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檸檬 002

    陶一柯應(yīng)該是剛剛在cao場打完籃球上來，身上的白色校服短袖都被汗水浸濕了，勾勒出他胸前肌理的輪廓，少年整個(gè)人倚靠在墻邊，兩條腿被黑色的校褲包的修長筆直，腳踝處還被他卷了起來，露出一截白皙的跟腱。

    祝檸盯著他，視線鎖在了他臉上。

    汗?jié)n混合著水漬，落在少年瘦削流暢的面部線條上，額前的黑發(fā)都被浸濕，模樣有些懶倦，那雙眼烏黑透亮，卻看不出情緒。

    比她高出不止一個(gè)頭，她只能仰著頭看他。

    周圍還有三三兩兩的同學(xué)，從廁所出來都是渾身濕漉漉的，甩著頭，妄圖把臉上的水漬擦干。

    不知道是誰動作幅度太大，祝檸被甩了一臉的水。

    少女下意識后退了一步，整個(gè)人都貼到了辦公室的門上。

    她抬手，臉上沒什么表情，就是耳根有些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什么。

    把臉頰上的水跡擦干，她才慢慢回想起剛才在辦公室，孟強(qiáng)說的那些話。

    拐角處的同學(xué)都慢慢朝著教室的方向走。

    二班在大樓梯的右側(cè)，離辦公室這邊還有些距離。

    陶一柯就只是那么睨了她一眼，沒什么表情，還是那副疏離寡淡的模樣，抬手?jǐn)n了一把頭發(fā)，往教室那邊走。

    祝檸咬了咬牙，順勢跟上去，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壯著膽子，叫了他一聲，那個(gè)，陶一

    那個(gè)柯字還沒說出口，身前的少年就轉(zhuǎn)過了身，垂眸，看著她。

    大概是陶一柯模樣出挑，在學(xué)校經(jīng)常有女生這么叫住他，身旁的同學(xué)也都習(xí)慣了，不由得轉(zhuǎn)身，一邊后退著走路，一邊吹口哨。

    嗚呼~陶一柯~

    拖腔帶調(diào)的語氣，窘的祝檸臉頰紅了一大半。

    偏偏當(dāng)事人沒什么表情，就那么望著她，眼睫都沒抬一下。

    有事？

    他的聲音也很淡漠，像平時(shí)那樣，不太容易相處。

    祝檸抬手，抓了抓耳垂，低著頭不敢去看他，囁嚅道，那個(gè)，我mama說，晚上一家人一起回家吃飯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說的這句話，因?yàn)榈胶竺媛曇舳夹×讼氯ァ?/br>
    少女雙手背在身后，不由得都絞在了一起。

    為什么每次和他說話都這么緊張

    同學(xué)都慢慢散了去，那些起哄聲也都跟著消失了，中午的走廊很是安靜，祝檸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而后，她感覺自己頭頂，有一股陌生的，卻又熟悉的氣息，慢慢靠近。

    下一秒，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

    很輕佻，很戲謔，帶著些許的慵懶和漫不經(jīng)心。

    陶一柯半彎著腰，臉上的水漬還未完全干透，沖著祝檸，回，家？

    他是一個(gè)字一個(gè)字發(fā)出來的，中間有幾秒鐘的停頓，這語氣祝檸聽不出來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他不是開心的。

    少女聞言，下意識抬起了頭。

    目光和目光交匯的時(shí)候，她感覺那眼神卻像是一把刀子，直直地朝她射了過來。

    倆人之間，只剩下一個(gè)手指的距離。

    她感覺只要他再湊近一點(diǎn)，她就能貼到他的鼻尖了。

    不知道為什么，祝檸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

    她偏過頭，忽視掉他那赤裸裸的眼神，近乎透明的耳根都變成了粉紅色，咬緊牙關(guān)，身子不由得向后仰了仰，就，就是那個(gè)意思。

    陶一柯見她往后倒，嘖了一聲，直起身子，兩只手插進(jìn)口袋，眸子冷下來，放學(xué)打籃球，沒空。

    他說完，直接轉(zhuǎn)身走了。

    等到那股逼迫人的氣息慢慢走遠(yuǎn)，祝檸的心跳，終于慢慢平復(fù)了下來。

    她直起身子，扶著墻壁，盯著走遠(yuǎn)的那個(gè)背影，感覺目光漸漸有些失焦。

    打籃球嗎

    回到教室，祝檸下意識往陶一柯的位子望了一眼。

    他這會兒兩條腿大喇喇地伸在兩邊，椅子和桌子之間被他空出了好大一塊空隙，高大的身子坐在椅子上，半彎著脊背，看那模樣，就知道是在玩手機(jī)。

    陶一柯盯著手機(jī)頁面里的那條短信，自嘲了聲。

    晚上回來和你姜阿姨吃飯，別亂跑。

    呵呵。

    祝檸嘆了一口氣，走到了周書然身旁。

    倆人的位置靠門靠墻，周書然坐在外側(cè)，祝檸進(jìn)進(jìn)出出，他都要起身。

    看到周書然，祝檸還有些歉疚。

    如果是以前，或許因?yàn)樘找豢掠绊懫渌?，祝檸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可是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她好像有點(diǎn)開始，替陶一柯攬罪責(zé)了。

    周書然見她回來，站起身，往外挪了一下位子。

    教室里很安靜，也沒人說話，祝檸撇了撇嘴，還是開口道，不好意思啊。

    周書然抬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那動作不知道為什么，和孟強(qiáng)有點(diǎn)相似。

    怎么道歉？我不是天天讓你進(jìn)進(jìn)出出的，以前也沒見你道歉。

    祝檸知道他應(yīng)該是會錯(cuò)意了，于是開口解釋，不是的，孟老師說讓你和陶一柯?lián)Q位置，你成績這么好，坐最后一排去，我覺得有些抱歉。

    周書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朝陶一柯的方向望了過去。

    少年還是那個(gè)姿勢和模樣，沒變過。

    沒事，最后一排地方大，這有什么好抱歉的。

    倆人說完，第二排的徐萌突然從課桌上彈了起來，啥？你要和陶一柯?lián)Q位置？

    聲音過大，又是午自習(xí)的時(shí)間，班里的人目光都朝她望了過來，就連最后幾排的那些男生，都清醒了。

    哇嗚~陶少爺坐第一排啊~

    真的假的？我草，強(qiáng)哥怎么回事??？

    你一言我一語的，祝檸被徐萌這么一大嗓門，叫的恨不得找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

    她挪進(jìn)位子里，沖著徐萌，你干嘛這么大聲

    徐萌意識到自己有點(diǎn)過于激動了，拿著歷史書擋住自己的臉，沖著她，抱歉抱歉，完全沒想到，老孟瘋了啊，讓班長和陶一柯這么個(gè)混世魔王換位置，還坐你旁邊？

    祝檸身子癱下來，順著縫隙，偷偷望了陶一柯一眼，我也不知道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坐在自己身邊了

    鬧哄哄的時(shí)候，教室后方傳來拖動桌椅的聲音。

    高三班的教室要比高一高二的要大得多，一間教室分了四組學(xué)生，中間的過道也算是寬敞，平時(shí)學(xué)生換位置，搬桌椅也還方便。

    刺拉拉的聲音響起，眾人都把目光放了過去。

    只見陶一柯一只肩上掛著書包，另一只手拖著課桌，從最后一排，硬生生拖到了第一排。

    祝檸一愣，倚靠著墻壁，身子挺得筆直。

    周書然和徐萌也被嚇了一跳，還有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

    他把書包扔到桌上，沖著周書然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不是換位置嗎？

    祝檸后來和陶一柯發(fā)生的一切，總會讓她想起這個(gè)下午，陶一柯居高臨下的沖著周書然，或許在那一刻，未來的某些事，就已經(jīng)注定了，畢竟他選擇了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所有人。

    周書然和他差不多高，這會兒回過神，和善的笑了笑，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行。等我一會兒。

    陶一柯沒看他，自顧自坐到了課桌上，翻出手機(jī)，開始打游戲。

    祝檸坐在位置上，盯著少年細(xì)白的指節(jié)，耳根隱隱有些發(fā)燙。

    明明知道他不算禮貌，也明明知道這人很危險(xiǎn)，可是你就是不可控制地陷了進(jìn)去。

    想了想，她站起身，幫著周書然整理課桌。

    你參考書還在我這兒，我拿給你。

    祝檸從右側(cè)的一疊書里翻出一本練習(xí)冊，剛要遞給他，就被周書然攔了下來。

    不用，你不是還沒做完嗎，最后一道大題挺難的，我不用，你周一再還我。

    陶一柯聞言，抬眸掃了倆人一眼。

    祝檸啊了聲，剛想說話，就感覺自己的桌腳被人踢了一下。

    她身子一顫。

    陶一柯還在打游戲，垂著腦袋，看不清楚臉。

    快點(diǎn)，馬上要上課了，我要睡覺。

    周書然笑了笑，理好自己的東西，搬起書桌，沒事，放你那兒吧，我們學(xué)霸，參考書不需要。

    他說完，朝著最后一排走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么，祝檸總感覺，那個(gè)背影，略微有些心酸，和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