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
“乖?!?/h1> 她當然不會跟他解釋。 孔翎偏過臉躲了他的吻,自顧自地將手伸到背后,重新系好了裙子的暗扣。 然后指尖點著他肌rou健碩的胸膛,踩著高跟鞋后退一步,“我要出去了,我們一前一后走?!?/br> 柏彥定定看著她,“我要是不肯呢?!?/br> 她卻不肯回寰,腳步也不停,手搭上了門把手,“那就一起,反正我也無所謂。” 他簡直氣得想磨牙,孔翎垂眼,背對著他輕輕嘆了口氣。 壓下門把手之前,她微微側(cè)臉,下頷的弧度精巧,無奈留給他一聲—— “乖?!?/br> 把手下壓,“咔噠”一聲,她踏著高跟鞋裊娜走了出去。 渾身戾氣的男人瞳孔收緊,看著那扇關(guān)上的門,只得到她一句敷衍的安撫,薄唇譏誚地勾起,半晌,到底還是沒有跟著她走出去。 孔翎走出休息室,大廳中傳來解旭宸的聲音,男人西裝革履,正端著酒杯在臺上致辭。 孔翎在人群的最末尾抱臂站定,他淺笑看向臺下,“各位百忙中來赴宴,旭宸謹代表家父和祖父敬各位一杯?!?/br> “今后,解家也還需仰仗各位的幫扶與支持,旭宸初出茅廬,會更加努力盡好應盡的本分,也……照顧好我想照顧的人?!?/br> 孔翎睫毛一顫,果然對上他含笑望來的眼,解旭宸舉杯,依舊朗聲開口,“還請各位叔伯前輩不吝指點。” 全場掌聲雷動,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孔翎。 她手中沒有酒杯,只是站在那里,沒什么情緒地抱臂看向他。 手包中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隔著層層人海,解旭宸下臺想要走向她,奈何孔翎看清了屏幕上來人是“易遂”的名字后,眉頭輕蹙,直覺有些不對。 這個時候,應該正是易遂在交談會的時間,怎么會特意打給她? 她轉(zhuǎn)身向酒店大門外走去,而解旭宸還未及穿越人海,便被層層攀談的人堵住,只能無力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大廳。 嬉鬧被隔絕在那扇輝煌的酒店大門后,孔翎站在門前翹起的透明遮檐下,接聽了易遂的電話。 “怎么了?” 她率先開口,那頭卻久久沉默。 越來越重的疑惑擴散在她心中,孔翎隱隱感到不安。 “易遂?” 她試探著叫他,電話那頭卻出奇地壓抑。 孔翎深吸了口氣,也不再說話,兩人如同博弈般保持沉默。 雨越下越大,成股的雨水順著寬闊的玻璃檐一角落下,水聲淅瀝里,易遂才沉沉開口,“你和解旭宸是怎么回事?” 孔翎差點笑出聲。 今天是什么日子,先后兩個人都來質(zhì)問她和解旭宸的關(guān)系。 她夠一視同仁,怎么回答柏彥,就怎么回答易遂,“你問這個做什么?!?/br> 她第一次聽見易遂失態(tài)到盛怒,“做什么?他帶你參加解家的晚宴,孔翎!你挽著解旭宸出現(xiàn)在那里,權(quán)貴云集,人人都是見證!你說我要做什么?!” 聽見他動怒,方才她心里的那點慌張反倒煙消云散了。 她細長的眉眼一挑,紅唇彎起,視線定定看著眼前的雨幕,又用那種完全冷漠的語氣道,“不管今天我是他的女伴還是女友,哪怕我是解旭宸的未婚妻,易董又有什么理由堂而皇之地對我發(fā)火呢?” 易遂胸口驀地一痛,握緊電話想起那一夜,“我以為你記得……我說過……” “說過什么?要我給你生個孩子?” 孔翎依舊咄咄逼人。 她笑,“怎么,難道是我的理解有偏差?若是易董真有意讓我做你的女友,又或者是真心跟我求婚,總歸不該在那個地點、那個時間同我隨口一提。” “隨口一提?” 易遂不可置信地笑一聲,“你覺得我不過是隨口一提,半點沒有真心,對不對?” 孔翎不置可否,他兀自涼涼笑了兩聲,無聲地點頭,用一種宣告的口吻通知她,“我馬上就訂機票回國,等我回去,孔翎,我們再好好談談我到底認不認真的問題?!?/br> 她手指驀地收緊,那種曾經(jīng)在陸戈身上體會過的,被人當成一件所有品,完全不顧她心意就決定要如何對她的感受再次襲來。 身后有賓客不斷進出,她咬牙,不愿再多做停留讓人拿住話柄,直接踩著高跟鞋走進了雨里。 冰涼的雨絲并沒能澆熄她的怒火,她此時此刻只想著一件事—— 讓他滾。 讓易遂,或者是陸戈,等等這樣完全不顧她意愿和感受,自以為是叫囂著愛她其實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私欲的男人。 統(tǒng)統(tǒng)都滾。 “難道真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易董和劉董在一起共事久了,你的世界里也從來就沒有對女人的‘尊重’二字?” 那把曾軟糯嬌媚的聲線寒得像把刀,直接插進他心臟里,易遂直覺清楚自己徹底惹怒了她,可他并想不通到底因為什么。 他不耐又憤怒地逼問,“你是因為解旭宸的緣故,非要跟我鬧僵了不可么?” 孔翎簡直像聽了天大的笑話,“不說別人,就說說我們兩個之間的問題好了。沒有人教過易董,跟一個女人示愛要說得清清楚楚么?那易董又是如何做的呢?床上一句要我給你生個孩子,也算得上是真心表白了?我差點也要以為我是易董養(yǎng)的什么小姨太太了。我孔翎在易董這里,原來只配得到你一句興之所至的愛啊?!?/br> 他yuan隔千萬里,瞠目結(jié)舌地聽著她的指控,完全無法理解,“我沒想到你會這么想……難道我說的話你都當是假的?” 孔翎絲毫不留情,“連絲毫的鄭重和儀式感都不舍得給的話,不配被我當真!” 他沉默著,指尖控制不住地發(fā)抖,他從沒有想過她居然是這樣看待他的感情。 她是個表面乖巧順從的女人,想哄他的時候,根本看不出破綻。 可是原來不過是因為她根本沒有真心待他,所以才事事都能做到不計較。 一旦觸及底線,撕破偽裝…… 他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不懂她。 他其實從未認識過真正的孔翎。 既然到這一步,孔翎也不愿再掖著藏著,一雙眼被雨水打濕,愈發(fā)顯得薄涼,卻平靜到殘忍,“易遂,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我,說你為我付出了多少,我倒是想問問你——我過生日你人yuan在英國,我怕你沒空說不必費事,你就真的沒有趕回來。怎么今天一看到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就能立刻飛回來了?是我的生日不重要,根本不如我和別人的緋聞在你心里重要,對不對?” 他說不出話。 可她還非要諷刺地問他,“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么?!?/br> 她真的不生氣,因為她從沒對他抱過希望,只是覺得他自我感動的樣子十分有趣,“你這不是愛,是對我的占有和掌控欲,把我當個玩意兒,或者附屬品,或者隨便什么東西來對待。我須得事事順著你的心意,乖乖待在你的身邊,才配被你‘愛’?!?/br> 她漠然嗤笑一聲,“易董的愛,不過如此罷了?!?/br> 他對她滿腔的感情,到頭來,被她一語定了生死——不過如此罷了。 言下之意,多么不值一提,又多么可笑。 易遂渾身血液都結(jié)了冰一般寒冷。 他第一次聽見她的真心話,不,應該說,第一次聽見一個女人的真心話。 原來她不是不怨,更不是不在意…… 她只是不說。 樁樁件件他在她心里犯下的罪行,她從不同他三堂會審要個說法,她不鬧,不怨,不哭,不氣,因為她斷定他不會理解,更不會試著按照她想要的方式去付出。 怪不得孔翎不會愛上他。 她一直在扮演著別人和他在一起,她如何愛上他? 孔翎在兩人再次的沉默里忽然覺得無比厭倦。 身邊看似越熱鬧,其實就越孤寂。 可恨女人不似男人,有本事做到靈rou一體,單純得到了rou體的歡愉就能心滿意足。 流連花叢說得好像多么快樂一樣,其實如人飲水,除了rou體的享受,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需要一次次在情感上給這些男人亮多少次綠燈才能粉飾太平。 她不是沒有自己的喜惡愛恨,只是沒必要,他們不配了解她到底想要什么。 可笑男人在她的股掌之中,還個個自以為這段關(guān)系盡善盡美。 見過的男人越多,越覺得他們都是可以被分門別類的。 易遂和陸戈何其相似,他們所謂的愛,永yuan只有放在他們自己身上的時候才最真心。他們其實誰也不愛,只愛他們自己。 詹南和蔣嘉俞又有多大區(qū)別呢?一時興起的感情,仗著年輕和資本游戲人間,對一個女人的迷戀從來難以用“年”來計時清算。 解旭宸也無非是另一種形式的易遂和陸戈,只不過他更多了幾分自知之明,既然清楚自己最愛自由,無法將她放在生命的第一位,就也愿意放手給她空間。 她在這一瞬想到柏彥的那句問話。 放棄他們,只要他一個。 高跟鞋踩著雨水,濺起的冰涼水珠攀附到她晶瑩纖細的小腿上,孔翎忽地頓住步子,握著手機收縮雙眸。 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易遂。” 她忽然叫他,語氣平靜,已經(jīng)不再像剛才那般冷冽,卻聽得他心口越發(fā)慌亂中抽疼。 “孔翎……我們把事情說清楚,我可以……” 她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聽,淺淺呼了口氣,無波無瀾地宣告結(jié)束。 “到此為止吧,我們?!?/br> 上一次,就算她氣極了,對他冷言相向,轉(zhuǎn)身將他一個人留在了餐廳。 可她從沒說過分開的話。 B市的上空一道驚雷炸開,他隔著手機,瞬間紅了雙眼,提高聲音叫她,“孔翎——” 她卻覺得渾身無比輕松,唇邊掛著笑意,掛斷了電話。 她不知道她在雨中走了多久,絲絨的裙子浸濕后令她感到沉重,可她卻已經(jīng)顧不得這些,站在雨幕中伸手攔下一輛車,報出地址后,便坐進后座閉上了眼眸。 也許是她近來回憶起從前的緣故。 回憶是讓人傷筋動骨的東西,無形之中耗了她的元氣。 她沒有力氣再去浪費了。 這雨夜太冷,她想要一個擁抱。 只想要一個。 就是為她搭上的那件西裝外套的溫度,剛剛好。 盡管她無數(shù)次告訴過自己,放過柏彥,也放過自己,但命運就是跟她一次次開著玩笑,當她已經(jīng)yuan離他的時候,他又再一次逼近。 她騙不了自己的心,她想要和解旭宸斷掉的念頭產(chǎn)生的剎那,她就應該明白的。 她雖然沒有應他,卻已經(jīng)在為了達到他的要求付出行動了。 孔翎始終彎著唇角,像一個跟命運豪賭的賭徒。 那就,試試吧。 試試咯,再來一次,她放下那些現(xiàn)階段令她感到厭倦的關(guān)系,只陪在一個男人的身邊。 哪怕她并不會交付全部的真心。 可…… 萬一呢? 萬一有所不同呢。 ———————————— 無獎競猜,翎姐要去哪兒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