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司馬昭之心初現(xiàn)端倪

    赫連武回到老太太那兒，一眾人已經(jīng)圍坐開宴。

    赫連老夫人沒好氣地乜了一眼兒子，氣哼哼地別開了頭裝作看不見，也不說讓人給他加張凳子。好在羅婉茵挺身化解了這尷尬的局面，讓梓秀在她和老太太之間加了個圓凳。

    赫連武大剌剌地坐下，拿過酒壺倒了滿杯的酒，漾著笑意地端起小盅朝老太太眼前一推，道：方才那出是兒子的錯，特在此給娘賠個不是，祝愿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老太太尋著了機會發(fā)難，擱下筷子冷道：你這話說得倒是討巧，不過單你一人就那樣三天兩頭的氣我，恐怕命再長都不夠被氣的。

    赫連武就知道老太太這篇沒那么容易翻過去，于是賠笑討?zhàn)埖溃憾际俏也缓?，明兒一早我就讓榮叔去庫房仔細(xì)挑些上等的人參鹿茸給您補補。

    上了年紀(jì)的人便跟那三五歲的小孩兒似的難哄，何況今日赫連武這事確實當(dāng)眾讓老太太下不來臺，若是輕易原諒了，她這老祖宗的威嚴(yán)還是撿吧撿吧扔了算了：僅憑三瓜兩棗的就想敷衍我，難道是你爹不在了，又看我年紀(jì)大就好欺負(fù)不成？

    娘您這說的是什么話？赫連武苦笑求饒，揚聲喊了外間候著的汛彪進(jìn)來，吩咐他道：去把我書房桌上的檀木盒子拿來。

    汛彪領(lǐng)了指意快步離開，赫連武便又與老太太道：我本想著過除夕的時候再給您的，可現(xiàn)下惹您生了這么大的氣，只能先挪前給您消火了。

    須臾間，汛彪去而復(fù)返，手里小心地捧了個朱紅色的檀木盒子。

    赫連武打開，取出一串足金造麒麟連108顆刻經(jīng)文的降香黃檀珠子，遞與老太太過目道：兒子知母親一心向佛，所以得了這串珠子后特地拜托法云寺的耀光大師對這佛串做了開光加持，日后您戴著它誦經(jīng)祈福，佛祖感念您的赤誠之心，定能保佑您長命百歲。

    赫連老夫人乍見這珠串便喜歡地不得了，可面上到底還得端著，于是只半伸了手過去示意赫連武替她帶上。

    羅盧氏在一旁瞧了個全，眼見著赫連武呈了如此重的禮便語泛酸氣地恭維道：武兒真真是個有心的，哎，還是親家jiejie你有福氣呀。說罷似觸景傷情一般地捂臉哀泣道：只嘆我兒去得早，我這糟老太婆也就再沒了人惦記。

    羅婉茵沒想到自家娘親竟鬧起這一出，一時有些尷尬地不敢看婆婆的面色，只垂首掏了帕子給羅盧氏拭淚，低聲安慰她道：娘，您不是還有我和菲兒呢嗎？我們會一直陪著您孝順您的。

    好心情便叫她這一嗓子的哭嚎敗了興致，老太太陰沉著臉色地看著羅盧氏，到老到老她這閨中密友仍是不改貪財?shù)谋旧?，見著她有這金佛串就在眾人面前搏可憐夸她有福氣，適才赫連武拂了她面子走人的時候這老婆娘可還是一副為她鳴不平的痛心模樣，合著為了幾個金珠子演戲都演到她跟前了？

    老太太不發(fā)一語地垂眸撥弄腕上的珠串，端看自家兒子如何解這局面。

    岳母說的這是什么話，赫連武合上錦盒淡笑道：我既娶了婉茵怎么也算是羅家的半個兒子，過年過節(jié)的若是沒打點好您和岳父，被有心人傳出去豈不讓他人憑白看了我赫連武的笑話？給您二老備下的禮除夕那日自會有人送至羅府，您就妥妥地把心放肚子里，只要婉茵還是我赫連家的正妻，我便絕不會虧待了您二老。

    簡而言之就是別亂作妖害了你女兒，不然別怪他赫連武翻臉不認(rèn)人。

    羅盧氏自知這戲做得過火，忙往回找補道：哎呦，我只是隨便感嘆一句，武兒你揪著我一老太婆的話較真作甚？

    我這人就是這樣，只要是聽不慣的話，不管是誰都得和他掰扯個清楚，因著這，我娘還常常跟我置氣呢。赫連武假意自嘲道：所以我也不是有意針對您，還望岳母千萬別把剛才我說的那些話放在心上。當(dāng)然了，若您和岳父有什么難處，也可盡管來同我說，能幫得上忙的我赫連家絕不推辭。

    最后這一句聽著倒像是要趁羅家勢單力薄之際吞并了羅氏一族一般，嚇得羅盧氏慌忙擺手稱不必：現(xiàn)下府里一切都還過得去，只要婉茵能偶爾回門來看看我和她爹就好。

    赫連老太太在旁見赫連武替自己出了這口郁氣還順帶威嚇了羅盧氏一番便覺得通體舒暢了起來，面上卻佯裝氣惱地指著兒子跟羅盧氏吐槽道：他這人就愛三天兩頭地氣我，可能怎么辦，這討人嫌的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呀，也只好忍著了。

    羅盧氏扯著嘴角干笑，片刻便斂了神色低頭喝茶去了。

    席間的氣氛重又熱鬧起來。

    赫連坤隔岸觀火似的看了出如此精彩的戲，饒有興趣地用眼尾余光向羅婉茵那處勾纏，等她若有所感地蹙眉回望過來，他便又做尋常狀地低首喝酒，只是手掌半掩的唇角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淺笑。

    羅婉茵垂眸，背脊僵硬地吃著碗里的菜，直到羅盧氏拿手肘搡她，她方才大夢初醒一般地回過神來。

    羅盧氏皺眉：好端端的怎么還發(fā)起呆來了？

    不知道靜沅和婧凝吃得怎么樣了，我還是到小廚房那兒瞧瞧去吧。

    小孩子最耐不住餓，赫連婧凝請了老祖宗安就撅著嘴喊要吃點心，于是赫連老夫人命奶娘帶著兩個小的下去先行用膳。

    赫連老夫人寬兒媳的心道：小娃娃吃飽了總是容易犯困，這會兒功夫，奶娘大概都將人領(lǐng)回院里休息去了。

    羅盧氏知兩個孩子現(xiàn)在是女兒的心頭rou，于是幫著道：茵兒回棲鳳閣瞧瞧也好，這桌上的酒都喝得差不多了，她回去看完孩子正好拿上新釀的青梅酒過來。難得我與你同座吃飯，喝它個盡興，豈不快哉？

    老太太蹙眉不贊同道：人老了便不中用了，酒一喝多就要鬧頭疼。我勸你還是少喝些，自個兒的身體還是得養(yǎng)得穩(wěn)當(dāng)點兒好，莫要麻煩了小輩替我們擔(dān)著心思。

    羅盧氏頗覺掃興：這大過年的，高興了多喝些無妨的呀。

    你愛喝便喝吧，左右我這院里的廂房多，你若醉了便在我這兒歇上一晚。老太太索性也隨了羅盧氏去，倒是赫連武聽了有些黑臉道：岳母，您若是想喝我奉陪便是，只是若纏著我娘勸酒便還是算了，她既不愿喝便誰都不能勉強了她去。

    你瞧瞧你瞧瞧，你這兒子生得是真值當(dāng)！羅盧氏逗趣著與老太太說完，轉(zhuǎn)頭便自說自話地催促羅婉茵回院拿酒，豪爽地對赫連武道：有你這句話在，今日咱們就乘興喝酒！她攥緊羅婉茵的一只手，在她手心里撓下一個藥字，面上漾開一個頗具深意的微笑。

    羅婉茵撥開赫連婧凝的額發(fā)印下一個輕吻，仔細(xì)地替女兒掖好被角又將她伸在外頭的小腳丫塞回被褥里，待全部都妥當(dāng)了才安心地吹熄了近床側(cè)的短燭，只剩下角落里的銅質(zhì)燭臺亮著一豆暖黃，以防小丫頭夜里醒來怕黑會哭。

    梓秀從后院的酒窖里收拾了幾瓶青梅酒出來候在入院的石徑那兒，羅婉茵叮囑完值夜的侍女沿著長廊回屋里取了羅盧氏晚膳前交給她的那包藥粉，等出得門來匯合了梓秀欲提著步子往外走時，突然腳下仿佛生了根般的竟邁不開半步。

    夫人？

    羅婉茵恍若未聞，沉默地偏首遠(yuǎn)眺院外的那條蜿蜒小道：兩旁的參天梧桐逢著嚴(yán)冬已是零落頹敗之象，一輪淡黃彎月自橫生的枝杈間升起，更襯得這天地間愈發(fā)的冷清寂寥。

    她回首望向暈出暗黃色燭光的寢房，想到羅盧氏辭色俱厲告誡自己的那番話，便是為了自己那兩個尚憑他人宰割的幼子，她也得穩(wěn)住自己腦袋上頂著的赫連夫人的身份。

    主仆二人安靜地繞過回廊拐角處，就見前方驟然現(xiàn)出了一個頎長的身影，羅婉茵穩(wěn)了心神定睛細(xì)瞧，才認(rèn)出那人是方才與她一道在老太太那兒吃飯的赫連坤，只見他抱臂斜倚著紅漆木廊柱，像是專程在這兒等著她一般。

    羅婉茵雙手交疊對他微微伏了下身便欲擦肩離去，卻被赫連坤握住了手肘瞬時無法動彈。她矜持地朝他揚起下顎，美眸里盡是抗拒之色，微帶著些惱怒道：小叔子這般怕是有違禮數(shù)吧？

    赫連坤似是聽了個笑話般扯著嘴角低聲悶笑，手上卻加重力道箍得羅婉茵擰緊了秀眉。

    府里的下人都道晴姨娘生就一雙極勾人的盈盈秋瞳，顧盼間仿若有粼粼波光在里頭浮動，讓人不由自主地只想沉溺其間。若她再深情款款地眨著眼兒朝你笑，便好似干渴時分吃下的鮮嫩水蜜桃，舒暢地連身子骨都能被甜軟了下去。

    可赫連坤覺得，這些個人眼皮子太淺，都是群拿綠豆當(dāng)珍珠的蠢東西，若真要論起府里的美人，他眼前的這位才當(dāng)屬第一，能貶得那晴姨娘低矮到塵土里去。明明身量嬌小得好似風(fēng)一吹就能倒，只是被他捉住了手臂，便揚起軟嫩嫩如凝脂的芙蓉面戒備地提防著他，一雙怒瞪的桃花眼猶似一泓清泉，清晰地倒映出起了逗弄之心的赫連坤。

    有趣倒真是有趣！

    赫連坤暗自慨嘆，隨后眼風(fēng)一掃，氣勢逼人地對跟在羅婉茵后頭的侍女道：你先下去。

    梓秀從小貼身伺候羅婉茵，最是衷心護(hù)主。她瞧二爺這凌厲的架勢像是要吃人，雖怕得要命卻愈發(fā)不敢離了自家小姐半步。

    赫連坤唇角微揚，淺淡的笑里摻雜幾分邪肆，不管不顧地手腕發(fā)力將羅婉茵扯進(jìn)懷里，右手橫亙在她腰間收緊禁了她所有的掙扎。

    你！羅婉茵煞白了臉色，徒勞地奮力反抗。

    梓秀摔了手中的托盤，疾步撲上前道：放開我家小姐！

    赫連坤抱著人退開一步，冷聲訓(xùn)斥梓秀道：若你不怕我壞了你家小姐的名聲，盡管喊得再大聲些，把一眾人都引過來瞧瞧我和你主子的熱鬧。

    梓秀又惱又慌，卻全無辦法地只能瞪著赫連坤干著急。

    羅婉茵被禁錮在男人懷里，聽著他雷如捶鼓般的心跳羞紅了嫩白的臉頰。赫連坤舌尖舔舐過上顎看得一陣心猿意馬，渾然不理會尚且在場的其他人，俯身湊近羅婉茵耳畔，唇瓣碾過近前嫩紅的耳垂，惹得她抻著頸項氣急道：你若再這樣，我真的喊人了！

    赫連坤絲毫不懼羅婉茵的威脅，舌尖裹了軟嫩的耳珠舔舐嚙咬，等稍稍滿足了些欲念才喘著粗氣道：只要你支開這蠢丫頭，我便可以放了你。

    當(dāng)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