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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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在天,清風吹葉,樹巔烏鴉呀啊而鳴。 被沈庭的大軍圍堵追捕了三日,方蘅惶惶如喪家之犬,無根之萍,一襲淡青素裙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夜色黑沉,濃云漸重,月色縹緲,頭頂?shù)纳n穹漆黑如墨,僅余的幾點寒星若隱若現(xiàn),周遭山霧繚繞,愈顯冷寂。 四周,幽靜的黑暗與淡蒙的月影交替,悠悠蕩蕩中有著無盡的悵然。 躲在灌木叢中的方蘅借著朦朦朧朧的一抹月光,將裙擺撕成布條把方植牢牢綁在自己背上。 她趁著山風卷起不少枯葉,使出全身力氣從灌木叢中竄出,背著方植一路自林間疾掠而過到了溪水邊。 方蘅給自己猛灌了幾口清水,又草草沖刷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敷上嚼碎的草藥。 終于積攢起些許力氣,才把方植從背上解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到溪石上。 夜?jié)u深,偌大的落云峰隱沒在黑暗之中,方蘅眼前漆黑一片。 她摸索著掬起清水,替方植仔細擦了臉,將他發(fā)上的草屑灰塵全部洗凈,又慢慢擦干了,重新?lián)Q好了藥。 等忙完這一切,方植卻依然還是一動也不動。 方蘅慌得湊上前去將方植重新?lián)Ьo,始覺他周身寒氣逼人冰冷刺骨,沒有一丁點活人的熱氣,令方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 感受不到方植身上絲毫的溫熱,方蘅怕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眼睛里淚水翻滾,額角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她握住了方植的手不停地喊他:哥哥,哥哥? 漆黑陰森的夜幕中無人回應,只有山間鳥兒的低鳴伴著風聲翻飛。 懼意如波濤襲來,方蘅渾身打顫,把方植死死地抱在懷中,拿臉貼著臉,將自己暖意橫溢的身體緊依在他身上。 她努力地給方植傳輸著內力,試圖壓住他身上的寒意,徒勞地把體內的溫度一點點地渡給他。 等了許久,聽得一聲極輕的咳嗽聲之后,方植劇烈地連咳了數(shù)聲,猛然吐出一口鮮血,終于幽幽醒轉,緩緩睜開雙眼。 他嘴唇發(fā)白,鬢發(fā)發(fā)灰,喘息著,不停地喘息著,斷斷續(xù)續(xù)咳著鮮血。 方蘅摟緊了他,將淚水使勁憋回眼眶,顫聲同他說話:哥哥,哥哥,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哥哥,再等等,等人少了我們就下山。 眼看方植身上越來越冷,她嚇得抖抖索索,用一生之中最溫柔的語氣哄他,輕輕地和他說著情話。 等哥哥好了,我什么都答應你。我再也不會逃,我,我會把什么都給你,會每時每刻都看著你,只看著你。 我會待哥哥極好,再也不會口是心非令你難過。待你極好極好,好嗎哥哥? 方植昏昏沉沉地躺在方蘅懷里,靜靜聽著。 方植傷得極重,身上幾道深及臟腑的血口不斷在滲著血,只因想見方蘅最后一面,才硬撐了許久,強打精神活到現(xiàn)在。 他怔怔地盯著方蘅看了一陣,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方蘅消瘦的臉,慢慢笑出聲,別怕,我--- 方植本想寬慰幾句,此生緣滅也沒什么要緊,但話剛說到一半,連自己也覺得萬分不甘。 他好不容易再見到方蘅,眼下既不忍她隨他而死,也不愿她與他從此相忘。 方蘅自然知他心意。 她用手摸到方植染血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柔聲笑道:我不怕。哥哥在,這就夠啦。 懸在冰冷夜色里的一輪素月,將方植透著僵青色的面容映得明明暗暗。 他看著方蘅,嘴角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又慢慢闔上了眼瞼。 許是陸子敬等人抵擋不住山下的追兵,身后的喊殺聲已經(jīng)越來越近,山腳也升起了熊熊烈焰。 大火漫天,大抵是無數(shù)火弩都在對準了這座荒山。 落云峰顯是已被沈庭圍得如鐵桶一般,只怕是插翅也難飛了,陸子敬他們也怕是已經(jīng)... 方蘅傷得也不輕,她死死捂著肩上的傷口,掙扎著站起身來,五臟六腑,都痛得猶如互在扭打咬嚙一般。 她深吸一口氣,又俯下頭來,在方植臉上輕輕吻了幾下,手忙腳亂地將他再次綁在身上。 纏緊了背后布條,方蘅躲著兵刃相撞聲,一路往山頂逃去。 后方?jīng)]有退路,前方?jīng)]有未來,這一生艱苦跌宕皆已歷盡,但好不容易能與方植共赴此生的盡頭,她心中已再無畏懼。 火舌侵蝕了落云峰,方蘅四處奔逃,躲躲藏藏,隨著時辰推移,追捕他們的人手依然有增無減。 明月西沉,星垂四野,東邊露出淡淡的魚肚白色,方蘅終于攀至落云峰山巔。 茫茫白云從千山萬壑冉冉升起,云海浩渺無盡,層層厚厚,邊際如絲,無聲無息隨風飄拂。 崖邊松樹林風濤大作,撲面而來的山風卷亂了方蘅的衣裙,讓她站立都有些困難。 但她總算可以把方植放下來,好好地摟在懷里了。 方蘅吃力地把呼吸理順,小心翼翼地將方植放落,一探手,卻發(fā)覺,方植,不知幾時早已停止了呼吸。 他身上冰涼徹骨,雙手軟軟垂在一旁,長發(fā)還沾著潤澤的水氣,像是月下睡著的美人,世間春光都仍不敵他三分顏色。 方蘅仿佛聽見耳邊轟的一聲,雙膝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又怕摔著方植,勉強站穩(wěn)了。 哥哥。 她輕輕喚了一聲,眼淚決堤一般奔涌,但這世上唯一會為她的眼淚而心痛的人,已經(jīng)走了。 這茫茫天地之中,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塵緣俱絕,萬事成空,方蘅挺直了身子抱著方植跪坐在懸崖前,大火漸漸地燒到了孤冷的山壁。 眼前一片模糊,她目光渙散,抬頭望向虛空,但見浮云翩躚,蒼穹無垠,淡金色的陽光穿透云層直射而來,霧靄皆已散去。 似乎是一瞬間,也似乎是漫長的千年,永遠黑暗的千年,永遠不會天亮的千年。 方蘅閉著眼睛,用盡渾身力氣攬緊了方植,如一只在人間迷失了方向的蝶,縱身躍下了懸崖。 風拂衣動,裾紋翻滾,那一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素裙輕輕拂起,最終定格成了一抹飛騰遠去的孤云。 山腳兵甲領頭是個身著一襲玄色衣衫的少年皇子,玉白的臉望著落云峰的遠方,他有些快意地大笑著。 這里是大將軍方植的埋骨之地,這里是他們心愛的姑娘方蘅的葬身之所。 而從今以后,一切仇怨愛意,付之一炬。 他終于徹底地擺脫了這一見鐘情心跳得發(fā)苦,年年歲歲枯坐卻等不到的噩夢。 沈庭快意地笑著,人世本就是一場游戲,既已然輸了,便不要再讓對手贏,成全沒有任何意義。 他抬手扶正了發(fā)間的那頂金冠,一垂頭,含笑落淚。 = = 上一篇故事里,都在吐槽說不想看我搞黃色只想看劇情,非常傷自尊o(﹏)o 決定來一個劇情短篇,但黃色,還是要搞的(*^^*) 看在這么長的一章,來個收藏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