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倒
滑倒
許霽開始錄制節(jié)目之后,和明茗提過很多次,讓她搬到他那邊去。 但是明茗怎么也不肯。 攝影棚離她住的地方不算遠(yuǎn),但是節(jié)目錄制作息不規(guī)律,有些時候他收工回來都是凌晨了,那時候明茗都睡的熟,許霽進(jìn)門都不敢弄出太大的聲響來。 除去舞臺錄制需要觀眾投票的時候,明茗才會過去,大部分時刻,倆人幾乎見不到面。 白天明茗起床要上班的時候,許霽早就已經(jīng)起床開工過去化妝了,枕邊空蕩蕩的,帶著一點(diǎn)青年身上的熱度和香水味,明茗這幾天早上醒過來還有些許的不習(xí)慣。 晚上她加班回來,許霽也沒回來,和她早上走的時候,家里幾乎沒變過。 她不知道許霽是什么時候收工回來的,迷迷糊糊夜里只能摸索到熟悉的體溫,然后翻身窩進(jìn)他懷里,抱住青年精瘦的腰,聽到他在耳邊的那一句,回來了,睡吧。 明茗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已經(jīng)習(xí)慣和許霽這樣生活在一起了。 夜里需要他在身側(cè)才能睡著,見不到他會想念,總是忍不住給他發(fā)微信,甚至休息的時候,還有給他撥語音電話的沖動。 她一直以為,維持這樣簡單的炮友關(guān)系,許霽早晚有一天會膩,那時候就會把她甩了??墒菦]想到,她陷進(jìn)去了。 在女人這兒,性和愛,好像總是連在一起的。 這天明茗下班回來,家里還是空蕩蕩的。房東打電話過來開始催她搬東西,明茗左思右想,開始猶豫要不要搬到許霽那兒去。 如果一個人,從一開始就什么都沒有得到過,那么在以后的生活里,他對一切都會小心翼翼,會去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值得這一切。但是一旦那些微小的火苗被點(diǎn)燃,卻像是星火燎原,欲望總是會被無限放大。 明茗有點(diǎn)想賭一次。 就算是沒有以后,她也想試試看,至少過程,她擁有過。 這么想著,明茗跟房東約好了月底搬家,把違約金清算了一下,脫掉衣服,進(jìn)了浴室洗澡。 大概是和許霽維持這樣的關(guān)系久了,不知不覺她也染上了許霽的習(xí)慣,喜歡在洗澡的時候聽音樂。 許霽前些日子買了一個防水的手機(jī)置物架放在浴室里,好方便她洗澡的時候放音樂。 這會兒明茗點(diǎn)進(jìn)軟件,把手機(jī)放進(jìn)去,旋開了花灑。 青年清冽醇厚的低音混合著水聲回蕩在狹小的浴室,明茗閉著眼,不由得又想到之前每一次,倆人交合時的那些畫面。 他進(jìn)入她身體時的觸覺。 有點(diǎn)想他。 這段時間許霽忙起來,倆人都見不到面,也沒怎么做。 大概是腎上腺素分泌,明茗有些迷迷糊糊的,側(cè)身去拿沐浴露的時候,腳下一個沒注意,滑了一下。 她重心沒控制好,地磚又太滑,她直接一個趔趄,跌在了地磚上。 尾椎骨和腳腕處傳來鉆心的痛,仿佛要把她整個人揉進(jìn)去。 她赤裸著身子,跌坐在地上,細(xì)眉蹙起,整個人動也未動。 太疼了。 像是被千萬只螞蟻啃食著,微微挪動一下位置,就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道為什么,她這會兒突然想到了許霽。 以前洗澡的時候,這人總要跟她擠在一起洗,有時候明茗腳下沒站穩(wěn),他都會一個勾手把她扯進(jìn)懷里,嘴上調(diào)笑她,怎么這么大的人了站也站不穩(wěn)。 那時候明茗雖然嘴上埋怨他嘮叨,可是卻也是慶幸當(dāng)時許霽在她身邊,如果是她一個人,真的在家里滑倒了,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沒想到,現(xiàn)如今,還真的應(yīng)了她的想法。 想到這兒,委屈一下子竄上來,明茗的眼眶慢慢紅了。 好想他。 為什么自己一個人生活了這么長時間,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許霽在的時候,也沒有,偏偏是這樣的時間點(diǎn)。 女人吸了吸鼻子,抬手,扶著身側(cè)的洗手臺,想慢慢站起來。 奈何不管用了多大的力,腳腕處像是被割斷了似的,一動就疼的她眼淚掉下來。 明茗坐在地上,頭上的蓮蓬頭還開著,熱水兜頭淋下,她心底,生出了一絲絲的絕望。 她之前從來沒有考慮過戀愛結(jié)婚這些事,總覺得自己這樣的人生,就應(yīng)該這么廢掉了。 可是,一想到如果到老了,六七十歲的時候,身邊沒有子女,沒有人陪伴,那這樣跌倒在浴室,可能要死后,才能被人發(fā)現(xiàn)。 這么一想,她的委屈更多了,眼淚一顆顆砸了下來。 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jī)里的音樂聲停了,微信的視頻電話撥了過來。 明茗抬手蹭了蹭臉,極其費(fèi)力地?fù)七^了一旁的手機(jī)。 浴室里的蒸汽和水珠逐漸漫上屏幕,明茗盯著許霽的那通視頻來電,哭的更兇了。 她沒接,而是轉(zhuǎn)到了語音通話。 喂。 女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哽咽到不行。 許霽剛想說話,聽到她的不對勁,身子都坐直了,怎么了?怎么哭了? 明茗以前從來沒這樣過。 許霽總覺得她跟個烏龜似的,那個殼永遠(yuǎn)都剝不下來,平時講話氣沖沖的,不是在懟人就是在瞪他。 這會兒突然發(fā)出這樣的聲音,他心臟都被揪緊了。 沒,沒什么,你打電話做什么。 你家里人來找你了?還是怎么了? 青年的聲音格外焦急,明茗聽到這種關(guān)切的語氣,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沒有的,我就是,嘶 她動了一下腳,疼的都在倒抽氣。 你在哪兒?公司還是家? 我在家,我沒事,你不用 下一秒,明茗話還沒說完整,電話直接被他掛斷了。 那一刻,明茗捏著手機(jī),盯著水汽氤氳的浴室,卻突然笑了。 這種被緊張,被關(guān)心的感覺,二十幾年來,從未有過。 許霽,好像把能夠給她的,全都給了。 明茗想,就算現(xiàn)在死掉,她也真的知足了。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出租屋的門猛地被打開,許霽連鞋都沒脫,直接沖了進(jìn)來。 明茗! 青年環(huán)視了屋內(nèi)一圈,看到浴室亮著燈,想都沒想,直接推開了門。 女人赤裸著身子,癱坐在地上,捏著手機(jī),淚眼婆娑的。 孤零零,害怕又恐懼。 那是許霽在那一刻,唯一能夠感知到的,明茗的情緒。 他心臟疼的仿佛要裂開。 青年扯過架子上的浴巾,走上前,把明茗抱住,一個打橫抱起來,怎么了,滑倒了是嗎? 從許霽回來那一刻,明茗的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跟剛出生的小孩似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許霽,嗚嗚嗚,疼 許霽把人放到床上,又折回浴室拿了條毛巾出來,幫她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 青年的手都在抖,這么多年都沒有這么無措過。 紅著一雙眼,許霽感覺自己都快哭了。 乖,不哭了,不哭了,我回來了,我在呢,疼是不是,我們?nèi)メt(yī)院,我?guī)闳メt(yī)院。 明茗的眼淚越流越兇,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著眼前的人,哭的上氣都不接下氣。 許霽坐到她身旁,把人抱進(jìn)懷里,嗓子都啞了,小茗,別哭了,嗯,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一個人放在家里的,摔到哪了?我看看?受傷沒。 他說完就低頭去確認(rèn)明茗的身子,明茗哭的一顫一顫的,像只受驚了的小兔子。 她看著許霽,那一刻,所有的疼,所有的委屈,好像都消失不見了。 他臉上還帶著妝,穿著舞臺服,明顯是從錄制現(xiàn)場急匆匆趕過來的。 饒是明茗這會兒好多了,可是看到他焦急的神情,和現(xiàn)在的狀況,卻還是擔(dān)心他,你怎么就這么跑回來了,節(jié)目怎么辦,你今天不是要 她話說到一半,許霽從沙發(fā)上拿過一件T恤,套在了她頭上,我沒事,我們這部分結(jié)束了,譚智他們在,沒事?,F(xiàn)在是你,我們?nèi)メt(yī)院,看看摔到哪了。 青年幫她把衣服穿好,抱起人,出了門。 明茗吸著鼻子,看著他,體會到了那種難得的,被人放在手心里捧著的感覺。 原來,被人這么放在心頭上,是這種感覺。 她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以后,不管結(jié)果。 她想,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