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失儀

    51.失儀

    讓開！讓我進(jìn)去！寂靜的德正殿外，忽然跌跌撞撞闖進(jìn)來一個醉漢。

    殿下！殿下！皇上近日犯了頭疾，可萬萬聽不得一點吵鬧聲。一個年輕的太監(jiān)聞訊匆匆趕來，殿門前發(fā)瘋?cè)鰵g的還真是那位沉穩(wěn)深沉原本頗得圣寵的三皇子殿下。劉岳看得心驚rou跳，碎步也不邁了，幾個箭步上來扶住他的手臂。

    三皇子抬起頭來，一張與景昌帝有三分相似的臉上籠上薄怒：你是什么東西？

    奴才劉岳。

    三皇子卻不聽，一把推開他，自己也踉蹌幾步：劉福斌呢？

    劉岳擠出一個不算得好看的笑：三殿下忘性太大也，劉總管已經(jīng)自請回老家了，殿下若是有事，由奴才轉(zhuǎn)告也是一樣的。

    三皇子定定怔了半晌，猛然將劉岳推翻在地，快步奔到殿門前。

    父皇！兒臣此番并非想求您收回成命，兒臣但求一解！

    德正殿里依然一派安靜，一眾侍衛(wèi)幾時見過持重的三皇子這幅酩酊大醉不管不顧的模樣，都驚呆了，一時間沒人想到要去攔他。

    父皇要兒臣去北垣，兒臣無話可說。只是走之前，兒臣想問一句，兒臣究竟還有哪處做的不好？

    眼見三皇子越說越激動，劉岳沖最近的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還不快攔著三殿下，命不想要了？

    一個小插曲很快過去，而巍峨的德正殿，依然沉默地矗立著。

    劉岳深深看了殿門一眼，拂塵一甩，以那把尖利的嗓音冰冷地宣布：方才沒有盡職阻攔的，下了值自去領(lǐng)二十大板！

    侍衛(wèi)們沒有人一個敢說個不字。

    哐當(dāng)！

    緊閉的殿門泄出一絲碎物聲響，依舊絲毫沒有驚動侍衛(wèi)。

    偌大的正殿空空落落，外邊天色有些陰沉，殿中并沒有上燈，須發(fā)花白的景昌帝穿著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中央扶著桌案吁吁喘氣。他已經(jīng)五十有九了，身上大大小小的病痛已經(jīng)將他折騰地直起腰都困難。

    景昌帝聽到身后的動靜，眼睛也不抬，聲音渾濁地斥道：皇后，你究竟想做什么？！

    屏風(fēng)后搖曳出一抹正紅：陛下何須動怒，臣妾不過是考驗一下三皇子罷了。若是連一個小小的北垣都解決不了，那這齊王叫他如何擔(dān)得起？

    景昌帝猛地看向她：你！

    樓皇后瞥了暼地上一地碎瓷片，嘴邊的笑容完美得同平時溫和大方的笑容沒有一點區(qū)別。

    陛下也贊同的吧，否則，怎會遲遲不下旨？

    景昌帝睨了她一眼：后宮不可干政，朕要立誰要廢誰，豈由你置喙！還有你們樓氏......他要繼續(xù)說一些樓氏犯的惡來，還未說完，就被樓皇后打斷了。

    陛下！

    樓皇后語氣陡然轉(zhuǎn)冷：陛下還當(dāng)自己活在十年前嗎？她一語挑破那層薄薄的面紗，將景昌帝的不堪和不得志擺在臺面上。

    樓氏逆賊，大逆不道！景昌帝大喝，伸手欲抓些什么東西來砸，手邊卻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砸的物件，地上稀碎的擺件已經(jīng)是最后一樣，宮人們早把東西都收起來了。

    陛下放心，在仁兒登基之前，你是不會有事的。樓皇后紅光滿面，她面前也慢慢浮現(xiàn)了太子榮登大寶的景象。

    你......

    一向表現(xiàn)得收斂溫厚的樓氏竟然連登基這樣的字眼都絲毫不避諱地在自己面前說出，一向習(xí)慣于他人的臣服的景昌帝后背悚然一涼，兩瓣嘴唇張張合合，一時竟無言語，只覺得心臟陣陣鉆疼。

    噗通

    陛下！

    樓皇后下意識地飛撲過去，伸出手的一瞬間，她既恐懼又有一絲興奮。

    然而探到景昌帝的鼻息后，她整個人就癱在了一邊。

    作為景昌帝批閱奏疏地點之一的德正殿，是唯一允許后妃進(jìn)入的地方。無數(shù)次，樓皇后帶著補(bǔ)品湯點來到這里，噓寒問暖，扮著一個賢后的角色，扮得久了，竟覺得一切是真的完美。直到近幾年，冷漠的帝王一次又一次地打她的臉，將她看起來完美的人生一點點撕破。

    她也只是一報還一報。

    樓皇后躺在景昌帝旁邊，在無人的大殿中徹底丟了皇后鳳儀。

    陛下......樓皇后側(cè)頭，看著景昌帝頹圮的形容，輕聲喚道。

    仁兒是我的一切，你為何要連臣妾唯一的念想也要摧毀......為何？

    你總說樓氏害你，可樓氏未曾助你么？樓氏助你你視而不見，樓氏有了錯處你就要打殺殆盡？

    這不公平啊......陛下。

    實際上，景昌帝只是因為心疾暈了過去，卻還有一絲的意識，因此樓皇后在他耳邊的話，他悉數(shù)聽了進(jìn)去，然而他口不能言，目不能視，亦無法反駁。

    今天的樓皇后說的每一句話都踩在了他的底線和痛處上，景昌帝一陣氣血翻涌，徹底不省人事。

    皇后做著太子登基的美夢，但她想不到的是三皇子醉酒大鬧德正殿的事很快在朝臣之間傳遍了，并且有不少大臣上書要面見景昌帝。

    其實此事有跡可循，景昌帝近幾年身體愈發(fā)不好，已經(jīng)很少召開朝會，只會偶爾在德正殿召見一些肱骨之臣，發(fā)布政令的任務(wù)，自然落到了景昌帝最依仗的善水臺身上。將三皇子派遣北垣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并沒召見大臣討論，只是通過善水臺傳遞的旨意，大臣亦是通過善水臺上達(dá)圣聽，沒有人想到要提到景昌帝跟前。經(jīng)過三皇子一鬧，不管是對三皇子有意見的，還是對派遣一事有意見的，忽然都活絡(luò)了起來，鬧著要面圣。后來的結(jié)果，甚至連皇后都始料不及......

    ......

    景昌帝在夢里回顧了自己的一生。

    他活了將近六十載，居然只是一個很短的夢。

    夢里有他登基的場景，也有唐澤承被亂石砸死的場景。

    但夢里沒有德妃，那個他唯一愛過的女子。

    要說愛，其實那也只是一時的歡喜，不過這短暫的歡喜寶貴且唯一。

    他執(zhí)意要扶六皇子，與其說是因為德妃，倒不如說是因為樓皇后。只是為了不叫皇后和樓氏好過罷了，他實在恨毒了樓家的一切，甚至對有自己血脈的太子都不能平等視之，所以他毅然決然選擇了六皇子云晏。

    對了......

    還有云恒。

    景昌帝冷硬的心生出了一絲愧意。

    夢里出現(xiàn)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太子云顯仁登基，樓家徹底壟斷朝堂，三皇子云恒、六皇子云晏、宣武侯、德妃，都死在了宮亂中。

    他則化成了杜鵑鳥，在宮墻外啼哭泣血。

    帝王眼角落下一滴淚。恍惚之間，竟然聽到他們的亡魂對自己的呼喚。

    父皇，是兒臣。

    景昌帝倏地睜開眼，見六皇子跪在身側(cè)，夢里的場景忽然排山倒海地涌來，他枯竭的身體忽然有了強(qiáng)烈的精氣神。

    父皇？六皇子看著景昌帝面色漲紅，以及緊握著自己的手，神情驚詫。

    答應(yīng)父皇，不能讓太子登基，不能讓樓家得逞！

    六皇子啞口無言，他設(shè)想過父皇見到他時可能會有的猜忌和質(zhì)疑，但絕對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而他更不會知道，這只是因為景昌帝一個夢。

    景昌帝接著道：傳位詔書......在德妃寢宮，那幅。說完，他微微笑了一下，臉上的生氣灰敗下去，握著六皇子的手松了一些。

    六皇子這才看出，這是景昌帝回光返照的癥狀。

    父皇！您堅持一下，兒臣帶您出去找太醫(yī)。

    不，不必。景昌帝徹底失去了力氣，靠在六皇子身上，已然氣若游絲。

    還有一事......

    莫   ...朕死后，莫要讓，皇后，同朕合......話語未盡，景昌帝的手已經(jīng)垂了下去。

    父皇！

    三兩逼逼：準(zhǔn)備進(jìn)入收尾，之后的內(nèi)容rou章會比較多，如果喜歡某個角色，想看角色番外的可在評論區(qū)留言，看情況采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