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婊
綠茶婊
出了長巷,周漾的車停在路口,兩人先后坐上正副駕駛,她系好安全帶后頗有些欣喜地告訴他:我一直都想買這款車唉。 他像在認真開車,又有點心不在焉,敷衍地應了個哦。 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余漫隨腦袋伸過去看他,關切地詢問:周檢察官,怎么啦,心情不好嘛? 沒什么。 他的眼神一瞬間恢復清明,接著上一個話題:喜歡就去買。 她注意力被轉移,順著他的話失望地嘆了聲氣:買來開不了,駕照考幾回了都沒拿到,放棄了。 哦。 他冷淡地回應,沒有繼續(xù)往下聊的欲望,而余漫隨許是想起什么事突然變得沉默,上身靠仰靠著椅背面朝車窗外,從后視鏡中看,竟然有幾分嫻靜的氣質。 一路無話,五六分鐘后車子到達文苑小區(qū)南門,見她還是一反常態(tài)的無精打采,周漾尋思著人家都給自己打上朋友的標簽了,他或許該例行問候下。 但事實證明,又是他想多了,車剛一停下,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活蹦亂跳起來,哎呀快餓死了,走走走去吃面,我今晚要吃大碗的。 解安全帶下車的動作一氣呵成,委實餓得很了。 因為餓肚子擺出那么張哭喪臉,估計只有這位余小姐了,周漾無話可說。 車停在路邊,兩人往店里走,她笑盈盈地地跟他推薦自己喜歡打口味,周漾早先吃過,回了句隨便。 余漫隨就跟前臺要了兩碗大的,原本說好是她請客,但一旁的周漾在她點單同時遞了張一百塊給收銀員。 她識趣地沒阻攔,半開玩笑說:就喜歡跟周檢察官這樣大氣的人一塊出門,體會到了攜帶提款機的快樂。 一碗面而已,周漾收回找零轉身去找座位,她在他對面落座,沖他得意地揚眉:我說對了。 什么? 殺人兇手啊,就是她老公。 周漾糾正她:過失而已。 才不是她所說的蓄意殺人,至少從目前的證據看來是這樣。 余漫隨不贊同地搖頭:我覺得不是。 害她被懷疑被調查,想想就嘔氣,無論是出于現實還是第六感,她都堅持認為鄭國霖是蓄意殺妻。 她兩手撐頭專注地望著他,嘴角一絲淺笑:周檢察官呢?你覺得他是故意還是過失? 周漾不言,這時服務員把面端上來,他取雙筷子放在她面前,掀起眼皮瞥她:吃面。 哦 沒聽到他的答案,她語露失望,垂眸看到面碗眼睛一亮:呀,今天牛rou給得還挺多。 跟帶小孩一樣,周漾按捺住單獨給她加份牛rou的沖動,再拿了雙筷子吃自己那一碗。 時間近九點,沒吃晚飯的兩人都已饑腸轆轆,但這依然不影響她說話的欲望,吸幾根面條進嘴巴里后,邊咀嚼邊看著他,見后者大口吸溜面條,兩只眼睛幾乎瞇成條了縫,咽下后立即詢問:怎么樣怎么樣,是不是很好吃? 她的腦袋里總有問不完的問題,為了絕后患,周漾敷衍地點一點頭。 但情節(jié)發(fā)展并未如他所料,得到肯定后,她很是開心,雀躍地說:回頭我再帶你去吃其他好吃的,別看我才回來,但清城哪些館子好吃你未必有我熟 她的說話聲忽然低下去,因為店里乍起的吆喝聲,狂妄不善,略微耳熟,兩人不約而同朝聲源處瞧去,收回目光后對視一眼,默契地靜靜吃面不再出聲。 可不就是他們在酒吧遇到的那個成哥。 此刻人站在收銀臺處,說話依然扯著嗓子:兩碗大份的牛rou面,另外再稱五斤鹵牛rou! 收銀的女孩子沒應,朝后廚喊了聲爸,很快一個廚師打扮的中年人出來,摘掉口罩態(tài)度也很沖:高成,你自己數數賒我多少次賬了,今天你要么把之前欠的一次性付掉,要么從我店里出去。 邊邊從抽屜里拿出個賬本翻開一頁攤在桌上,高成抽走嘴里的煙,撣撣煙灰氣極反笑:哎喲,你這張老頭腦子是不是壞了,竟然把老子往外趕,平常勞資給你帶客人你怎么不趕人呢。 我還以為是欠了你千八百萬呢,不就是一千多塊錢嗎。 他瞅了眼賬本,而后拿出皮夾掏出二十來張紅票子拍在收銀臺上,大言不慚地說: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錢,信不信明天就把你這店面盤了讓你沒地方做生意,吃你家的面是看得起你。 你就吹你的牛吧。 高成的言行舉止流里流氣的就不像個正經人,面館老板不愿跟他多糾纏,吩咐收銀的女兒點完錢沒差后進了后廚,高成抖著腿不屑地切一聲,踢開張椅子坐下等待,幾分鐘后拎著面和牛rou離開。 店里沒來新的客人,忙完一陣的老板坐大堂休息,周漾好奇問道:老板,那個人你認識他嗎? 以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行事作風,多次一問,完全是基于覺得高成面熟。 老板脫掉圍裙放桌上,嫌棄地搖頭:這條街上做生意的誰不認識他,整天吹牛自己錢多沒地方花還到處欠帳,聽說殺過人的,從牢里放出來后一直游手好閑沒找工作,這種人放出來有啥意思呢 說到后面再次搖頭,剛好有客人進來,系上圍裙又進了后廚。 周漾的面已經吃完,余漫隨的碗里還剩一半,見她用筷子撥弄面條也不吃,周漾喊了喊她。 她一手托腮低著頭,周漾只能看見她額頭,沒聽到回答,又喊了一聲。 她像恍然回過神來忽然坐正抬起頭,面帶微笑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向他笑問:要走了嗎? 周漾難得直視她的眼睛,神色間若有所思,幾秒后沉沉應下個嗯。 那就走吧。 她先站起身,垂目看沒吃完的面條,撇撇嘴說:見到不喜歡的人,害得我面都不想吃了。 指的當然是高成。 她上回差點栽他手里,不想見到他很正常。 出了面館,兩人站在人行道上,旁邊就是他的車,周漾過馬路的腳步正欲邁出,她忽然轉過身來,笑說:那今晚就這樣啦,周檢察官再見。 她舉起一只手跟他道別,后者穩(wěn)穩(wěn)地站定,沉默一頷首,拉開車門上車。 她站在車外面,再次跟他揮一揮手后過了馬路。 坐進車里,周漾覺得有點悶,搖下車窗后點了根煙,往后一仰歪斜坐著就開始吞云吐霧。 路燈昏黃,她不急不慢地走著,手機舉到耳朵邊。 大晚上打電話,他不由得想起她說的男朋友。 這邊是黑夜,但在其他的某個國度,大概正是白天吧。 周漾脖子轉過來望著車頂,又像是要透過車頂看到其他,手機振動,他拿到眼前瞟一眼,接通后點了免提鍵隨手放在了一邊。 那頭喂了一聲,周漾沒作聲。 等了一會兒依然沒動靜,對方不確定地喊他的名字。 他吐出口白霧,拿煙的手搭在車窗上,語氣寡淡:有事? 擦,你這什么說話調子。 是倪帥,隨口抱怨了一句后說起正事:你們嫂子從鄉(xiāng)下買了兩只山雞回來,問你和褚如風他們幾個什么時候得空,商量好了一塊過來,殺了給你們補一補。 哦。 意思就是聚聚吃頓飯了。 回頭我問問他們。 他如是說,倪帥應了個行。 按照往常節(jié)奏,就該他掛電話了,倪帥沒再說話,只有電視廣告聲斷斷續(xù)續(xù)傳來。 如果有個女人,有男朋友后還表現出對其他男人有意思,你覺得她是怎么想的? 那頭的倪帥嚇了一跳:臥槽,我以為你已經掛了。 這些年跟周漾打電話的原則就是長話短說廢話不說,跟他通話,漸漸會養(yǎng)成說完事就放手機的習慣,因為他一定會先掛電話。 還能怎么樣,明擺著就是綠茶婊一個,不過這綠茶妹攤上你這塊石頭只能說眼瞎,來來來,再詳細說說大師我給你分析分析。 語氣激動,明顯在想聽八卦呢。 周漾腦海里快速閃過跟她的這幾次交集,好像除了某些言語會引人遐想,偶爾一些行為讓人誤解,人家也沒做什么明確的表示。 這年頭愛玩的年輕人不都這樣嗎,是他這些年沉迷工作跟不上時代落伍了而已。 沒什么。 他說完欲掛電話,最后又添了句:不是綠茶婊。 這一切,就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掐滅煙頭,發(fā)動汽車駛上主路,后視鏡里,那家面館越來越小。 他想,自己以后都不會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