程阮小心翼翼地跟周珊珊和韓東迤打招呼,始料未及的是,周珊珊見到她還和之前一樣客氣,這讓她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得到了片刻安寧。 可也就只有片刻而已。 探視的時間還沒到,韓東迤對程阮提議說去樓下買瓶水,于是程阮屁股還沒沾上凳子又跟著韓東迤下樓了。 你知道林南為什么住院嗎?韓東迤一出電梯,直接開口。 程阮從彭薇方才的話里猜出七七八八,神情尷尬地抿唇道,知道。 韓東迤聽見這個答案,氣的發(fā)抖。 你知道!你...你!程阮你真他媽過分! 林南找了你三年,你出現(xiàn)之后就這樣傷害他,你不僅跟陸西在一起,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他。他欠你什么了?他把婚房買了,鉆戒買了,場地定了,一切的一切你想要的都置辦好了!你每天就想著當初他剛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怎么跟何晴之沒斷這件事,你怎么不想是你自己上趕著倒貼他的呢?你把他拿下了,然后你就全身而退了,你留他一個人傻逼一樣在那里想你念你。 你不是在意何晴之么?因為何晴之想報復林南么?呵,他還一直不讓我告訴你,但你是個沒有心的,我一定得告訴你。林南一直覺得虧欠何晴之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給不了她未來又耽誤了她,林南最后幾次去見她就是真心想好好跟她斷了。我知道林南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還跟她聯(lián)系對你不公平,但你告訴我這世界上有什么事絕對公平的!你現(xiàn)在把他弄成這個樣子,他該嗎? 韓東迤氣得急了眼,像機關槍一樣對著程阮一刻不停地謾罵著,但程阮除了流淚就只有流淚。眼淚沖刷著睫毛膏和粉底液,糊的一臉都是,模樣很是凄慘,但韓東迤不為所動,冷眼看著程阮,心中毫無同情。 對不起。程阮除了道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愧疚將心口塞得喘不過氣,心里不停罵著自己幼稚愚蠢,那天非要過嘴癮去氣林南。 韓東迤揮揮手,根本不接受,你是不是和陸西真正在一起了? 程阮表情一僵,還是點了點頭。 你進去別他媽告訴他。韓東迤怒氣沖沖地看著程阮直搖頭,要是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他當初肯定不會把程阮介紹給林南。 但什么事都沒有早知道,要是世界上的一切事能被預知,所有的痛苦都能被避免了。 程阮是紅著一雙眼走進林南病房的,林南穿著病號服靠在床邊,手背上插著點滴,嘴上戴著氧氣面罩,臉色蒼白泛青,整個人前所未有的孱弱和灰敗,好像隨時都會英年早逝。 探視的時間只有四十分鐘,程阮走到床邊,林南才勉強睜開眼睛,眼中無神地望向她。 你...來了。林南艱難地開口,氧氣面罩內(nèi)的壓力對他說話產(chǎn)生阻力,說三個字都十分費勁。 程阮不知道此刻她臉上是什么表情,但應該是哀鴻遍野的難過,她吸了吸鼻子,抱著胸坐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林南見她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抬手幫她擦了擦,勉強地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不是...還活著么? 程阮想不要哭哭啼啼,盡量平靜一些,但眼前所見實在是太觸動心神了,她嘴唇都在哆嗦,難受嗎? 還好。林南聳聳肩,故作輕松。見到你感覺好很多。 林南說的是假話,轉(zhuǎn)入ICU之后他一直疼的不行,雖然一直在輸液,但什么都吃不下,人像僅憑一口氣吊著,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我會每天來看你的,你要趕快好起來。程阮攥著他一點溫度都沒有的手,感受著他皮膚上徹骨的寒意,好像一只沒有生命體征的手,她掐著他手腕都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 林南眼睛顫了顫,他們告訴你了吧?我如果這幾天好不了,就要換肝了,以后估計也要終生吃藥。 程阮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林南手上,像裂了縫的水管,沒完沒了。 林南那么無缺的一個人,因為這么荒唐的一件事,從此以后就要吃藥過一輩子,她一想到這心里就像吞刀子一樣疼。 林南摸了摸她垂下的頭,想安慰她,但藥物作用下的大腦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不會有事的。程阮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指望能安慰林南一二。 你多來陪陪我好嗎?打打電話也好。我很想你。林南無波的眼中逐漸開始霧蒙蒙的,毫無神采的眼眸里很快就泛起淚花。 程阮看著林南這一副懇切而卑微的模樣,心像被絞爛了一樣,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好,只要你好起來,什么都好。 那回到我身邊呢?程阮沒想到林南會提出這個問題,下意識地抽出了被握著的手。 林南感受到她的躲閃,眼睛失望地向下垂。 我...我...程阮不知道說什么好,但恰巧此刻她的手機響了。 程阮摸出來看,是陸西的電話。 程阮直接摁掉了。 接吧,有事就接。林南的角度看不見程阮的手機屏幕,他抬了抬手示意程阮不必在意他。 沒事。程阮擠出一抹笑,把手機摁了靜音后又丟回包里。 你能考慮嗎?不用急著答應。林南仍舊不死心,執(zhí)著于方才那個問題,眼神中閃爍著乞憐的討好。 程阮望著林南,沉默了半晌,終于于心不忍地點點頭。 林南看見她這個動作,終于眉開眼笑,眼中又重新有了光彩。 程阮默默注視著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這種境遇下聊這種話題。 你的生日禮物我買好了,在第二個抽屜里。林南抬手指了指床邊的抽屜,他現(xiàn)在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去廁所都需要護士的攙扶。 程阮拉開抽屜看到三個金棕色首飾盒,兩個小一個大,打開里面是Bvlgari的蛇形彩鉆一套,項鏈,鐲子和戒指。 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程阮就很喜歡這一套,但程阮不喜歡凡事表現(xiàn)的太明顯,而且價格確實也十分辣手,特別是那條項鏈。她怕她說出來林南會覺得她物質(zhì)欲望太強烈。所以林南問她喜不喜歡的時候,她會說,還可以。 但其實愛不釋手。 林南瞥見程阮眼中的驚喜,本來只買了鐲子,但想著應該一套戴起來更好看,就叫sales刷了送過來了。 程阮撫摸著整條滿鉆鉆的靈蛇高定項鏈,心里覺得實在受不起,太貴重了,這條好幾百萬還是不要了吧,拿個鐲子就夠了。 給你買的,我總不能拿回去自己戴吧。 這句話讓程阮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