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弟

    老周脫了鞋，卻仍舊沒聽見門外兩人的動靜，回頭又招呼了一聲：別愣著，進來。

    今晚家里不應該來人的，老周也不應該回來，本來打算的事情全亂套了。

    周念蹙起眉，拿著拖鞋，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表情看上去很不虞，乍一看還感覺她在嫌棄門外的他們。

    也許是她的目光藏著刺太過明顯，門外兩人也朝她看過來。

    周念這才看到他們兩個的長相。

    這是一對兄弟，大的叫阿蘇勒，比周念大，今年17歲，小的叫桑夷，比周念小，今年16歲。

    他們兩個很容易分辨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哪怕長相有五分相似，哪怕都穿著臟兮油膩的棉大衣，打眼一看，骨子里的氣質也迥然不同。

    哥哥更高一些，鼻子上還有一道殷紅劃傷，頭發(fā)也更長，遮住了眉毛和一半眼睛，下巴勾勒出緊繃的棱角，鋒利、特別、挑戰(zhàn)。

    弟弟的輪廓更溫潤秀致，袖扣和褲腿都比哥哥干凈很多，散亂的頭發(fā)露出眼睛，透著不符年紀的沉郁，卻仍是清亮干凈的，不像是哥哥那樣如同受了傷的雛獸滿滿的攻擊性。

    桑夷看著屋里干凈的地板，舔了下干澀的嘴唇：哥，把鞋脫在外面。

    阿蘇勒下巴緊了緊，帶著刺的目光又掃過周念微蹙的眉頭，扭頭看向深夜，沒輕沒重的狠拽了下桑夷：走。

    老周本來都進了屋，聽見阿蘇勒說要走，又擰起眉了，沒來得及脫衣服就轉過身：今天過年，你還想走去哪兒，再關次少管所？都進來吃飯。

    周念一言不發(fā)，把兩雙拖鞋擺在地墊上：爸，菜不夠。

    老周：不夠就再包點吧，再不行跟隔壁借點兒也行。

    周念點點頭應了聲好，從廚房里端出兩個盤子，隨意套了個大衣，便縮著脖子從家門出去，去隔壁王阿姨家借餃子。

    臨出門的時候正趕上兩個中年警察走過來，手里拿著幾沓單子找老周和那兩位兄弟。

    蘇云錦借完年夜飯，其中一盤鋪滿了熱騰騰白嫩嫩的餃子，王阿姨還都淋了醋，聞上去就食欲大開。

    走回家的時候，兩個警察在囑咐哥哥弟弟，弟弟點頭稱好，哥哥一言不發(fā)。

    你們還年輕，現(xiàn)在就留下滋事?lián)尳俚陌傅?，更別提那些打架的事情，以后上學工作都有影響，路子走叉了再回來就難了，自己心里也有點數(shù)，多聽人周老師教導，跟著好人學。

    臨走前，稍微年長的警察又嫌棄似揉揉鼻子，指指兩個人：周老師，您讓他們倆洗個澡，給換個新樣子。

    周念端著餃子進家門，與兩位少年擦肩而過，個頭只到了阿蘇勒的肩頭，低眸卻看到他緊緊攥在袖口里的拳頭，手背粗糲骯臟，被寒風吹得發(fā)紅。

    他們是孤兒，沒爹娘管才成了少年犯，正好老周在警局做打盲掃非工作，這兩三天都聯(lián)系政府忙著給這兩人找住處，卻怎么也找不著。

    小念，他們要先在咱家住幾天。

    周念把水餃放在餐桌上，點點頭，轉念又一想：可是家里只有兩個屋，我們四個怎么分？

    老周搓搓手：我這幾天還要忙，回不來，他們先住我屋里。

    周念點點頭，可剛吃了個餃子又感覺不對，意思是說，這幾天她要和這兩個人單獨住在一起嗎？

    可是她今晚準備要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