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追隨
64.追隨
桐鄉(xiāng)在四川西北區(qū),地勢偏高,道路崎嶇難走。 佳明飛到成都轉(zhuǎn)機,再換長途大巴,再換上跟破鑼沒兩樣的公交車到達山下。 孤零零的一條小路在跟前往山路上延伸進去,還有一根孤零零的綠色站牌。 一輛拖拉機轟隆隆地遙遙地開下來,駕駛員是典型的農(nóng)民形象,緊挨著他的是一位穿著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深藍工裝的年輕女人。 女人斜跨著布包,跳了下來,咧著嘴大幅度地搖擺著雙手跟她打招呼。 原來她是桐鄉(xiāng)唯一的學校的支教教員。 叫我小荷就好啦,村支書本來要親自過來,不過他有點事上鎮(zhèn)上啦! 來來來,別客氣,我來幫你拎。 27寸的大箱子在小荷的堅持下,虎虎生風地抱到拖拉機上。 小荷陪著佳明坐到后面,她坐在油布上,佳明只能坐在自己的箱子上,兩人互相以老師稱呼對方。 搖搖晃晃地開了快一個小時,終于隱隱見到一些星羅棋布的灰白墻屋舍。 佳明在這里住了下來,在小學旁兩百米的一家人借住。這家的男女主人長期在外務(wù)工,已經(jīng)算是村子里稍稍體面的人家 ,蓋著三層樓的水泥房子,家里只有一位老人和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村委怕過于委屈她,提前就跟老人商議好給一定的租金。 至于工作上,學校配合得很積極,佳明一周去上三節(jié)健康課,不拘于生理還是心理上的,有時候會把小荷叫過來一起跟孩子們做做游戲。其余時間,因著孩子并不多,滿打滿算也不足四十人,先是摸底聊了一遍,其它的要么是家長主動領(lǐng)過來,要么就是孩子們自己偶爾偷偷地溜過來。 小荷晚上經(jīng)常過來陪她,一樓堆滿了草料和農(nóng)具,二樓常常也是暗暗的,貼窗造著爐灶,把燒好的火鉗出來丟進火盆里,上面架著一口鍋。 鐵鍋里冒出熱氣來,香酥的油茶味,剛開始她很是聞不習慣,多幾次就接受了。 小荷很羨慕她的筆記本,但是村里的網(wǎng)絡(luò)信號不好,有也等于沒有,給她玩也看不到什么。 這天佳明枕著窗外明亮的冷星冷月睡覺,手機信號徘徊在一格跟一格半之間,估計晚上茶水喝多了,很早醒來下樓去上廁所。 村里的人通常習慣在臥室里放夜壺,或者盆子來解決夜起,佳明無論如何也適應(yīng)不了,卷著毯子悄聲地下樓去。 繞過灰石頭砌成的高墻,院墻中間卡著一道一米寬的柵欄鐵門,攀爬的綠枝條躍出來一只,俏生生地迎風蕩了蕩。 佳明的腳步停了下來,她想自己看起來大概無比的粗糙沒形象,但是鐵門外的男人也好不了多少。 月亮還掛在天上,天際之處已經(jīng)飄出一大片清冷的藍。 晨光即將到來,但還沒完全到來。 男人風塵仆仆地,腳邊擱著一口行李箱,深色的褲腿上全是泥巴。 頭發(fā)被山風吹亂了,發(fā)燒上甚至折射著露珠。 手里的香煙一明一滅地,撲朔迷離地像佛龕前上供的香火。 嗨。龔徹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啊。 佳明抓了一把頭上雞窩似的亂發(fā),隔著鐵門跟他說話:早上好。 龔徹心里默默地家里一句,寶貝,早上好。 佳明心里徐徐地加上一句,老同學,你好狼狽啊。 佳明徑自走開了,龔徹自己提著行李箱進來,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及至菜園旁單獨的一間小房子,佳明扭過來頭:我上廁所,你也要上? 龔徹早聞到了新鮮刺鼻的糞味,權(quán)因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他才可以完全忽略嗅覺上的不適感。 那我也上一個吧。 氣氛實在是太過安逸,佳明被他的厚臉皮弄得差點笑出聲來。 別躲,我看見你笑了。 哪有,拜托你先走開些。 我看你尿得還少了?這話及時被打住,龔徹認為自己這次來對了,不好立刻得寸進尺。 就算我走得再遠,也聽得到啊。 佳明被憋得可以,白了他一眼,龔徹聳肩背過身去,揮手讓她去。 茅廁里的狀況一言難盡,換龔徹進來時,既覺得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又覺得在這里還不如在戶外解決,反正是多一秒壽命都要銳減一月。 兩人偷偷摸摸地進門去,樓梯上連欄桿都沒有,越過二樓的廳又上了三樓,拐進一間敘利亞難民風格的房間。簡稱為家徒四壁都不為過,但是小床上鋪著針織格紋的毯子,一床碎花粉紅的杯子,枕頭套看來是她自己帶過來的,簡陋的桌子靠窗放,上面安穩(wěn)地擱著筆記本,一只陶瓷水杯,兩只迎著晨光的小盆栽。 于是一切也沒什么不好了。 龔徹一屁股坐到小床上,滋味奇奇怪怪地,掀開褥子去看,原來下面還壓著厚厚一疊稻草。 佳明給他端來一盆熱水,里頭飄著自己的毛巾:這里洗澡不太方便,你先將就著洗把臉吧。 龔徹蹲在地上把臉和手洗了,順便拿濕毛巾擦了擦頭發(fā)。 東西被收走,佳明又給他端來一杯熱水:你先在這里睡,我去給主人家打聲招呼。 你不睡了? 不用了,還有別的房間,我去打掃一下。 老龔是不是很學的熟??(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