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碎的冰
第一章 破碎的冰
皎潔的滿月懸于天空,照亮大理石白色的月神殿。 露娜王國信仰新月男神和滿月女神兄妹,因此大大小小的月神殿遍布整個國家,這間月神殿,普通平民是進(jìn)不來的,只有王室貴族可以使用。 它是整個王國最大的一個,占地足有100立方米,高大的穹頂上是神話浮雕,被十幾根高大的石柱支撐,前殿是祭壇,巨大的新月神南納和滿月神蘇拉神像并肩而立,他們在神話中既是兄妹,也是夫妻,兩尊白色的巨像間卻看不出親密的跡象,皆目視前方,石雕的眼珠中如死水般平靜。 神話中,滿月女神蘇拉創(chuàng)造了這個世界,哥哥新月神南納是他的正夫,在創(chuàng)世中也出了不少力,因此露娜王國男女基本平等,但由于女子數(shù)量少,采一妻多夫制度,王位也是傳女不傳男的。 每日,都有祭司沐浴焚香禱告,將新的貢品放在神像的腳下。 在后殿,只有少量是接待信徒的房間,大部分都是祭司的住處。 在緊挨神像的正中間,有個單獨的,特殊的隔間,一個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四方形的圓頂小房子。 這間小房子,為每月1號的新月日,15號的滿月日,供王室夫妻使用。女王代表了滿月神,而王夫代表了新月神,二者在此交合,祈求神明對國家的庇佑。 露娜王室自稱是月神兄妹的后裔,為了保證血統(tǒng)純潔,每一任的王夫都是女王的兄弟,同時,王夫也兼任神殿內(nèi)神子的職責(zé)。 這一任的王夫安普斯,身份比女王還要高貴。他的父親是前任女王的弟弟,擁有最純正的月神血統(tǒng)。女王的父親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侍夫,小國王子罷了。 要不是她的jiejie都在少年時期奇異暴斃,王位怎么也輪不上她的。 此時,巨大月神像身后的小房子里,神香裊裊。 繡著暗紋的銀白色紗帳內(nèi),兩個蒼白的影子交疊著。 如照鏡子般的,同樣的淡金色長發(fā),同樣仿若無機質(zhì)的淡色眸子,明明在進(jìn)行世界上最親密火熱的行為,但他們兩個就如同兩個互相摩擦的冰塊,永遠(yuǎn)也不會生出一點熱量。 除了身體相交部位的窸窣聲外,他們不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屋子里靜得可以聽得到香灰掉落。 阿琳亞趴在床上,腰下墊著軟枕,眼神飄忽著,打量著床頭上的白玫瑰藤紋,下體的活塞運動對于她來說,既不痛苦,也不舒爽,她只盼著安普斯趕緊結(jié)束,她就可以去處理政務(wù)了,相信安普斯也一樣。 她想,他們兩個,都在心照不宣地應(yīng)付差事。 阿琳亞十五歲迎娶二十二歲的王夫,新婚少女,原先對自己的丈夫也是有幾分期待的,雖然她平日就不知該怎么對待,這個只在神殿才能見到的,冷淡、高傲而美麗的哥哥。但是,幾次想拉近和王夫的關(guān)系而對方不為所動之后,阿琳亞想了想,覺得無所謂,也就放棄了。 也許新婚的荷爾蒙蒙蔽了她的大腦,讓她竟然忘記了安普斯平日的漠視,好在他還清醒著,讓她也及時醒了過來。 安普斯一心把自己獻(xiàn)給神靈,新婚后也和原來一樣一直住在神殿,從不在王宮居?。ú挥萌杖蘸退鄬o言,阿琳亞著實松了口氣),阿琳亞從未踏進(jìn)他在神殿的居所。之后幾年,除非有特殊情況,他們只會在新月日和滿月日見一次,經(jīng)歷這堪稱煎熬的交合。 阿琳亞覺得,若非是王室的職責(zé),他一定會選擇終身不婚,在他看來,每當(dāng)和阿琳亞做,一定都是一種酷刑,那樣俗世的體液交纏,玷污了他純凈的侍神之心。 阿琳亞又何嘗不是呢?在她看來,世界上或許根本沒有愛情這種東西。要不然,傳聞中露娜王國最優(yōu)秀的男人在她身上肆虐,她為什么毫無感覺呢? 大概,所謂的愛只是謊言,人類zuoai的目的和動物一樣都是為了繁殖罷了,否則,為何安普斯不愛她,她也不喜歡安普斯,他們卻能生出孩子。 他們只有一個三歲的兒子埃洛,還需要一個女兒繼承王位,阿琳亞相信安普斯與自己心照不宣,等她再次懷孕有了女兒后,遍不會再與她做了。 有這時間,不如多批閱幾本奏疏。 因此,他們這四年,都是這么過的: 新月日和滿月日,用嘗試很多次后最滿意的姿勢后入,因為可以不用看到對方表情。他們從來不除去衣物,安普斯撩開她的裙子,從床底下拿出藏好的潤滑膏涂在雙方的生殖器上,沒有前戲,直接插入,大約活塞運動一個時辰后,他會射出來,然后他們背對著整理衣衫,禮貌道別,各自去自己在神殿的房間洗澡,結(jié)束。 現(xiàn)在阿琳亞十九歲了。她是真的沒有嘗試過一次向后看安普斯是什么樣子,反正大概是一張冷臉吧,同樣,她對他下面到底是什么樣也記不清了。她習(xí)慣了趴在床褥上,像只死尸一樣一動不動。 終于,在她不知神游天外了多久之后,安普斯射精了,從她身后翻下來,平躺在一邊輕輕喘息。 阿琳亞也把姿勢變成仰面平躺,腰下仍然墊著軟枕為了早日受孕。 平日,過了幾分鐘后,他們就會道別各自回房了。但今天,比較特別,阿琳亞有特殊事項通知他。 她略微側(cè)身,看著身邊既是她兄長也是她王夫的男人。他平日一絲不茍的淡金長發(fā)微微凌亂,天藍(lán)色的狹長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晶瑩剔透,蒼白的面頰上浮著一縷情事過后的紅暈,下巴弧度明顯卻沒那么多棱角,如一彎新月。 長得真的很好看。阿琳亞隨便地一贊,卻早就對這張臉免疫,心里毫無波瀾,她輕輕咳一聲,靜靜開口:王兄,近日我國打敗了溫莎德王國,國主求和,愿與露娜王國結(jié)盟,互通商路,條件對露娜一方更有利,他們唯一的請求是和親,這對露娜王國很重要,溫莎德與我們習(xí)俗有很多不同,且距離遙遠(yuǎn),難以管理,與其征服不如聯(lián)盟,因此三日后,我要納一名異國王子做王側(cè)夫,希望你可以出席儀式。 條理清晰,語言簡練到極致,多一個字都沒有。 一般安普斯從不主動開口,只有阿琳亞會開口說一些儀式上的事,都是安普斯必須出席的,后面會有侍從詳細(xì)說,他不會太仔細(xì)聽,都是直接應(yīng)答。 于是,他背對著給出以往重復(fù)過無數(shù)次的回答,好的,陛下。 同樣吝惜口舌。 嗯。阿琳亞點頭,整理了下衣衫的褶皺,走下床,那么,晚安,王兄。 正在阿琳亞為一切順利而滿意,正要拉開門把手時,一股力道緊緊扣在她的手腕上,力道大的驚人,與其美麗瘦削的外表不符。 怎么了?阿琳亞皺眉,望著有點不對勁的安普斯。 你要納側(cè)夫?他向來冷淡的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大概是十年內(nèi)阿琳亞看到的他活動幅度最大的表情了。 他怎么了?這不像他。 于是,阿琳亞以為他是沒聽清,又耐心解釋一遍:這有利于露娜國的外交,溫莎德是強有力的盟友,對方除了和親,沒有別的附加條件,再沒有這樣實惠的聯(lián)盟了。 我不同意。安普斯拉下臉道,他感覺自己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暴戾情緒。 阿琳亞卻依舊是那副冷靜的臉,面對他的拒絕,不憤怒,也不焦急,只是重復(fù)著事實,這不會威脅到王兄的地位,您依舊是露娜王國政教合一的最高象征,除非我們之間沒有女兒,側(cè)夫生出的孩子最高只會封到侯爵。 我不同意!安普斯卻油鹽不進(jìn)。 他是前任女皇最喜歡的孩子,地位比所有兄弟姐妹都高,他的愿望,女王都會傾盡全力滿足,哪怕在嫁給阿琳亞后,他也是神子和王夫,從沒有過想著該主動應(yīng)和阿琳亞。 阿琳亞自幼被他壓一頭,什么事也都很順從他,但凡他有要求無一不應(yīng),因此他忘了,這個少女如今也是王國的統(tǒng)治者,如果她不愿意,她可以不聽任何人的話。 阿琳亞果然有了些不耐煩,小事上隨他怎樣都可以,然這可是兩國百年之好的大事,真不明白安普斯有什么可任性的,明明他沒有損害分毫利益,哦對,可能是進(jìn)行了骯臟的交配活動之后,心情不好? 呵呵,你以為,要不是繼承問題,我就喜歡被你的臭roucao嗎? 但她還是壓下情緒問:王兄有哪里不滿嗎?或許可以說出來,我會盡力嘗試解決。 安普斯瞪著她毫無波瀾的淡紫色瞳孔,心中有奇怪的荊棘在生長,刺得他心口陣痛,想不顧形象地控訴,卻又不想顯得自己在乎她似的,話到嘴邊幾次又收回去,暗惱自己的失態(tài),慢慢放下圈住她腕子的手,擺出自己最熟悉的冷淡的面孔:陛下誤會了,我沒什么不滿的,只是不想和骯臟的溫莎德人共侍一妻罷了。 原來是這樣,阿琳亞提議道:必須有女繼承人,現(xiàn)在子嗣不豐,我也不可能冷淡側(cè)夫,要不王兄忍一忍,我生下女兒咱們就可以不用再見了,你可以一生專心侍神,或者我們從今以后都不用見了,干脆讓側(cè)夫生下女兒,女兒過繼給你,這樣你的地位不會受影響。 她以為安普斯這樣總該滿意,卻沒想到,他雙拳攥出青筋,一字一頓道:你就把我當(dāng)配種的工具嗎? 這不就是我們的責(zé)任嗎?圣潔如月神兄妹,都一起生了孩子。總之,側(cè)夫的事不由你。祝好夢,王兄,到了明日,你就能想明白了。阿琳亞最后一絲耐心告罄,和安普斯禮貌晚安后,沒聽到他的回復(fù)也就不等了,直接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留下淡金色長發(fā)的高瘦男子一人呆立在原地,心中回蕩著少女出口的幾個字。 從今以后都不用見了。 安普斯如墜深淵。 今日的神殿內(nèi),幾個祭司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不知神子大人怎么了,以往新月日和滿月日過后,他總會好說話幾天,可今日,他卻比以往更難琢磨,已經(jīng)罰了三四個犯小錯的初級祭司。 這么惡毒,長得再好看也沒用!怪不得女王不喜歡他。 噓,這種話可由不得我們說。 呵,女王要是喜歡他,會一個月僅僅同床兩次嗎,會隨便他一直住在神殿里嗎?外面可都傳開了 兩個低級祭司看著跪在神像前那道白色的背影,抱怨著咬耳朵。 安普斯如往日一旁,虔誠地跪于神明腳下。他一身米白色束金色腰帶長袍,淺金色的長發(fā)及腰,從后撩起兩束綁成一個長辮子。 尋常貴族只能在殿外祈禱。有很多貴族少女日日來月神殿前,只是為了遠(yuǎn)遠(yuǎn)看他兩眼。 但那又怎樣,王國最高貴的女人,他的妻子并不喜歡他呀。初級祭司們惡意又帶點憐憫地想。 安普斯輕合著雙眼,口中念著頌過上千遍的祈禱詩文,今日卻不知怎么回事,頻頻出錯,他心中愈發(fā)焦躁,一焦躁就更想靠敬神來平靜,可這就是個惡性循環(huán)。 終于,他放棄了,騰地起身,大步走出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