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與嫩草(十)
老牛與嫩草(十)
“吃火鍋行么?就咱們倆,火鍋也熱鬧。” 趙襄盯著他不說話,摸不透他是個什么意思。昨天說好各自向前看,今天又威逼利誘把她騙出來吃什么火鍋,老男人的心思都這么變幻莫測的么? 見她不說話,他便有點欲蓋彌彰地解釋說:“嗯,咱們倆,這會你別有心理負擔,我也只是承了你父親的囑托才帶你出來,你不要多想?!蔽乙膊灰嘞耄谛睦锬a了句。 “我沒多想?!彼皖^說。 魏晉從沒覺得這么無措過。 過了一會。 “好是不好,倒是給個話啊?”男人握著方向盤扭頭瞅她。 “你來之前沒吃飯么?” “出來的急,是沒吃多少?!蹦腥说?。 趙襄撇開頭去看窗外,“隨便吧,下點面條湊合得了?!?/br> “好歹也是過年,下面條雖然省事,總是寒磣了點?!蔽簳x沒指望她能給點什么反應,自言自語著,調了個頭開去附近商城。 好在沃爾瑪還營著業(yè),魏晉林林總總挑了些看著還算新鮮的蔬菜葷類豆制品,趙襄一言不發(fā)在后頭跟著看著,基本就是被問到這個吃不吃那個吃不吃的時候點頭搖頭,除此之外兩人沒有多余交流。 看著沒多少,最后結賬的時候裝了滿滿兩大袋,男人輕輕松松就給提到了車上。 魏晉驅車帶著趙襄去了他在外邊買的一處房子,一年到頭沒住過幾回,也就躲躲父母嘮叨。 他留在這里的東西少得可憐,好不容易找了雙拖鞋,還是全新沒拆過的男款,套在她腳上空落落,跟小孩偷穿大人鞋子似的。 令她感到神奇的是,倒是真給他從流理臺下面柜子里翻出一口鍋。 燒水、洗菜、找插線板、擺碗筷……男人幾乎是一氣呵成,動作利索麻溜,女孩只需安靜坐等著,鍋子上方就開始蒸騰出煙氣,濃香濃香的湯水冒起了滾泡。 折騰了半天,趙襄是給餓慘了,美食當頭,抓起筷子悶頭就吃,暫且把恩怨情仇全拋到了腦后。 對面男人脫了羽絨服外套支腿閑坐著,只一件藍黑格子襯衫挽起袖口,露出骨rou分明的一節(jié)手腕,鍋里什么熟了都拿干凈的筷子替她揀到碗里,完全是另一種畫風。 也不知道自己在瞎折騰啥,兩人好上的那陣子互相吃的口水還嫌少么,這會倒替她講究起來了。魏晉不禁搖頭笑了笑。 吃著吃著,氣氛又開始沉默下來。 趙襄抹去腦門上的汗,也脫了外套搭在椅子上,不知從哪變出來一根皮筋把頭發(fā)捆了上去,脖子細長,一張清冷的臉蛋全露出來,有點電影明星的味道。 男人這才想起袋子里還有兩罐啤酒,掏了出來,“喝酒么?過年高興,喝一點沒事,在外頭可不能跟人亂喝?!?/br> “不喝,”她神色懨懨,“喝酒容易誤事?!?/br> 她那時沒想到,原來沒喝酒也能誤事。 男人便沒再說什么,默默撈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 火鍋的湯底因為開水的不斷注入變得寡淡無味,趙襄停了筷子道:“沒味了,火鍋醬料呢?” 剛說完,要找的東西就出現(xiàn)在視線里了,便伸手去夠,沒料到男人離得更近,手也比她快一步抓著,兩只手冷不丁就打到一塊。 指尖相觸,趙襄幾乎是立刻就縮了回來,甚至心虛地塞進了兜里,眼神飄忽著不敢看對面,抿著嘴不說話。 男人也被這短暫的碰觸蕩了心神,將目光撇到一邊,刻意地咳了聲,以掩尷尬。 “還要么?” “不用了,我吃飽了?!迸⒄f著站了起來,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 她緊跟著穿好衣服收拾散落在地板上的手機、充電寶和水杯,“魏叔叔,你要是也吃飽了,就送我回去吧,晚了阿姨不給開門?!?/br> 男人聽了,拔了火鍋插頭就去穿外套。趙襄提著書包跟他出了門。 晚上是被他氣懵了,兩個舊情人在一間屋子里這樣待著像什么話,太不妥了,太不妥了。 一路上都沒人說話。 八九點鐘的光景,除夕夜的街頭寂靜寥落,窗外除了一閃而過的街燈,很少能看見還有人在街上溜達。 直到通過一個路口,趙襄突然問:“能不能靠邊停下車,我下去買個東西?!?/br> 看到個便利店,門口有賣水果。她挑了幾個梨和一袋子馬蹄結賬,前面還有別的顧客,等了會才輪到她。 回來時,男人眼睛緊閉著仰躺在駕駛座上,雙手插抱在胸前,是一個很不安的姿勢。她以為他是累了養(yǎng)會神,誰知半天沒等來車子發(fā)動,才確定自己去了不過十分鐘,他就這么在車上睡著了。 是有多累才會困成這樣。 趙襄也就陪他那么坐著,不出聲。手機里小游戲第三次死掉,電量跌到百分之十,終于忍不住,俯身去查看他的情況,想著該怎么叫醒他才好。 她其實是有些不舍的。 她有多久沒這么近距離看過他了?真是嫉妒他啊,三年過去了,這張臉被生活雕刻出了更深刻的線條,卻一點不顯老態(tài),反而更加令人移不開眼。也好像只有在睡著時,這人兩道濃眉才會泛起柔和的漣漪。 趙襄犯了渾,這么盯著,還以為回到從前相依相偎,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男人橫臥著的兩道眉,而后目光落在他單薄的雙唇上,鬼使神差地湊上了唇。 魏晉在她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醒了過來,起初的幾秒里,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現(xiàn)在是個什么處境,然后就感覺到不同于自己的氣息,不斷靠近著自己。那氣息既熟悉又陌生,企圖攪亂他大腦的運作。 幾乎是嘴唇碰上的前一秒,男人扶住她靠過來的肩膀,微微偏過頭去,睜開了眼睛,聲音澀啞道:“襄襄,我們……” 趙襄在那一刻靈魂歸體,反應過來的時候眼淚也爭先恐后地砸下來,在她煞白的一張小臉上劃過曲折的線條。 她慌里慌張去撿落在腳下的書包,卻被卡在底下,拽了半天都拽不上來,“對不起……我……” “對不起……”她像是泄光了氣一樣,書包也不去拽了,干脆捂住臉,嘴唇咬得發(fā)白也不肯發(fā)出一點哭泣的聲音。 緊跟著,一團黑影朝她壓了過來,她的下巴被人捏住,后頸被握住,整個頭被一股大力抬起來,臉被那人雙手捧著,臉上淚水橫七倒八的,隔著水霧看他。他呼吸很重,像在壓抑,最終忍無可忍,吻咬住了她。 “不要道歉,”魏晉離開她的唇,眼神燙人,“你最不應該道歉……” 話音剛落,他的唇又重重覆了上來,牙齒狠狠嚙咬著她的下唇,舌頭橫沖直撞闖進去,激烈和她糾纏在一起,攪著吸著,那么個吻法,簡直要把人生吞下去。 趙襄痛苦地閉上眼睛,攀著他后腦勺給予回應。男人一下又興奮起來,抱著她坐到腿上,哆嗦地和她激吻著,磕了藥似的神智不清。 過了很久很久,這個吻終于得以結束,魏晉仍覺耳邊咚咚咚咚在擂鼓,又似有雷鳴,轟隆隆炸得他腦殼疼。 從前他們親密無間,現(xiàn)在不過接個吻都讓他覺得心驚rou跳。 兩人鼻尖抵著,身體里沸騰的血液也冷了下來。 趙襄從他身上下來,坐回了副駕駛位。 靜了半晌,她說:“你不是說,我們不要再糾纏下去了……” 男人氣急敗壞地罵:“你這副樣子我忍得住么?” “忍不住也得忍啊,當初說走就走的人是你,現(xiàn)在要跟別人結婚的也是你!” 魏晉氣得想罵臟話。有一瞬間,他都想跟她說,這婚他媽的他不結了,誰愛結誰結。 最終他說:“我就是個爛人,你別耗在我身上,不值得?!?/br> 趙襄抬手一抹臉,“什么時候結婚?” “四月份……下個月領證?!?/br> “行吧。”她開了車門下去,同時也把書包拽了出來。 她筆直站著,頭頂上就是燈光,頭發(fā)粘了幾縷在臉上,其余散在風里,眼眸明亮閃爍,那樣子凄離而美麗。 她彎起唇笑了,臉上卻還有淚,“祝你幸福,請柬就不用寄給我了?!?/br> 男人心臟梗了梗,被人奪走呼吸一般難受。 那是個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夜晚。 作者的話:虐男主呼聲很高,我盡力吧……現(xiàn)在真是屁點故事隨便寫寫都得上十章,不想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