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陰暗面

    沈煉不請自來，佳明正送客戶出去，電梯剛一敞開，電梯壁面里頭銀光泛起，站著身穿黑色連帽衛(wèi)衣外套灰呢格子外套的沈煉。

    還在跟佳明說話的女客戶眼睛瞬間挪不動了，看了他好幾眼：你....你是那個天才鋼琴手...

    女人問他要簽名，還要拍照，沈煉的眉頭盡管平鋪直敘著，佳明直覺到他的不耐煩。

    他非常不想搭理女人，但還是邁一步出來，找了便簽了名字。至于合照就免了，他說自己眼睛不太好，受不了閃光。

    客戶姍姍又不舍地走了，沈煉冷著臉往佳明辦公室去，佳明慢了幾步，轉(zhuǎn)身弄了兩杯摩卡端過去。

    咖啡細(xì)細(xì)涓涓流出來時，她給秦可卿發(fā)了短信，這才進(jìn)入自己的辦公室。

    房門半開著，沈煉坐在雪白的大辦公桌后，后背抵著靠背椅，椅子跟著他左右的晃動。

    佳明把咖啡遞過去：什么時候回來的？

    沈煉把左手搭在扶手上，赤白的顏色，青色的筋絡(luò)透出皮層來，讓人錯覺他是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貴族青年。

    一恍間，佳明錯覺這只手正從她的小腿往上攀爬，一直往上游走。

    那是沈煉的眸光，冰到泛藍(lán)，不像亞洲人的瞳孔眸色。

    他接了咖啡，喝了一口，仿佛滾熱的水流讓他帶上了人氣：剛回來。

    如果不是他自愿，不是他主動，別人很難捕捉到他真正的情緒變化，什么都沒提，沒提她為什么騙他提前離開桐鄉(xiāng)。這點(diǎn)小事，提起來顯得太狹隘，盡管的的確確是他心里腐爛發(fā)酵的疙瘩。

    你忙完了？忙完我們?nèi)コ燥垺?/br>
    門外傳來秦可卿利落的聲音：原來是沈大鋼琴家造訪了，要去吃飯了嗎，走吧，我請你們。

    這道聲音正是佳明的救星，沈煉把車丟在外面，坐上她的車出發(fā)，秦可卿也是鉆了進(jìn)來說自己的車剛拿去保養(yǎng)。車內(nèi)兩個氣場一流的男女，佳明正好做那個不用出聲的司機(jī)。用飯時也是這樣，秦可卿總有話頭把沈煉的注意力截過去。

    把氣氛攪和成一團(tuán)，秦讓佳明順帶送她回去，至于沈煉，意識到只要秦在這里，他跟佳明不能靠近分毫。

    倏然望著秦可卿含笑道，真是優(yōu)美的唇角：下周三在省劇院有演奏會，跟英籍的xx一起合奏，你有空的話跟姐一起來吧。

    英籍的xx這個名字說出來，秦的穩(wěn)坐八方招呼的神情出現(xiàn)短暫的皸裂，她掩飾得很好，提也不提，只說好啊。

    三人在電梯口告別，佳明要送秦可卿，沈煉自己打車回去取車。

    秦可卿在車上點(diǎn)了根細(xì)長的女士香煙，呵呵地笑了聲：那個人，xx跟我訂過婚，不過是很早的事情了。

    她喜歡聽演奏會，在品味方面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主要還是在很早以前，被另外那個人培養(yǎng)起來的愛好。

    佳明真想不到、想不出是什么樣的男人才能在秦那里占有著記憶和習(xí)慣的一席之地。

    你要小心哦，你家弟弟真的很危險(xiǎn)。

    秦可卿下車后把手搭在車窗上，眼神遙遠(yuǎn)，自我嘲諷著轉(zhuǎn)身離開了，一轉(zhuǎn)身就把沈煉給罵上了。

    佳明開車時總在想沈煉，又想龔徹，龔徹打來電話問她吃飯沒有，詫異她居然吃得那么早。

    汽車在路上堵了好長一陣子，換了好幾個電臺，一首鋼琴曲流瀉出來，瞬間把車廂里灌得滿當(dāng)當(dāng)，覷那首曲名，是cut   in   love。

    秦可卿的煙盒留在車上，佳明銜住一根，又一根，出了市中心開始風(fēng)馳電掣。

    外頭的溫度明顯降下來，兩旁的樹林搖擺著跟大海涌起的海浪一樣，鉆心刺耳的剎車聲傳來，是她的也是別人的。

    方向盤猛地朝右打，劃出艱險(xiǎn)的長弧，大喘著朝前望去，一輛黑烏的凌志橫在前面。

    她的頭發(fā)四散著炸開，推開車門朝那邊喊：你瘋了？你不要命了？！

    她知道那邊是沈煉。

    沈煉在前頭跨出一條長腿，拿著手機(jī)朝她晃晃，佳明是氣急敗壞的，沖回去接電話，那頭好生生地叫她一聲姐：堵在路上容易出事故，姐，跟我來。

    你瘋我也跟你一起瘋？

    ....你這么說，我會傷心的，這是你的真心話？

    我...

    沒關(guān)系，你怎么罵我都沒關(guān)系，我就是想跟你說兩句話。如果你不來，我一直跟著你，跟到碧水去。

    碧水就是龔徹的豪宅。

    兩輛汽車先后從公路上拐了下去，磕磕碰碰地拐到松林下的小路上。

    佳明下車來，頭頂上冰涼的絲絲的雨線透過枝丫飛下來，飛到她的臉上。

    沈煉沒有下來的意思，佳明去敲玻璃窗，窗后漸漸露出他溫情的純質(zhì)的面龐：上來吧，外面冷。

    火還在點(diǎn)著，車體發(fā)出嗡嗡的震顫聲，封閉的空間里沈煉望著前頭，身上還綁著安全帶，側(cè)臉削瘦而立體。前車燈滅了，便進(jìn)入昏暗的魑魅的視線里，他是那個魑魅。佳明想起自己有話說，問他李通的事，沈煉譏笑，把刀鋒似的涼薄和刻薄寫在聲線里：那個廢物，人渣一個，一身的污點(diǎn)。

    他笑著扭過頭來，身上拽著安全帶還是往這邊傾，要靠她的肩膀，要她的贊揚(yáng)，要她看清楚他身上不太能見人的那一面：他是窮小子，為了出頭什么都能忍。但是忍得還不夠，稍有成績就得意忘形。他老婆癱瘓?jiān)诩?，管不住他了，他就在外面搞小姐搞下屬，搞得人家懷孕去打胎，拿公款去消費(fèi)賭博。他老婆懷孕后他不干了，姐，你猜那個女人出車禍跟他有沒有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