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怎么這么慘啊。

    逐漸入秋，南江的氣溫也有下降的趨勢。

    午后的時候天色暗沉，清爽涼風中烏云翻涌，一場短暫的雷陣雨似乎就要落下。

    方云坐在出租車內(nèi)，看窗外人流車流一逝而過。

    一路上堵堵停停，沒一會兒，雨就下來了。

    外面像是起了霧，飄浮的小水汽將閃爍的車尾燈和此起彼伏的鳴笛聲都添加上一層模糊的濾鏡。

    方云注意手機上彈出來的消息，敷衍回過幾句便摁滅屏幕。閉上的眉眼間透露著幾絲疲憊。

    對面隔著一點距離的黑色車子，車窗緩緩降下，里面男人意態(tài)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只露一張側(cè)臉，下頜線條流暢，清晰有力，只單看一點輪廓，便知這人有副好皮相。

    方云眼角余光不經(jīng)意瞥過，有什么東西逐漸在心底發(fā)酵，推開小蓋子，冒出了尖。

    零點一秒不到，隨即找回視線聚焦處。

    不錯，是他了。

    似乎是感覺到這邊的視線，那人唇角抿直了些，摁滅手中抽到一半的煙頭，丟進煙灰缸里。

    車窗閉合。

    卻始終沒有往這邊看過一眼。

    大概是跟司機說了句什么，原本幾乎是并行的車子一下子穿過車流沖到前面。

    直至那人消失在雨霧之中，方云才怔怔然清醒。

    可能是錯覺，她想。

    或許是長得很像的人，那也說不定呢。

    還未完全理清楚這些。

    忽然聽到前面轟隆一聲碰撞響動。

    一時間堵塞車道，后面排了一大串的車子無法流動。

    方云的心跳跟著緊張了一拍。

    雖然猜到些什么，但也還是問：師傅，前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還能是什么事，車禍唄。司機拿出車座側(cè)的玻璃茶杯，轉(zhuǎn)開蓋子，今兒個也是晦氣。

    喝了口茶，又繼續(xù)感慨：看著挺年輕的一小伙子，開車怎么就那么猛，也不注意點，真是可惜了。

    方云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手指慌忙尋找安全帶的位置，就是找不到準確按動點。

    哎，小姑娘，你別亂動啊，還沒到。

    是不是嫌慢了??？我給你繞道？

    就是不知道現(xiàn)在這樣能不能繞得過去。

    沒等司機說完一長串的話，方云已經(jīng)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

    車內(nèi)氣氛沉悶。

    付揚帆嘴唇蠕動，幾次欲言又止。

    雖說跟著周江淮這幾年，早摸透了他這個清冷陰郁的悶sao性子，實在是不好惹。

    但看著自家老板就這么暗自神傷，心里也不好受。

    那個，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憋了半天就憋出這么句話。

    周江淮眉骨動了動，連個眼神都欠奉，涼涼幾個字音：不用。

    付揚帆嘆了口氣。

    什么不用？

    從得知那位方小姐的有關(guān)消息起，他連夜就坐飛機趕到了南江。

    要知道在這之前還不眠不休地加了一個晚上的班，為了這趟，推掉了好幾個會議。

    此刻細密眼睫遮掩下，也看得出眼瞼下方一圈淡青，透著倦色。

    付揚帆看著都有點心疼。

    免不了暗自腹誹狠心拋棄周江淮的那女孩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是怎么放著這么個送上門的優(yōu)質(zhì)獵物不為所動的。

    付揚帆辦事效率高，從拿到照片起不出三個月就找到了照片上女孩的所有信息。

    連工作單位家庭住址和聯(lián)系方式都打聽出來了。

    不過，還有一個關(guān)鍵信息，付揚帆沒敢說出來。

    為了保命，打死他也不會說出來的！

    沒人知道，從方云還沒出辦公樓起，付揚帆就跟著周江淮在背光角落里等。

    目送方云上了出租車，還一路尾隨。

    男人的手很好看，冷白修長，有一搭沒一搭地滑在已經(jīng)黑屏了的手機上。

    他眉頭皺著，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

    怎么還沒有跟上來？

    都怪剛剛太沖動了。

    付揚帆不知道還要說點什么，這會兒恐怕說什么都不好。

    得了，還是裝死保命吧。

    車流穿梭間，道路上雨灘斑駁，人聲喧雜。救護車鳴笛聲混在其間，稀稀落落，紅藍光線交互閃爍。

    前面堵車了。

    雨水拍打在地面上的響動成為背景音，雨幕中，撐著格子傘的女人倉促跑過，栗色長發(fā)在空氣中散落開一道好看的弧度。

    周江淮目光閃了下。

    跟上。他命令道。

    付揚帆當然也看到了，他聳了下肩：堵堵車了。

    眼看著人就要跑遠了。

    周江淮打開車門，下車，打傘。

    事故發(fā)生地點旁邊剛好就是一家醫(yī)院。

    醫(yī)院里，方云微彎著腰，手掌撐在膝蓋上，她跑得太急，大口喘著氣。但一點也不肯松懈。

    她抬手擦了下額角雨水，在走廊過道里慌張找著。

    穿白色大褂的醫(yī)護人員神色嚴肅，步履匆匆，推送從救護車下來的急救架。

    他、他怎么樣了？

    小姐，你認識剛剛出車禍的那位先生？

    搶救室外，醫(yī)生和方云談話。

    是的，方云點頭，我、我是他

    家屬吧，這種場面醫(yī)生見得多了，他嘆了口氣，情況不太好，不過我們會盡力的。

    方云靠著外面冰冷的玻璃墻，窗口吹來的冷風貼近皮膚，她下意識地顫栗了下，雙臂交錯撫動了下。

    雨滴打上發(fā)絲，黏膩地粘在臉頰和頸側(cè)肌膚上，很冷。

    不知道為什么，她眼淚不住下掉，怎么也控制不住。就像是心底的某個地方破了個洞，絲絲涼風見縫插針地往里鉆。

    怎么說呢，畢竟是曾經(jīng)認真喜歡過的對象，就算最后分手。方云也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不遭遇任何不幸。

    不要死，千萬不要有事！她慢慢蹲下來，頭埋在臂彎里，崩潰地哭了出來，哭腔難抑。

    周江淮一進來，就看見她在那兒蹲著哭。

    身上的衣服都濕噠噠的，黏在皮膚上，發(fā)絲有點亂，模樣狼狽。

    像是被什么人欺負了或者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周江淮哽了下，原本的賭氣全都消散不見，忽然覺得很心疼。

    她這些年，過得很不好嗎？

    為什么哭得這么傷心？

    他腳步急促地走過去。

    打開玻璃門。

    被隔開的音量瞬間放大，清晰入耳。

    嗚嗚嗚周江淮！??！方云哭得很忘我，完全沒察覺到有人走進來，你怎么這么慘啊

    周江淮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不測他怎么不知道？

    搞得他以為他現(xiàn)在身處險境都快要死掉了。

    周江淮整理了下剛才因為跑動而略微凌亂的衣服，站在方云前面，單手半握拳湊近唇邊，咳嗽了聲。

    方云一點都沒受到他的影響，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哽咽，聽著都讓人心疼。

    周江淮定定看了她幾秒鐘，終于意識到如果他不做出點什么實質(zhì)性的行動，她大概能這么一直哭下去。

    他盯著她頭頂發(fā)旋，眸色深了深，伸出手在她腦袋上碰了下。

    女孩頭發(fā)毛茸茸的，軟軟的，手感還不錯。

    方云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往后縮了下。

    干干什么？

    她止住抽泣，擦了下眼淚，微微仰起頭。

    那張漂亮臉蛋上還沾著痕跡未干的水漬，白皙皮膚上微透著紅暈，鼻尖都泛紅，眼尾微勾，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泛著瀲滟水色。

    就這么微仰著頭直直看他。

    驚艷又狼狽。

    不說話時都具有誘惑性。

    耳邊碎發(fā)被雨水打濕，分成幾小綹黏在脖頸的肌膚上。

    細微水流往下淌，滑過鎖骨的凹凸處，溜進衣領(lǐng)。

    周江淮不動聲色地偏開視線，情緒有些煩躁。

    方云首先是疑惑地抬眼，她哭得淚眼朦朧的，眨了眨眼，找回清晰視覺。在看清是周江淮的那一刻，瞬間呆滯了，原本的一點細微抽噎也不自覺消了音。

    流露出一點喜悅，不過很快被壓抑住。

    男人神色冷峻，薄唇淡淡抿著，眉眼間疏離感十足，看上去好像有點生氣。

    方云抽了下鼻子，感覺到有一股沉悶的氣壓籠罩著她，自上而下散發(fā)出來的。

    要不要說話呢現(xiàn)在到底要不要說話呢？

    那要說點什么？

    好丟臉啊。

    掙扎了幾秒后，方云默默站起來，她故作鎮(zhèn)定攏了下肩上的小挎包，端的沉穩(wěn)大方波瀾不驚。

    好像剛才那個哭得聲嘶力竭的落湯雞不是她本人一樣。

    那個，好、好久不見。

    她放緩自己的聲線，秉著只要我不覺得尷尬就沒人覺得尷尬的原則，頗為淡定地跟這個老熟人打了個招呼。

    周江淮皺了下眉，目光定定看著她，你在干什么？

    方云故作鎮(zhèn)定：??？

    你這是，周江淮嗓音淡淡，在哭什么？

    周江淮唇角不經(jīng)意勾起一點弧度：你在為我哭？

    ***

    【周江淮：看來我還是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