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月亮

    周六上午桑如從樓上下來，便見周停棹已經(jīng)在樓道口等著。

    周停棹難得主動給自己發(fā)消息，昨晚第一次主動發(fā)來，居然是問她要不要他來接，再一起去圖書館。

    這段時間的泡帥哥行為好像有了成效，桑如欣然答應(yīng)。

    他們今天到得還早些，等了幾分鐘藍(lán)廷也到了門口，身后還跟著一個漂亮女生。

    桑如看著面熟，見她一直盯著周停棹笑，這才想起來那天攔住周停棹問名字的就是她了。

    四人面對面站著，有些尷尬地打了個招呼，接著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會兒。

    女生打量了他們的穿著，而后支支吾吾道：你們

    桑如看看周停棹，又低頭看看自己。

    白襯衫，牛仔褲，白色休閑鞋，不約而同的相似穿著，被認(rèn)為是情侶裝也不為過。

    視線跟周停棹撞上，桑如彎唇笑起來，對她道：巧合。

    那就好，曾安羽看起來像是松了一口氣，我們進去吧。

    說話間自然地走到周停棹旁邊，桑如沒放在心上似的，自動落在后頭跟藍(lán)廷并肩。

    周停棹，我們又見面啦！

    你好。周停棹禮貌回應(yīng)，回頭去找剛還在身側(cè)的人，見二人聊得開心，笑容也燦爛，垂眸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往前走。

    桑如余光瞥見他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拿笑來回應(yīng)藍(lán)廷剛說的話。

    四人找了張桌子兩兩面對面坐下，桑如跟藍(lán)廷同一邊，跟周停棹則是面對面。

    坐下時四目相對，在同樣的地點，同樣坐在對面，他們幾乎同時下意識聯(lián)想到上次二人單獨出來自習(xí)是什么情況。桑如歪歪腦袋看他，周停棹便斂眸看試卷，一副心如止水的樣。

    安靜自習(xí)沒多久，曾安羽便開始頻頻試圖請教周停棹問題，他盡量都寫在紙上一一解答，偶有幾句言語溝通，可還是不免有微弱的嘈雜。

    桑如聽得心煩，面前出現(xiàn)張白紙。

    藍(lán)廷遞過來的，寫著：圖書館好像不太適合討論，我們再看一會兒去肯德基好了，正好差不多到那兒就是飯點。

    桑如點點頭，藍(lán)廷這才把紙轉(zhuǎn)到對面去給他們看。

    周停棹不是沒留意。

    寫完非先給她看，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又過一會兒差不多準(zhǔn)備離開，桑如示意他們自己先去趟洗手間。

    三人收拾著東西等她，就在曾安羽湊過來要說什么的時候，周停棹口袋里的手機震動兩下。

    打開，她的頭像正不停跳動，周停棹側(cè)過身點開。

    【崽崽の：I   區(qū)201499】

    一個書架地點，不知所以然，但卻有什么東西好像隨著這條消息鉆進他心里，鼓噪得人不得安寧。

    我去借本書。他說。

    曾安羽立刻道：我也去！

    不用，稍等。

    語氣嚴(yán)肅，曾安羽不自覺就坐了下來。

    I   區(qū)，文學(xué)區(qū)。

    周停棹并不覺得桑如是有什么好書要給他看，也并不想問。

    她如果叫他來，那來就是了。

    找到對應(yīng)的書架時，她正捧著本書在看，有光從外頭照進來，她半背對著光線，半明半昧間好像與心里那個鼓噪個不停的什么一拍即合。

    周停棹有一瞬的怔愣，然而她抬起頭來，隔著幾米的距離看向他，他便不由自主地抬步朝她走去。

    我找到一本喜歡的書。她說。

    是什么？

    距離縮短至半米。

    ，桑如半闔起書，給他看封面，還記得你欠著我什么嗎？

    周停棹微頓，道：情詩？

    嗯，見他記得，桑如心情不錯，是不是該還了？

    好。他答應(yīng)得干脆。

    你不問我要你讀什么？

    答應(yīng)得太快，幾乎不經(jīng)思考，還債的人還這樣急迫，周停棹頓了兩秒，問：那讀什么？

    桑如低聲笑起來，翻開自己剛剛停留的那頁，遞給他：這篇。

    周停棹掃一眼，緩緩念：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桑如給出個肯定的鼻音，周停棹卻突然把書合上。

    念另一個譯本給你，好不好？

    你會背？

    周停棹：看過，就記得了。

    桑如   ：你念。

    他沉沉看她一眼，再開口時好像把情意都鋪開。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

    他念得很慢，怕吵著別人嗓音壓得低，桑如一點點將兩人的半米距離縮到咫尺，低聲提示他：要看著我的眼睛。

    周停棹頓住，喉結(jié)下意識滾了一下，接著道：荒郊的月亮

    他這么說，卻不這么想。

    荒郊沒有月亮，天上也沒有，月亮藏在哪里呢。

    周停棹看著眼前人的眼睛，好像找到了月亮的居所。

    桑如溺進他的聲音里，也溺進他的視線里，貼他近一步，又近一步。

    她悄悄勾起他的手指，抬頭，距離不過毫厘。

    像考驗他：最后一段是什么？

    周停棹低沉的嗓音里混入一些別的什么，開口時略顯喑啞。

    我給你我的寂寞

    桑如勾著他的手指輕輕蹭。

    我的黑暗

    她抬起右手拂過他的頸線。

    我心的饑渴

    他的聲音里努力抑制著什么，桑如聽出來了，聽出來了才快活，手落到他的臉頰。

    還有一句。她說。

    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念到這里周停棹倏忽滯在原地。

    你字沒能吐露完全，中途忽而被她含入唇間，他陳述無意間記下的詩，念到最后沒得圓滿。

    而這個吻突如其來，胸腔里躁動不安了許久的東西終于剎那間應(yīng)聲破裂。

    一個未到午間的平凡日子，他的月亮為他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