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只虎杖（日常）

    既然向老師請了假，虎杖現(xiàn)在有一天的充足時間來處理家中的突發(fā)事件。

    疑似失憶的少女大概率是從后院圍墻翻進來的，虎杖抱起包扎完傷口的少女，對方自然地環(huán)住他的肩膀。長長的白色繃帶幾乎把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包裹起來，活脫脫一只新鮮出爐的木乃伊。

    散在女孩臉上的頭發(fā)被撩開，露出一張精致宛若人偶的小臉，配上冷淡的表情，完全是那種收藏級別的古董娃娃。

    雖然從外表推斷，應(yīng)該是處于少女的年紀，但無論是言行還是舉止，都表現(xiàn)得像單純不諳世事的孩童。

    浴室的地面上擺著一把小板凳?；⒄葟澭阉诺降首由?。她聽話地松開手，手握成拳放在并攏的雙膝上，仰頭看著虎杖。

    聯(lián)系到她可能遭到過不良侵害的經(jīng)歷，在虎杖眼里，少女乖巧到讓人心疼。

    他撐著膝蓋站直，擰開洗手臺的水龍頭，冒著熱氣的水流嘩啦沖進洗手槽里。他用手背試著水溫，調(diào)整冷熱水的配比。

    等一下哦，馬上就好啦。

    他取下架子上的備用毛巾，包在毛巾外的塑料包裝袋落了一層灰。

    這么長時間沒動過，會不會出問題？

    虎杖抖開黃綠條紋的毛巾，一只干癟的蟑螂掉到水面上，咕嘟咕嘟帶著一串氣泡沉到水底。

    騙人的吧！質(zhì)量竟然這么差的嗎？他眼疾手快把手戳進水里，兩根手指夾起變成一張紙的倒霉蟲子，連同被污染的毛巾一起扔進垃圾桶。

    不得不重新放水的少年手撐著洗手臺，眼角余光一直注意著少女的一舉一動。她低著腦袋，看著地上瓷磚的花紋，不知在想什么，也許只是單純的發(fā)呆。

    她穿著一件臟兮兮的白袍，袖口和下擺都被撕得破破爛爛，純粹靠系在腰上的布帶才沒有散架，不過也距離走光不遠了。交疊的衣領(lǐng)不像現(xiàn)代的服飾，質(zhì)感單薄的面料近似虎杖去博物館參觀時所見的生絹展品。

    真是讓人苦手的問題。

    糟了！水放多了！

    回過神的虎杖手忙腳亂地關(guān)掉水龍頭，但還是有不少水溢到了地上。清澈的水液漫過干凈的瓷磚，水面折射浴室天花板的燈光，粼粼的水光映入漆黑無光的眼底，為冷冰冰不似真人的美麗少女注入神采。

    沒有多余的毛巾了，虎杖只能拿自己那塊暫時給她用。他浸濕毛巾，擰干水分，半蹲在踩水玩的孩子前示意她把臉抬起來。熱乎乎的白毛巾大到能蓋住她的整張臉還有余，虎杖對女孩的嬌小有了更佳直觀的認識。

    柔軟的白毛巾散發(fā)著熱氣，好像還有一股清爽好聞的味道。臉好像還沒虎杖手大的少女捉著少年的手腕，把臉埋在毛巾里面蹭蹭。

    像有一只毛絨絨的小動物埋進了虎杖的手心，毫無保留地展示信賴和親近之情。這份信任因為對比，顯得更加可貴。

    潮潤的水汽熏紅她的臉頰，女孩的氣色比起之前好很多。上翹的濃密眼睫掛著細小的水珠，被睫毛簇擁的瞳仁也變得水霧蒙蒙，可愛程度爆表。

    怎么會有人對這么可愛的女孩子下手！

    虎杖幫她擦了臉和脖頸，又摘掉頭發(fā)上的雜草，一直沒有得到食物的肚子發(fā)出響亮的抗議。頂著她好奇的眼神，他笑著把水里的毛巾撈起瀝干，掛回架子上。啊，抱歉抱歉。是我肚子餓啦。

    他艱難拒接了毛巾君的誘惑，隨便捧點水拍到臉上就當(dāng)洗過了，用女孩子用過的毛巾洗臉對他而言恥度還是太高了對，如果她繼續(xù)在這里呆下去，新的洗漱用品得提上日程了，衣服可以先將就穿他的，之后一起買

    所有的思緒在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巨大難題前戛然而止。

    已知，虎杖悠仁，性別男，十五歲，相依為命的爺爺目前住院接受治療中，于今天早上在廚房撿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失憶少女。

    提問，獨居的十五歲男子高中生如何解決女孩子的內(nèi)衣褲問題？

    悠仁。

    清脆、稚嫩的聲線將他拉回現(xiàn)實，女孩從小板凳上站起，滑溜溜的浴室地面讓她身體晃悠了一下，一下子失去平衡撲到悠仁的后背上。

    她認真地陳述，去吃飯。

    虎杖悠仁笑了起來，重重應(yīng)道：好！

    遲到的早餐是味增湯泡飯、鹽煎三文魚和溏心蛋。赤味增的味道比白味增要重，考慮到少女可能很久沒有進食，虎杖悠仁打開櫥柜時拿了裝白味增的袋子。

    簡簡單單穿著一件白T恤的少年打開爐灶，往鍋里加入裙帶菜和豆腐，食材沉在鍋底，鍋壁開始冒出小氣泡。寬松的短袖掛在肩寬腿長的少年身上，反而讓人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底下隨著手臂動作而若隱若現(xiàn)的胸背肌rou上。

    別這么黏著我啦，我身上很臭的哦。嘴上這么說著的虎杖卻沒有拿出實際行動，任由那兩只小手揪住小腹前的布料。像雛鳥對鳥mama的眷戀依賴，他淡定地往鍋里加了勺味噌，心中不起半分波瀾。

    魚是前一晚就拿出冰箱放在流理臺上解凍的，吸掉水分拿鹽一煎就OK。

    另一只鍋里煮著溏心蛋，虎杖拿起一旁的筷子，伸入冒著白氣的開水里，圓圓的雞蛋隨著翻滾的水流在鍋里到處亂跑，想要順利夾取的難度極高。

    不可以碰哦，會燙到的。

    他張開空閑的另一只手，把女孩松開的手壓在小腹上，與此同時竹筷移出水汽，筷子間多了枚圓滾滾的雞蛋。手腕輕輕一抖，guntang的雞蛋便精準無誤地掉進裝有冷水的碗中，稍后剝開就是一枚完美的溏心蛋。

    傳統(tǒng)日式早餐需要的準備時間不超過二十分鐘，要是省略一些步驟還可以更短。

    對著桌上的早餐，虎杖悠仁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我開動了。

    我開動啦。她有樣學(xué)樣。

    泡飯口味很清淡，拌上海苔和芝麻后風(fēng)味更佳。她用小勺慢慢地舀著吸飽湯汁變得軟綿綿的飯粒，神情嚴肅地吃下去。虎杖忍笑，把剝好的雞蛋用公筷加進她碗里，戳破半透明的蛋白后，黃澄澄的流心蛋黃一下子流了出來。

    試著沾了點蛋黃放到嘴里的少女眼睛一亮。

    很好吃對不對？這還是我從爺爺那里學(xué)的呢。

    嗯！

    雖然后面虎杖發(fā)現(xiàn)她不喜歡鹽煎的三文魚，嘗過一點味道就不肯再碰，但是愛惜糧食的好少年心寬地幫她解決了問題。

    碗筷讓洗碗機幫忙代勞了?；⒄葟呐P室衣柜里翻出自己買過最小碼的運動短袖，套到她頭上。她笨拙地抓著T恤往下拉，下擺嚴嚴實實蓋住大腿，穿出一種裙子的感覺。

    虎杖深吸口氣，憑借之前殘留在頭腦里的印象，手迅速探進肥肥大大的T恤里，解開腰上的繩結(jié)，拽下破敗臟污的衣物。

    全程他的手指沒有碰到一點袍子下的皮膚，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他如釋重負，幫笨手笨腳把手塞進袖子的少女拿出衣領(lǐng)下的頭發(fā)。

    平時他也有去服裝店，但不知道為什么，選來選去還是買了帽衫和T恤。可能是因為學(xué)校硬性規(guī)定穿制服的緣故？

    她看著虎杖用袋子把換下的衣物裝好，全程cao心勞力的少年向她伸出手。他的手帶著一種年輕人的活力，繃得緊緊的皮膚呈現(xiàn)健康的色澤，骨節(jié)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

    少女握住虎杖的小指，噠噠跟在他身后下了樓。亦步亦趨跟著虎杖到客廳的小尾巴手里被塞了杯黑烏龍，全程cao心勞力的少年打開電視，調(diào)到兒童欄目，碰巧在放小馬寶莉。

    看到女孩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屏幕上奔跑的小馬，虎杖悠仁悄悄抽走自己的手，在這里看一會電視吧，我馬上回來。

    走前他一時沒忍住，捏了捏小朋友的臉。

    不得不說，手感真好。

    虎杖洗完澡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女孩已經(jīng)蜷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小小的一只，手握成拳放在臉邊，烏泱泱的長發(fā)像一只墨色的繭。

    這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在母親zigong里發(fā)育的時期是感覺感最強烈的時候?；⒄认崎_她額上的細軟發(fā)絲，陷在睡夢里的少女鼻翼若不可見地翕動，眉毛微微下撇，看起來軟弱又無助。

    沒事了。

    良久，一聲輕輕的安撫隨著空氣震蕩的漣漪，落進女孩的夢中。

    四疊半的和室中央擺著一張小矮桌，角落里的置物架籠罩著晦暗的陰影，燈籠里的燭火早已熄滅。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視線緩慢上移，越過矮桌。

    墻上掛著一幅卷軸水墨畫，看不出上面描繪的圖樣。

    空氣中仿佛游動著幽邃之物的和室之中，身著紋付羽織袴的男人仿佛一尊年深日久的暗色燈臺，雪白無瑕的發(fā)絲是神龕里凝滯的光芒。

    一直以來如同人偶般靜默無聲的新娘抬起美麗的眼眸，在丈夫的注目中，原本渙散無神的眸光漸漸聚集。

    于是那雙凝凍白霜的蒼藍瞳孔深處，堅硬如鐵的冰封無聲開裂。

    作者有話說:下一章預(yù)告，夢中的婚禮！搞顏色果然還是得看成年人（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