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策13
帝王策13
(P O P O 原創(chuàng)市集獨家發(fā)表,) 蕭煜所料果然不錯,宮里放出皇帝要大婚的風(fēng)聲后,梁京中一片人心浮動。其時皇帝采選后宮并無定制,宮中的彩嬪采女多是內(nèi)廷在京畿地區(qū)采選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遴選入宮,而較為重要的皇后、妃嬪、婕妤等,多數(shù)由皇帝的姑母姐妹們舉薦。 瑤姬嫡親的姑母安陽長公主早已薨逝,jiejie榮壽公主尚未開府,還住在宮中,給皇帝拉皮條的活計就落在了她的堂姑們身上。說是堂姑,其實血緣也已很遠(yuǎn)了,多數(shù)是光宗的堂姐妹,其中最德高望重者乃是宋國大長公主,小皇帝的堂姑祖母。 瑤姬便見她顫顫巍巍地入宮,慢吞吞地走到自己面前,再抖抖索索地舞拜行禮,她連忙叫人攔住:姑祖母快別多禮,段宏遠(yuǎn),賜座。 宋國大長公主一臉欣慰:圣人長大啦,是該給咱們家開枝散葉了。 瑤姬心里發(fā)虛,只能僵著臉賠笑,又見宋國大長公主拿出一疊名冊來:這些都是京中的淑女,我替圣人看過了,模樣都好,性子也不錯,圣人看看有哪些是喜歡的。要是都喜歡,全納了也沒人說什么。 可她不是怕別人說什么,是自己吃不消啊,瑤姬心里欲哭無淚,還要接過名冊翻看。上頭果然都是名門淑女,其中世家女占了一大半,勛貴出身的小娘子也不少這是自然的,世家想做皇帝的岳父,勛貴們也想啊,可不能看著他們吃rou,咱們連湯都喝不到一口。 這是瑤姬始料未及的,她原以為勛貴們在蕭煜的控制下,應(yīng)該不會摻和到這件事里才對。蕭煜卻道:權(quán)勢動人心,我如何能攔著人不去肖想皇后的位子?況且就算做不成皇后,說不得有做太后的機(jī)會呢。 瑤姬只能成日里長吁短嘆,一聽說有哪個公主請求進(jìn)宮,眼皮子就一陣亂跳。這般搪塞著自然不是辦法,難得她發(fā)了一回脾氣,把進(jìn)宮來推銷淑女的公主們都給撅了出去,又傳了口諭出來,此次大婚只立后,朕意屬齊國公三女,余者皆不必提。 這下立時朝野大嘩,姑且不提皇后的位子落到了齊國公家,皇帝如此作為,傳達(dá)出的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世家甘愿送女入宮,其實是一個和皇帝講和的信號,只要皇帝不傻,就會順理成章納了世家們送進(jìn)宮的小娘子,可偏偏他就不這么干。 為此崔鈞特意在授課的時候勸說小皇帝:圣人,此舉恐怕不妥。這樣明晃晃的打臉,只會引起世家不滿。 瑤姬是有苦說不出,只能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來:朕知之,卿不必再勸。 所以,圣人這是和攝政王一條道走到黑了?晁潛百思不得其解,皇帝是不是傻了? 可蕭七也沒落到什么好啊,另一尚書道,勛貴們這段時間上躥下跳,不也都沒如愿? 你們不懂,張靖安嗤笑,誰都沒如愿,對蕭七來說才是最好的,他和圣人之間就不會夾著其他人。只是如此一來,皇帝就惹了眾怒,張靖安也不由狐疑,觀皇帝日常言行,不像是如此缺乏政治素養(yǎng),此次怎么會做出這等蠢事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泳忽然冷笑:是不是和蕭七一條道走到黑有什么要緊,皇帝不好,那就換一個人做,我看周王就很合適。周王,正是蕭慎的封號。 崔鈞聽到現(xiàn)在,再忍不得了,厲聲喝道:江公慎言! 江泳笑了笑:太傅何必當(dāng)真,我不過說說玩笑話。 只是這話是不是玩笑,在場眾人心知肚明,廢立之事,乃是要命的大事,可這種事世家也不是沒干過,既存了廢立之心,眾人不由都暗自琢磨起來,一個個的除了神色晦暗的崔鈞,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底眾人辭去后,張靖安留了江泳下來:江公,你方才說的話,可是當(dāng)真?他見江泳不置可否,微微一嘆,雖說圣人此番不妥,可也沒到要廢立的地步。他好歹也看了小皇帝這幾年,皇帝對他又一向禮遇,心里到底還有些遲疑。 江泳卻道:京中的傳聞,張公可曾聽說? 張靖安先是一愣,繼而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說圣人好男風(fēng)的傳聞?莫非 空xue來風(fēng),未必?zé)o因,江泳眉間掠過一絲冷意,若圣人真與蕭七有茍且關(guān)系,以蕭七對世家深惡痛絕的態(tài)度,我們?nèi)羰遣惶嵩绱蛩悖峙戮瓦t了。 這番私底下的密談瑤姬自然不知,宮中忙著準(zhǔn)備皇帝的大婚事宜,一片擾攘?,幖Υ藨驯У母星閺?fù)雜至極,她與齊國公袁守安密談了一番,袁守安再三保證:能為圣人盡忠,小女怎會不愿?況且她入宮做了皇后,說句到家的話,于我袁家是莫大的榮耀,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這是圣人之恩。 瑤姬看的出來他此言發(fā)自肺腑,恐怕這個時代大部分人也都會如此認(rèn)為罷,能夠做皇后,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就算嫁個真正的男人,那男人也不一定會敬她愛她,還不如得榮華富貴呢。 她想自己一直以來,做人做事力求問心無愧,她自己并無任何私心,有時候?qū)λ藚s缺乏理解和同理心。正如蕭煜所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古人誠不欺我。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蕭煜,蕭煜想了想,忽然問道:那如果一件事在甲乙眼里都是砒霜,可你不得不去做這件事,又該如何? 瑤姬不由地便想到了上一世,那個導(dǎo)致她和黎錚決裂的選擇:我會自己吞下去。 你不適合做皇帝,瑤瑤,蕭煜笑了笑,為君者,要仁厚、自律、勤勉,所有的這些你都做得很好,但最重要的一點,你做不到。 是我不夠狠心嗎?她輕聲說。 明知道那些犧牲是別無選擇,明知道那些傷害是無可避免。在此之前,她從沒有如此深刻的意識到,世間之事,總是無可奈何。權(quán)力原本就是沉重骯臟的,她坐在天底下最高的位子上,卻像背負(fù)著冰冷的枷鎖。 江泳被迫因病致仕,各中緣由和沈祁有關(guān)罷。 沈祁被下獄的罪名是外通夷狄,可瑤姬查閱文書典籍,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的案情太過怪異。所有的證據(jù)都是完美無缺的,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滴水不漏地將沈祁釘在了通敵的恥辱柱上。 沈祁素有酷烈之名,他出身貧寒,前五十年不過是京兆的一個小官,后來卻一飛沖天,做了首相,蕭煜的聲音平淡至極,世家對他不滿,勛貴也對他不滿,偏偏他為了改革,手段激烈,幾乎將滿朝文武都得罪了。所以他下獄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為他求情,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三司會審,只用了十天就將他定罪,罪名是通敵叛國,遂斬首,夷其族。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沈祁是被冤枉的,也包括先帝。 但他不得不死,他不死,群起而攻之的就是整個朝廷,矛盾發(fā)展到最尖銳的時候,必須有一個人背負(fù)所有的污名,為大局犧牲。 所以沈祁死了。瑤姬只覺得自己的聲音飄飄渺渺,不知著落在何處。 是啊,他死了哪怕他什么錯都沒有,蕭煜的唇邊,是一抹虛浮的笑,這就是帝王,英明也好,昏聵也罷,沒有一個人是干凈的。 那之后又過了月余,欽天監(jiān)總算把皇帝大婚的吉日算了出來。時間定在六月十三,其時皇室結(jié)姻,依舊遵循的是古禮,只不過包括迎親在內(nèi),都不需要皇帝親自前往就是了。 四月初八宮中遣使者至齊國公府提親,展眼到了六月十三,那一天京中可謂是萬人空巷。梁京中這日破天荒地解除了宵禁,并在禁城外扎上巨大的鰲山,到了黃昏之時,漫天的煙花爆竹齊齊炸響,火樹銀花、繽紛絢爛。 宮中擺了整整一夜的大宴,能入宮領(lǐng)宴的俱是皇親國戚、重臣肱骨,蕭煜因著地位尊貴,和幾個老親王坐在官客里的第一張席位上,左手邊是大病初愈的晉王,老頭兒捏起酒盅來和蕭煜對飲一杯:圣人從今兒起就算是成人啦,我心里高興,來,七郎,再飲一杯。 他執(zhí)起酒盅,唇畔含笑,那笑意卻像是隔了一層,帶著惆悵和虛假。 新人這會兒應(yīng)該入洞房了罷晉王喃喃自語,話未說完,一旁的蕭煜霍然起身,晉王怔了怔,七郎,你去哪兒?只是蕭煜的背影已隱入喧嚷之中看不見了。 (P O P O 原創(chuàng)市集獨家發(fā)表,) ===================================================== 今天雙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