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我不會生你的氣

    好不容易寰轉(zhuǎn)的氣氛被他幾句話就破了功，佳明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驀地站起來，去臥室里拿出一份打印的合同。

    直接摔在沈煉面前。

    那是沈煉跟母親陳玉簽訂的簡直可以稱為賣身契的合同。

    那好，你先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飛羽公司所有的業(yè)績收入都是靠你一個人，但是，你這簽的是什么？

    每個月拿固定薪資，其他所有的紅利跟你沒一分錢關(guān)系！

    沈煉，你是瘋了嗎？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

    她受不了了，啞著嗓子朝她最親愛的弟弟大吼：我真不懂你！你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為什么要把自己廉價賣給她！為什么要讓她控制你，讓你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她在消耗你！你明白嗎！

    在她瘋狂的咆哮下，沈煉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的目光像吸人骨髓的長頭針，深深地插進脊梁骨內(nèi)。

    她要錢，給她就好了，我不在意。

    真正消耗我的人，不是她，你想知道是誰嗎？

    仿若一腳踩空，跌宕地滾下樓梯，眨眼間扎進冰藍寒冷的海洋。

    海平面上浮著無數(shù)破碎尖銳的冰層，但還折射著冷白發(fā)藍的光，她往下越沉越深。

    佳明從沈煉眼里看到了恨意。

    如果她的眼睛沒瞎，錯亂的脈搏沒有阻礙她的認知和判斷，那么那就是事實沈煉恨她，憎恨她。

    多少年的堅持到這一刻像是徹底沒了奠基，大樓的基層被起重機幾下子鑿穿了。

    佳明的身子晃了一下，胡亂地扶沙發(fā)背，也是扶不穩(wěn)。

    這時沈煉朝前逼近，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對比佳明渾身guntang的溫度，沈煉的額頭還有脖頸處的肌膚，是冰涼的。

    她根本就站不住，被人抱著送進臥室。

    沈煉將她安置到柔軟的被褥里，身子下陷，終于有了依托。

    青年回收了冷酷，仿佛剛才的眼是武器，武器的作用達到了，他安心了，重新依戀起渾身無力沒法掙扎的jiejie。

    沈煉隔著被子倚靠過來，圈住她的腰，柔軟的發(fā)絲散發(fā)著清香，搔著佳明的臉頰和脖頸。

    他親吻她，親她的額頭和臉頰：沒事的姐，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好。

    又是脆弱的扭轉(zhuǎn)開的脖頸：別擔(dān)心，你不會生我的氣，我也不會生你的氣。

    他的唇升了溫，在佳明滾動的喉頭旁，顫顫跳躍的脈搏處親吻。

    知道你很難受，你生病了，先睡吧。

    我會陪著你的。

    佳明第二天起不了床，整個人昏沉地陷落在被窩里。

    腦海里是各種錯亂的畫面，第一次見到沈煉時那個沉默抵觸外界的孩子，給他洗澡時身上縱橫交錯的疤痕，他一年年快速長大，從矮個子變得越來越高，直到超越她的身高。少年是規(guī)矩木訥地坐在鏡頭前接受采訪，家里出事后，被學(xué)校和小區(qū)里的人指指點點。她們賣了房子還債，佳明還藏著爺爺奶奶給她的存折，在周老師的幫助下轉(zhuǎn)到另外一個市里的學(xué)校。再之后就是大學(xué)城里的日日夜夜。

    最后她離開了他。

    他恨她，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是嗎？

    好熱、好累，毛孔發(fā)出饑渴的呼號聲，有人溫柔地拖起她的身子，清冽的水流抿進冒火的喉嚨。

    額頭上的毛巾不斷地再換，周遭都是寧靜的，偶爾有衣物摩擦過的聲音。

    然后是身上輕了輕，有人拿著熱毛巾擦她黏糊糊的后背、胸前。

    佳明醒來時，臥室里亮著一盞臺燈，有人靠坐在身邊，側(cè)身對著她。

    你醒了。

    沈煉放低著聲音說，好似房間里飄著一只幽靈，將她抱起來靠住床頭。

    佳明自我感覺了片刻，覺著好了很多，身體不再沉重，然而掃到身上的吊帶睡衣，額角的青筋脈絡(luò)愕然倉皇地跳了跳。

    沈煉給她披上外套：別擔(dān)心，是秦小姐幫你換的衣服。

    秦可清？

    嗯，是她。

    端了一碗姜絲rou絲青菜粥，一口口地給她喂：你睡了兩天，我?guī)湍阏埣倭?。她過來看你。

    若有若無的審視眼神：你們關(guān)系很好吧。

    佳明無力地點點頭：還可以，她值得讓人信賴。

    嗯，再吃兩口，發(fā)發(fā)汗就舒服了。

    佳明搬家時猶豫過要不要通知既沈煉，拿著手機盯著他的號碼，這些數(shù)字跟馬蜂似的從屏幕里飛了出來。

    結(jié)果是沒通知他，盡管知道他在知道后或許會生氣甚至...她需要冷靜。

    自那次爭執(zhí)后，佳明意識到她錯誤地高估了自己對沈煉的影響。

    分開的這三年里，有些東西也已經(jīng)變了。

    俞少君回復(fù)的報表和結(jié)論，讓她膽寒而憤怒，憤怒跟荊棘似的把她圍住，刺得鮮血淋淋。

    不排除陳玉挪用公款、偷稅漏稅，甚至利用沈煉的名義高額借貸來供養(yǎng)她奢侈生活。

    沈煉知道嗎？佳明回憶著他當(dāng)時講話的口吻，冷酷不屑的態(tài)度，他可能知道一些，但他完全不在意。

    只是對陳玉的證據(jù)不夠。

    這樣吧，你真的需要的話，我能幫你聯(lián)系一個調(diào)查公司，他們很有能力，不過費用很高。

    佳明想了想，把這一年來攢的錢劃到指定賬戶上。

    俞少君看出她的困窘，點了一根香煙，沉默了片刻：我有些客戶需要團體內(nèi)訓(xùn)的業(yè)務(wù)，不過在外地，錢不是問題，看你有沒有時間。

    佳明很感激他，她正需要暫時離開晉城。

    俞少君剛好要去那里出差，兩人上了同一輛飛機，一去就是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