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他記得。

    稚嫩的少年，胸膛還薄得像紙。腰腹被瘋子劃過一刀后，難以置信地抬頭。滿手鮮血。

    他看著明月走出他的視線，走出家。走進(jìn)別人家庭。

    記得。顧隱尸體上的眼淚。

    環(huán)顧四周，不知怎么就舉目無親了，像被流放。他完整的、春暖花開的家去哪里了？過去的東西，想溫存，又扎疼。扔了吧，又可惜。感受漸漸也就淡了，世界開始無趣、失色、殘暴。

    他經(jīng)常站在禁戒欄前仰望烏沉的天，如果下雨，他會撐著傘一直低頭行走，晃蕩在街上，他喜歡他是個(gè)假浪子。車一輛輛在霓虹下等待綠燈，轂擊肩摩。他靜。人間卻鬧騰。

    好像他死了，世界依舊會暢飲貧瘠者的血熱鬧下去，以獠牙歡歌。

    腳底沒有根須的他后來回到出生之地，也只是看一眼就走了。他扔了。

    一個(gè)人站在車牌尾。他喜歡藏在帽里，如果明天不再呼喚，他可以一直等，等到長眠。

    他活著，已與誰不再有關(guān)。

    像盞落了灰的燈，擱在冷欲的窖。

    不知何時(shí)黑白轉(zhuǎn)彩了，雨聲消停，雷也溫柔，冰川融進(jìn)深海。她有燦爛的影在眸中。那是悲觀疑心的人羨慕又不恥的一類人。

    真怪異。

    他想主動躺在她的手心，被她照得亮如滿月。

    她說不出這是種什么感覺。

    當(dāng)被他用心寵著。

    知道她愛零食，放學(xué)便悄悄放進(jìn)她兜中，等她回家總有驚喜；說奶茶不好，卻還是一周帶一杯熱乎的最愛口味；忍著嗓啞為她講課，就怕她沒聽懂；難受也陪她吃辣，嘗她愛吃的味道；溫柔到愿意聽她所有的廢話與私心；耐心至致地尊重她的每一句自我感受。

    她說不想他也大半隨她。

    他最愛背她在雪天里慢慢地走，她看雪落在他肩上，她嫉妒地代替雪落下，世界像只剩他這個(gè)甜頭。

    她向他訴委屈：王老師竟然把她女兒安排進(jìn)學(xué)校的期末表演，然后就說一句你不用來就把我替下了。

    我?guī)阏倚ｉL。他皺眉，不帶猶豫地前往教學(xué)樓。

    她卻笑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不用啦。

    不用了。

    她告訴父母，告訴徐瑩，告訴她所能傾訴的人。所有人都對她說：這種事你還見得少嗎？這世界就是這么陰暗，裙帶關(guān)系是最正常的事，你要學(xué)會接受現(xiàn)實(shí)，以后出社會就知道了。所以，你現(xiàn)在只能做的是

    咽下吧。

    她知道啊。她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就是就是

    她閉著眼貼上他的脖子。你真好。他們都教我長大。

    只有你把我當(dāng)成小孩。

    你不能這么委屈就被人替代了。那你之前做的所有準(zhǔn)備不就白費(fèi)了？

    我又不難過。

    怎么不難過？他好奇地問。

    她說:有時(shí)不開心，是因?yàn)殚_心正在加載。

    隨即她想親他的臉頰，卻又不甘心地忍了。然后在心里憤憤怨念一句：就是這加載突然卡了。

    于是他就在寵溺里趁她毫不知情地織網(wǎng)。

    他求詢她早晨是否可以一同伴走，她有什么理由拒絕。她回消息慢了，他問她去干什么。如果跟別人聊天，他就要求截圖，平靜地說：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看到她和別人玩游戲，即使女性也面露難色，于是總插進(jìn)她的游戲隊(duì)伍，干擾得她對游戲再無興趣。自從她和徐瑩周末出去玩，回來他便認(rèn)真對她說：周末與他一起學(xué)習(xí)，高考更重要。

    只有一次終于藏不住?？匆娛謾C(jī)里的男生照片?？哿酥兄赴肷?，他問她誰？一個(gè)明星。他利落地刪去所有男性照片，只留他的照片，低眉順眼地遞給她說：枝道。你手機(jī)里怎么有別的男生？

    弄得好像是她水性楊花她在犯錯。

    若她爸媽不在家，就哄誘她過來一起睡。

    我都是一個(gè)人睡。他看了一眼她，白潔臉龐在雪下干凈得塵埃難近，

    他半露求憐對她說：其實(shí)我怕黑。

    外表冰山向她撒嬌的反差酥心直接擊垮了她的防線。因?yàn)橛∠蠹映?，她相信害羞難掩的他不會在清醒時(shí)刻主動做出那種事。她猶豫地答應(yīng)了。她毫無警覺，甚至想到被他在乎。

    那是甜。

    他輕輕咬她沉睡的臉頰。

    握她的手輕貼他的脖頸。他如白鵝仰頸，感受她無力的指尖劃過他滾動的喉結(jié)。他舒服地低下眼瞼。

    他的情欲在流浪，一捧一撒，全落于溫床。

    他想。

    想對月亮說：

    就讓她纖柔的手用力掐緊他的后脖，虎口死抵著不允他掙脫。就讓她掐腫他的敏感、捏爛他的性欲。就讓他的臉只能死死埋在床里。這樣他只能嗚咽，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

    他是喜歡被強(qiáng)暴的乖孩子吶。

    枝道他的聲音又喘了。

    他舔舐她的指尖，如梳毛般細(xì)膩。附在她耳畔的聲音猶如審判罪犯。

    你太讓我沒有安全感了。

    所以我好難受。

    我太色情了。

    這次她又沒能忍住。

    手掀進(jìn)上衣里摸他成熟的腹部。他的皮膚，有著無可言狀的溫柔甘美。

    像偷喝酒。不自在，卻又想要繼續(xù)。第一口辣喉，卻余韻朦朧，想再嘗一口。

    再一口。不知不覺地受蠱。

    她懊悔地看著他一直盯著她，右手抓出她的手抽離他的衣服。他緊握她的手腕。

    她看出他眼里的拒絕。彷若她在作孽。她不該。

    于是低下頭，輕聲說：對不起我

    還是有點(diǎn)受傷。像反面在說:因?yàn)槟愫翢o魅力，所以他不像你，他無動于衷。愛潔的他心存芥蒂，只是怕她難堪才忍耐她的折磨。或許背地里早就反感她。覺得她不正經(jīng)、生性放蕩。

    |枝道。明姨說想讓明白幫你周末補(bǔ)課。你要去嗎？

    她開心得抬頭，又要佯裝淡定。都行啊

    去那里乖一點(diǎn)啊。轉(zhuǎn)身前，李英看了她一眼，眼里嚴(yán)肅。枝道。你知道我提醒多少遍了啊。過去了只能學(xué)習(xí)。

    于是來了。雙雙坐在沙發(fā)上，對著茶幾上一堆試卷細(xì)講評辯。她卻又失了魂，做出不合時(shí)宜的動作。

    剛來洗完后濕答答的腳打濕了他新備的厚毛拖鞋。她不適地將腳放在沙發(fā)里，動了動被他攛住的手腕。

    已經(jīng)認(rèn)錯了，他還想怎樣。那個(gè)該講題了。

    他低垂了眼問她：你確定嗎？

    確定。什么？

    如森林寧靜般的問句只是更深的未知恐懼。她的心突然一顫，只敢看他柔軟的頭發(fā)。

    他的唇突然湊到她耳邊。偏著頭，發(fā)絲撩過她的面頰。

    吐氣若蘭：解開我的扣子。

    呼吸如勾人的煙，一縷魅惑，一縷純凈。

    她仿佛膝蓋被劈開，四肢如火燒。身體與心神同時(shí)不寧。

    他像伊藤潤二筆下十字路口的美少年，絕美至每一個(gè)少女都將喪命于他的巷霧中。

    她擋不了他氣息的兵刃襲來。即使心尖因無名恐懼得戰(zhàn)栗。

    他離她近在咫尺，眼里平靜得炙熱，他任她脫去他的衣服。他低了頭垂著眼瞼，似是乖巧地任她解開他的枷鎖。

    她解他扣子的手開始莫名地顫抖。她失措地抬眼，他一臉淡然。像她在他身上只是解題。

    第一顆。

    第二顆。鎖骨顫顫巍巍露出。

    第三顆。手已經(jīng)抖得厲害。

    第四顆。她突然放開手，轉(zhuǎn)過身，面色慌張。我們還有作業(yè)沒做

    他抓住她逃離的手，聲音低沉如黑沼。枝道是你自己主動的。

    眼睛像蛇般聚向她，她是入嘴的佳肴。

    他緩緩露出梨渦。

    你為什么要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