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廣告

    晚餐是在尋書家里吃的。

    尋書的父親特意做了一桌好菜，還打了一壺好酒，老舊的八仙桌被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她家說不上富裕，這么一桌菜，興許他們只有過年時才能吃上。

    在被詢問是否愿意去她家中做客時，林湘還以為等著自己的只是一頓簡單的晚餐，沒想到，等著她的是這么隆重的席面。

    林湘知道，他們是感激她為尋書除了奴籍。但這對她來說本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遠(yuǎn)不值得被這樣感謝。

    捏著木筷，林湘無奈地婉拒了尋書母親的頻頻勸酒。嬸子，真不用了，我酒量很差的，醉了不好回家。

    娘，林湘姐的確很少喝酒。尋書也在一旁幫她搭腔。

    那就來一杯，一杯就好，一點點酒不礙事的。尋書的母親以一種不容推拒的態(tài)度為她滿斟一杯酒，接著揚(yáng)杯和她的一碰，老劉頭釀的酒滋味最足，我特意等了半個時辰才買到，您嘗嘗，好東西！

    辛辣的滋味順著喉嚨滾進(jìn)胃里。

    她的臉一下子就燒起來了。

    酒過三巡，尋書的母親也紅了臉，手開始發(fā)抖，卻還是殷勤地給她布菜，四丫頭打小就一根筋，性子直得很，當(dāng)初也是沒辦法沒辦法唉，還好遇到了小姐您這樣的好心人，肯護(hù)著她，讓我們一家能團(tuán)聚。來，小姐，您多吃菜，以后還仰仗著您照應(yīng)四丫頭。

    嬸子別那么說。我沒做什么，是尋書一直在照顧我才對。

    不是客氣話，林湘是真心這么以為。

    她穿書以后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尋書。那時她躺在病床上，身體虛的厲害，一睜眼便見到有個小丫頭在她床邊哭泣，而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像是古裝劇拍攝現(xiàn)場。

    這是再經(jīng)典不過的穿越套路。某一瞬間，林湘還以為自己成了古早穿越里的女主，而眼前哭泣的小丫鬟，則是女主身邊忠心不二、愿意為她生、為她死的仆從。

    但不是的。

    尋書那么難過的哭聲，是因為正夫告訴過她，如果照顧不好小姐讓她死了，尋書就要被發(fā)賣到別處去。

    看著尋書還掛著淚痕，一張臉悲喜交錯、慶幸又疲憊的樣子，林湘那顆玩笑般對待這個世界的心才收了起來。

    她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是活生生的，不是單薄如紙的工具人忠仆。

    林湘來到這個世界最無助、最不知所措的兩個月，都是尋書陪她度過的。

    在其他下人以為她還是以前那個軟弱可欺的小透明，陰奉陽違、偷jian?；臅r候，只有尋書在盡責(zé)地完成分內(nèi)的事，好好地照顧她；在她搬出林家獨自一人住在小院，為燒火做飯、生活瑣事不知所措的時候，也是尋書一步步、一件件的教給她該如何去處理。

    她沒有為尋書做過什么，是尋書，一直這個比她小得多的女孩在照顧她，因為有尋書在，她才能像現(xiàn)在這樣自由自在地活著。

    她平時很少這么感性的。默默夾著飯菜，林湘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晚餐過后，她站在尋書家的門邊吹風(fēng)，想透一透氣，散散醉意，尋書推門出來，將一碗醒酒茶遞到她手邊，抱歉我娘她很喜歡你，她尋書抿唇，說：她太熱情了。

    沒關(guān)系的。林湘倒不怎么在乎，咕嘟咕嘟喝下半碗茶，她蹙眉看著剩下的一半，我喝不下了。很久沒吃得這么撐過了，你父親做飯真的很好吃。

    嗯，爹他的廚藝很好。尋書接過她手中的茶碗，把它放到一旁，問她：以后林湘姐多來做客吧？娘和爹都很希望你來。

    那你一定要告訴他們：下次千萬別做那么多菜。林湘摸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她過年走親戚都沒被這么熱情地招待過。

    太熱情了，也不是件好事。

    回家時，尋書特地給她叫了一輛騾車。她們兩家離得很遠(yuǎn)，林湘喝了酒，也不大想走路，便乖乖上了車。末了，想起有一件事沒說，她又掀開簾子，探出了頭，尋書，我畫了一些書店的廣、呃，告示，你明天有時間嗎？我們可以去附近的書院和學(xué)堂貼一下。

    她準(zhǔn)備把以前的舊書打折處理，盡快賣出去。

    因為記著林湘說開店后需要她來幫工，尋書離了林家后并沒有找長期的活計，閑時間自然是有的。她點點頭，道：好。

    那明天老時間，書店見啦！

    明天見。

    然而，第二天，林湘并沒有在約定好的時間趕到書店。

    拿著一沓小廣告，她照常出了門，在巷口吃早點，像往常一樣遇到了徐語。

    林湘雖然對感情很遲鈍，但總是碰見同一個異性，對方還很喜歡和她聊天，是個人都能察覺到不對勁。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三大錯覺：手機(jī)振動、有人敲門、ta喜歡你。林湘摸不準(zhǔn)是自己自戀，還是這小孩真的對她有意思，只能裝作不知情，思想每天在他這個樣子是不是喜歡我和哈哈哈別自作多情了之間反復(fù)橫跳。

    這天，她的思維依舊在腦海中瘋狂蹦迪，左右試探。坐在一旁的小哥他父親這段時間似乎染了風(fēng)寒，總是咳嗽。聽著耳邊的一陣高、一陣低的咳音，林湘覺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感情好煩。

    要是現(xiàn)實像乙女游戲那樣，有一個可以查詢他人好感度的cao作頁面就好了，那就永遠(yuǎn)不會會錯別人的意。

    分神想著些漫無邊際的事，身后突然哐當(dāng)一聲，聽聲音像是裝木筷的竹筒到了，筷子嘩啦啦撒了一地。

    爹沒等林湘回頭看熱鬧，她就聽見了小哥驚慌失措的叫聲。

    她回過頭。

    小哥的父親趴倒在一張桌子上，一只手垂在桌邊，動也不動，從林湘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瞄到他的手心，他的手心里沾滿了血。

    殷紅的血液順著指尖流淌，一滴，兩滴。

    小哥飛快地跑了過去，扶住了他，顫抖著去試探鼻息，然后抓住了那只帶血的手掌。

    林湘睜大了眼睛。

    那一瞬間，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從她腦中閃過，咳嗽、暈倒、流血、小哥驚慌的叫喊聲，還有傳染病。

    得了肺結(jié)核似乎就會咳血。

    她知道自己這么憑空猜測別人的病很不道德，但她很害怕。

    顯然，不只是她想到了，其他食客也是。

    早點攤上的交談聲像被突然按下了暫停鍵，接著是小聲的竊竊私語，沒人再動桌上的食物了，幾個食客把飯錢擱在了桌上匆匆離開，還有幾個直接就離開了食攤。

    而她身邊的徐語幾乎是立刻就竄了出去，跑向了叫喊一聲后就沉默不語的小哥。

    你父親還好嗎？徐語問他。

    小哥把他父親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想扶著他父親站起來，你幫我看一下攤子。他的聲音低沉而恍惚，幾乎要哭出來，林湘從沒見過他這么脆弱的樣子。

    那個，小哥，你有干凈的布嗎？用帕子擦擦他的手，再遮一下口鼻比較好。

    見了徐語的舉動，林湘有點小羞愧，她多大個人了，對病人的反應(yīng)居然那么過度，連孩子都比不上。她站起身，見小哥慌亂翻找帕子而不得，便將自己懷里的手帕掏了出來。

    小哥默默接了手帕，認(rèn)真地給他的父親擦手。

    林湘姐。徐語湊了過來，小聲叫她的名字，你陪他去看大夫好不好？他現(xiàn)在精神很不好，我怕他一個人會出事。

    林湘點頭，我去叫一輛騾車來。

    她也想陪小哥去看一下大夫，至少，她想知道小哥的父親得的是不是傳染病，萬一她好有個心理準(zhǔn)備。

    被車撞沒死成，多活了幾個月也不賴了。

    林湘努力安慰自己。

    等林湘找來馬車的時候，小哥的精神已經(jīng)好了很多，至少，他看上去冷靜多了，上騾車的時候，他甚至對林湘說了一句謝謝。

    小哥和她父親坐在車?yán)?，林湘和車夫待在車外，她手里還拿著自己設(shè)計的那沓廣告，舊書出售，價格從優(yōu)，有意者請往城西云疊大道惜時書舍，一筆筆一字字，連同紙上的紋飾一起烙在她眼前。

    為什么自己要去外面吃早餐呢。

    林湘把那沓廣告抱在懷里，不敢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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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肺結(jié)核的主要傳染途徑是呼吸道和飛沫傳播。傳染性挺強(qiáng)的。戴上口罩，和患者不使用同套餐具、用具，注意屋內(nèi)消毒通風(fēng)，與患者保持一定距離。預(yù)防得好，是可以避免傳染他人的。

    當(dāng)然，這里，小哥的父親不是肺結(jié)核，只不過大家首先都會想到最糟糕的可能性，湘湘也是。

    快一百收了，我碼字慢，實在不能一天六千，只好來點番外作為慶賀。各位看官想看什么樣的番外？是發(fā)糖？是男女主的過去？還是我還沒寫到的rourou呢？請留言告訴我，哆啦A夢·有求必應(yīng)·阿魚，滿足你的愿望！