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回到家中,江漾的腦子里還時不時浮現(xiàn)柳濯月臨走前與自己說的那些話。 她把翠濃支開自己呆著,躺在床榻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心里一陣一陣泛苦。 柳濯月把自己看得透透的了。 她承認(rèn),她同意婚事并非十成十的真心,對趙歸林也沒有完完全全忘懷,可是被這般指出內(nèi)心的想法,還是有些難受的。 他與趙歸林長得太像了。不是像,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江漾甚至覺得,他們笑起來的弧度都是相似的。 若是這兩個人同時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自己能認(rèn)出來嗎? 江漾自己都不敢想。 她與柳濯月在一處,不小心抬頭瞄到他的眉眼心里都要咯噔一下。雖然這樣對他確實(shí)很不公平,可是江漾實(shí)在是控制不了自己。 越是想要遠(yuǎn)離,越是想不在意,就越越不能忘記。 趙歸林是多好一個小公子啊。 江漾曾經(jīng)覺得,八歲后的自己,無一日不像是生活在噩夢中。 她也曾對自己的爹爹心存過幻想,少時幼女,都是喜歡在父母膝下承歡的。她也曾經(jīng)把自己捏的小小陶人遞在爹爹面前,揚(yáng)起一張稚嫩忐忑的臉,希望得到夸獎。 只是希望會被一次次碾碎,初生而起的敬仰也會隨之變成厭惡。 那文姨娘剛?cè)敫伺畠?,那幾年扮得溫柔可意,乖順無害。只是揚(yáng)州瘦馬可從不是只教如何吟詩彈琴和討好男人。她自從誕下庶子之后,視蘇照這個嫡母為眼中釘rou中刺,看起來溫溫弱弱,辦事是當(dāng)真刀不見血,蛇蝎心腸。 她和母親住的碧春軒逐漸變成了最荒涼的院子,母親帶的一箱箱嫁妝不是被江言成拿去打點(diǎn)官員,便是以填補(bǔ)家缺的借口入了文姨娘和各小妾的頭面首飾上。 她偷買的話本小冊會偶爾不經(jīng)意被江言成發(fā)現(xiàn),精心作的陶藝畫紙會被撕爛,偶爾出府消息也會迅速的傳到江言成的耳朵里。 江漾不懂,趙國民風(fēng)雖然并不開放,但是未出閣女子帶上帷幕也可以在街上游玩,為什么江言成會如此迂腐。 她卻不知道,有人就是要她不好過罷了。 她的倔強(qiáng)和不屈服全部都遭到了江言城的強(qiáng)烈敲打,關(guān)禁閉柴房是常事,若不是母親還護(hù)著她,都不知道遭了多少家罰鞭打了。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被關(guān)在柴房的日子,明月疏朗,夜色極好。 她在冷柴上蓋著母親送來的棉被昏昏欲睡,腦殼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像只呆呆的小鵝。 隨著月色傾斜而來的,還有一聲朗朗的輕笑:小呆鵝怎么被關(guān)柴房了啊,你莫不是書上寫的孤苦無依被欺凌的小嫡女? 江漾先是被嚇了一跳,抬頭睜眼,看到一抹熟悉的紅絳,這才回道:你又偷跑進(jìn)來了嗎,是啊,我可不就是孤苦無依的悲慘孤女嗎。不知道為什么,看到趙歸林之后,心里就委屈得很,她問:趙歸林,你為什么也日夜不歸宿呢,你也不喜歡家嗎? 趙歸林踏著月色走來,蹲下身子看著可憐巴巴的少女,那少女抬頭看著他,眼眸里盡是酸楚委屈,他揉了揉江漾的頭回答:我和你不一樣呢,我早就沒有家了。 江漾低頭拭淚,聞言覺得更悲慘了,哭得更狠,她此時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靠在趙歸林的胸膛上哭,感覺有什么硬絲一般的銀線扎著自己的臉:趙歸林,還是你比我慘,你窮得連好料子都買不起了,這硬線硌得我難受。她換了個地方哭,我也沒有家的,江府才不是我家,里面的人都像是要吃人一樣,若不是母親還在這里,我也不會把這里當(dāng)家。 她哭得狠,趙歸林也沒哄過女孩子,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心里暗道還好夜里黑,江漾沒看到他身上的綢衣金絲。 現(xiàn)在還不是坦白的時候,少年將軍不習(xí)慣地放緩了聲音柔和道:是啊,我們都沒有家。別哭了,我今天找你是來帶你出去摘荷花的,郊外一處芙蕖的蓮蓬都結(jié)出來了,我給你剝蓮子吃? 她又哭了半晌,眼淚潸潸的,清醒片刻后又覺得自己有些丟人,紅著鼻子點(diǎn)點(diǎn)頭:那我們快去,再晚荷花就全都合上了。 趙歸林?jǐn)堉难鼛е苯语w起來,他武功高強(qiáng),輕功也是上乘,帶著她抽身換影,輕點(diǎn)墻面枝丫,步履輕疾,不一會兒就出了江府,門口的小廝還在熟睡,連呼吸都沒有錯亂。 趙歸林你太厲害了!你們學(xué)武之人都是這個樣子嗎,想去哪就去哪,跟小鳥兒一樣!江漾最喜歡趙歸林帶著自己飄飄欲飛的時候,快活的像是可以抓到天邊的流云。 你林哥哥厲害的多著呢,這算什么咻趙歸林手抵著唇吹了一聲哨,一匹純黑的駿馬噠噠地跑了過來,全身烏黑,只有四蹄踏雪,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馬。 走嘍,哥哥帶你去看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